顾九思的眼永远通透澄澈,可这双眼睛却带了种说不出的深沉,仿佛埋葬了无数过往在眼睛里,化作了一滩深井。他瞧着她,眼里的笑冲淡了阴沉,柳玉茹瞧着他,试探着开口:“九思?”
他笑着歪了头,柳玉茹一时也拿不准这人是谁了,这人也看出她的疑惑,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面具上。
她用了力,掀起他的面具,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远处烟花冲天而起,猛地炸开。烟火照耀下,她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
苍白的脸,薄凉的唇,长得有些阴柔女气的五官,除了那一双眼睛以外,与顾九思截然不同的长相。
他们差别太大,大到如果不是单独只露出那一双眼,根本无法察觉他们的相似。
柳玉茹呆呆看着面前的人,洛子商嘴角噙笑,旁边烟花一朵接一朵炸开,洛子商从柳玉茹手里取走面具,笑着道:“柳老板可猜错了。”
说着,他将面具重新扣到脸上,他一直维持着笑意,只是这一次的笑意却不见底,他一直看着柳玉茹,注视着柳玉茹脸上的表情,慢慢道:“我不是顾九思,我是洛子商。”
“洛公子,”柳玉茹反应过来,她稳住了心神,她有诸多问题,许久后,终于才道,“洛公子为何带我到此处。”
“你往东方看。”
洛子商转过头,看向烟花绽放的方向,柳玉茹跟着他的话抬头,看见远处的烟火,听他道:“我听闻,这里是最佳的观景之处。”
柳玉茹脑子是懵地。
她知道洛子商如今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方才袭击他们的人肯定是洛子商派的,她不明白,洛子商袭击他们是为了做什么。他不是要杀顾九思吗?不把所有人手拿去埋伏顾九思,为什么要抓她和叶韵?难道还打算用她和叶韵威胁顾九思?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洛子商,觉得这个可能性十有八九。可他亲自出手掳了她,那就当真是把自己拉下水,要和顾九思来个鱼死网破。可他在东都经营这么久,就为了修缮黄河的位置,就要走到这一步吗?
柳玉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洛子商真的是做了这样的盘算,她大概率是活不了了。
她心里飞快思索着如何从洛子商这里打听到更多消息,就听洛子商道:“柳夫人不必多想,在下今日当真只是顺道救你而已。”
“你这么好心?”
柳玉茹忍不住出声,洛子商笑了笑:“柳夫人,我真金白银给了你这么多钱,钱还没回本呢,怎么会让你死?”
柳玉茹听到这话,放下心来。
远处烟火已经放完了,周边小船都被清理开,只留最大的一条花船停在河中央。花船上搭了架子,架子边上有一群鼓师。
明月当空,周边都安静下来,鼓声慢慢响了起来,洛子商静静看着前方,慢慢道:“柳夫人,洛某不做无用的事。杀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鼓声缓慢,月光流淌在河面上,带了一种萧索庄重的意味。
柳玉茹目光忍不住随着眺望过去,她估摸着洛子商的确不会杀她了,便大着胆子,开口道:“您可以劫持我,威胁顾九思。”
听到这话,洛子商似是觉得好笑,他转头看她一眼,玩味道:“那您觉得,顾大人能为您做到哪一步呢?”
“我不赌人心。”柳玉茹神色平静,江风带着寒意,吹得她的发丝凌乱拍打在她脸上,她看着远处的花船,淡道,“所以我不会让他选择,这样,在我心里,他就永远会选择我,我永远是最重要的。”
洛子商愣了愣,他看着姑娘在月光下的侧颜。
她生得美丽,而今她十八岁,正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她带着一种娴静又坚韧的美丽,盛开在他的眼里。
他感觉自己心似古琴,被人拨弹出了音响。
这轻轻的拨动,对于他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它阻碍不了什么,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化作音律,缭绕于心。
他没有说话,转过头去,看向远方,这时候笛声响了起来,洛子商声音里带了几分叹息:“我不知道他心里你是不是最重要的,可我如今却知道,你心里,他必然是很重要,乃至最重要的。”
柳玉茹愣了愣,片刻后,她笑起来,脸上带了这个夜晚第一丝暖意,她转头看向洛子商,认真道:“那是自然。”
“为什么呢?”洛子商有些不理解,柳玉茹笑着回答:“他是我家郎君啊。”
“每一个女子都是如此吗?”
洛子商继续询问,柳玉茹不太明白:“什么每一个女子?”
“每一个女子心里,她的郎君都是这么重要吗?”
“这自然不是的。”
柳玉茹转过头去,看向远处花船,她似乎是有些冷,抱住了自己。这个时候,人群喧闹起来,却是一个白衣男子从花船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庄重的礼服,头顶羽冠,手持响铃法器,踏着庄重又美丽的步调出现在了所有人视野中。
柳玉茹忍不住温柔了眼神,遥遥注视着那个白衣身影,柔声道:“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是我家郎君,他还是顾九思。”
花船上,主祭手中法器“叮铃铃”摇着举了起来,也就是那一刻,十几只羽箭破空而去,台上的白衣郎君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下一个动作,便被猛地贯穿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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