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和江河从朝堂上一同走出来时,江河面上带着笑,看着顾九思似乎是有些不高兴,江河手持笏板,笑眯眯道:“参洛子商之前,没想到他有这一手吧?”
顾九思看了江河一眼,有些奇怪道:“你知道了?”
“黄河的事儿我不是不知道,”江河懒洋洋出声,“可我若是洛子商,进东都之前我就会想到这些了。太后倒了,陆永辞官,你当了户部尚书,皇帝决定停下南伐之事,那下一个要收拾的肯定是他。再考考你,”江河挑眉,“你觉得等一会儿洛子商进了宫,会做什么?”
顾九思没说话,他认真思考起来,江河伸了个懒腰:“换个说法吧,你觉得若你是洛子商,你如今会做什么?”
顾九思顺着江河的话想。
他如果是洛子商,如今皇帝心里一定是想换太傅的,因为他怕自己继续影响太子,可是洛子商已经教授太子一段时间了,该影响早影响,太傅这个位置,留不留无所谓。当务之急,是让皇帝信任他。
毕竟洛子商不是刘行知,如果洛子商表忠足够,范轩相信了他,说不定真的就会把他当一位臣子重用。
“他要取信于范轩。”
“对咯。”江河笑着开口,“所以呢?”
顾九思顿住脚步,片刻后,他笑起来道:“舅舅你先回去,我得去找一个人。”
说完,顾九思便转过身去,找了正打算离开的叶世安。
此番让洛子商躲了过去,叶世安心中正气恼得很,他上了马车,冷着脸,正准备打道回府,就听到顾九思道:“世安,等等!”
说着,顾九思就一个健步跨了上来,进了马车内道:“世安,帮个忙。”
“嗯?”
“我带你进宫哭一哭。”
“啊?”
叶世安整个人是懵的。顾九思打量着他道:“你哭得出来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啥,我估计今天下午洛子商一定要去陛下面前说好话了,咱们要先下手为强,给陛下提个醒,狼崽子养不熟。”
叶世安是个聪明人,顾九思稍稍说说,他便明白过来。
他的品级见皇帝是不太好见的,可顾九思就不一样了,顾九思如今已经是户部尚书,带着他就回了宫,恭恭敬敬请人通报之后,由范轩召见,终于来了御书房。
到的时候,范轩正在批折子,他听着顾九思和叶世安叩拜了他,他让他们站起来,随后道:“有什么事儿说吧。”
“陛下,”叶世安哐当就跪了下来,叩首道,“洛子商绝不可留做太傅。”
范轩笔顿了顿,片刻后,他叹了口气道:“世安,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如今不好提这事儿,且再等等。”
“陛下,如今太后刚刚失势,朝内动荡,此时不提,日后便更不好提,”叶世安跪在地上,急切道,“太子乃我大夏未来之希望,放由他这样的人教导,多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陛下,此人不可再留。”
“世安,”范轩有些头疼,“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朕有朕的考虑,黄河水患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叶世安提了声音,“黄河水患重要,难道我大夏的未来,太子的德行,这不重要?!”
“陛下,”叶世安抬起头来,认真看着范轩,“过去臣担心陛下觉得臣对洛子商是因私扰公,不敢多做他言,可今日话已说到这里,臣也豁出去了,陛下可还记得,臣的父亲是如何死的?”
范轩愣了愣,叶世安身子微微颤抖,他捏紧了拳头,红了眼眶,倔强看着范轩道:“陛下可知,洛子商掌权之时,有多少百姓无辜冤死,多少人家破人亡。洛子商心中根本就没有百姓,他心中只有权势,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他这样的人,提什么黄河水患?不过都是斗争之中的托词,陛下近日若不废他,日后又拿什么理由废他?!”
范轩没有说话,叶世安直起身子,他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在极度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一贯都是翩翩君子,少有克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偶然这么一次,便看得人心里难受起来。
“陛下,”叶世安声音沙哑,“臣当年,也是父母健在、家中和睦,臣少年成名,顺风顺水,当年参加前朝科举前,父亲还同陛下一起喝酒,说想要看看臣的本事,看臣能否在此次科举之中三元及第,不负我叶家盛名。”
叶世安说着,眼泪落下来,范轩静静看着叶世安,叶世安闭上眼,低哑道:“可我父亲看不到了。只因为叶家不愿意向王善泉低头,只因为我父亲想保留一份风骨,不愿向洛子商折腰。陛下,这样没有底线、不择手段的人,您多留一日,就不怕太子殿下变成下一个王家公子吗!”
“叶大人!”
张凤祥在一旁听到这话,急促道:“太子殿下怎能同王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货色混为一谈?您……”
范轩没让张凤祥说下去,他抬起手来,打住了张凤祥的话。
他看着叶世安,眼里带了些回忆。
许久后,范轩出声道:“你的话,朕明白。你回去吧。”
叶世安狠狠叩首,同顾九思一起告退。
顾九思同叶世安走出来,他们两并肩走下台阶,顾九思沉默了很久,终于道:“当年在扬州的时候,我未曾想过,竟真有看你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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