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他没有直接松口,而是抬起头又吻了吻江雨落的手背。
“这是什么意思?”
江雨落歪了歪脑袋,黑煞的威胁让他意识到现在如果不老老实实和钟夜呆在一起,自己很可能被折磨得半死,他便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非要赶钟夜走。
“为之前和你吵架道歉。”
“谁教你这样道歉的啊?”
江雨落嘴上嫌弃,却少见地笑弯了眼,他被黑煞揍得太疲惫,能够窝在钟夜怀里的这短暂片刻里他不想再逞强。
“书上看的。”
“喔,真是本害人不浅,遗臭万年的烂书。”
他轻轻靠在钟夜肩上,这个呆子总是这么好,明明每次都是江雨落没事挑事,咄咄逼人,主动道歉求和的却总是钟夜。
“那老头的事情你处理好了?”
“嗯,”
钟夜和缓地给江雨落当故事一样讲了讲老人家住的院子,包括坐轮椅的夫妻、新栽的梅花,还有屋内的桃李满园。
“撞死老人家的人是醉酒上路,实属飞来横祸。”
钟夜评价道。
“警察知道吗?”
江雨落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钟夜就耐心回答他,
“查到了监控,肇事的是某家少公子,回国来给朋友过生日,原本今天就要飞回去,那就不好抓了,警察们也很头疼。”
“听你的意思,你干了什么?”
“动动手指掀了场暴风雨,没让飞机起飞。”
“……你还真是乱来,”
江雨落耸了耸肩,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骂钟夜多管闲事,而是表达出几分看热闹的担心:“不怕逾矩被天道降罚吗?”
“你知道人类之间有句老话叫‘恶人自有天收’吗?”
钟夜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们对于人类而言就是该收恶人的‘天’,此时不显灵更待何时。”
“我就说你和现在的阴曹地府一点儿都不对味。”
江雨落小声喃喃,在被黑煞那种嗜血慕权、自私自利之人掌控的地府里,只有钟夜身上还保留有昂扬的浩荡正气,像是极夜里单薄但恒久的启明星,抖落了江雨落满目星光。
“说什么?”
钟夜没听清,江雨落没打算重复,而是推了推他要从他怀里下来,
“带我再去一趟那老爷子的家里。”
“做什么?”
“检查因为你的乱来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患,”
江雨落叹了口气,“你们当保安的又不熟悉引魂的规矩,你不按我的规矩把鬼魂带回去,很可能会激发新的欲望,从而留下孕育邪念的隐患。”
“我也可以抱着你检查。”
钟夜没有松开他的意思,趁着暮色渐浓,抱着江雨落于夜色中御风而行,眨眼间便回到了那栋老旧的家属院。
他正好奇江雨落要怎么“检查”,却只见江雨落走到那株新梅前,指尖微微泛光,轻巧地在梅花枝干上画出了一道符咒。
隆冬风寒,梅花却在江雨落所剩无几的法力催化下渐生出了新芽,从淡绿到浅黄,转眼间已经暗香盈袖。
“咔嚓。”
新绽放的梅花枝被江雨落轻声折断,悄无声息地送进了老奶奶的枕边。
尚未从丧偶之痛中缓过来,老奶奶挂着泪痕睡得并不安稳,却在梅香之中渐渐呼吸平稳,仿佛又看见了老爷子一手拿着腊梅一手拎着她爱吃的糖窝窝的场景。
“走吧。”
江雨落淡淡道,因为腿上有伤,不想露馅,便以太累了为由任性地又让钟夜打横抱着他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定下规矩不让引路人做多余的事情吗?”
路上江雨落主动开口,“还在墨海堂读书的时候,阎王殿下说要提前让我磨砺磨砺,派我去引了一次魂。”
“那是我第一次引魂,是一个哭着要见母亲最后一面的小姑娘,也是因为车祸死的,校车。”
江雨落讲得很平淡,但钟夜却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甚至已经揪起了心。
“我觉得她哭得可怜,就答应她带她回家和妈妈告别,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她妈妈受不了丧女之痛,看到她的瞬间崩溃了,在我必须带她走的时候,她妈妈从窗户里跳下去了,她说,要我带她一起走。”
钟夜揽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她母亲因为惨死化作了厉鬼?”
“嗯,她因为我而提前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全部化作戒鞭打在了我身上。”
因为过去太久,江雨落讲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情绪,平常得像在说蒜瓣儿该洗澡了一样,但明明过去了这么久,黑煞打在他身上的那一鞭鞭他却仍旧难以忘怀。
“那你觉得你当时做错了吗?”
钟夜说话时离得很近,鼻息暖热地铺洒在江雨落颈间。
“我都挨打了你还问我做没做错,你是嫌我被打得不够惨吗?”
江雨落气嘟嘟道。
“我是看你好像很不服气。”
“笑话,”江雨落冷嗤一声,但随即又小声补充道,“既然是我害人折寿,我受罚就是情理之中……但我觉得你今天做的没错。”
钟夜看他别扭地坦露真心,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江雨落抬起拳头。
“没什么。”
钟夜抿了抿唇,他只是觉得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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