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疆实验室内，韩嘉莹站在金属药品柜边，“师兄，我们反应用的溶剂是咪唑吧，在哪里呢，我怎么找不到？”
    许秋正在准备实验用的玻璃仪器，他回忆了一番，说道：“放假前，我好像把它放在试剂柜第二层的左侧了。”
    “可第二层不是固体试剂嘛，咪唑是溶剂，应该是液体才对吧？”韩嘉莹疑惑道。
    “固体药品也是可以做溶剂的，没记错的话，咪唑应该是国药的包装，100克的小盒子。”许秋道，这个药品之前是他订的，所以还有些印象。
    “唔……我找找看，”韩嘉莹一边继续翻找，一边念叨着：“咪唑，咪唑，找到了，还真的是固体哎，熔点是89-91摄氏度。”
    “找到就好，”许秋解释道：“虽然咪唑常温下是固态，但只要加热使之熔融就可以变为液态，当做溶剂使用了，这次反应的温度设置为120摄氏度，就是这个原因。”虽然之前把总结实验的任务交给了学妹，但该做的准备工作并没有落下。
    随后，许秋严肃道：“在实验前，如果涉及到陌生试剂，都要去MSDS查询一下基本物理性质，比如是否有毒，熔点、沸点这些，以及是否有其他危险性，比如易爆、强氧化、强腐蚀性等，哪怕省事一些查千度百科也行，比如，咪唑就是有一定毒性的，不过它不能挥发，只要不误食就没什么事。”
    “嗯嗯，我知道啦。”韩嘉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两人将玻璃仪器，药品均准备就位后，开始实验。
    原料是苝四甲酸二酐和各种胺? 溶剂是咪唑? 都是相对低成本的化工原料。
    比如苝四甲酸二酐，25克只要一百多? 许秋直接一次性买了两瓶。
    校准过天平后? 他一边小心称量红色的固态粉末状的苝四甲酸二酐，一边吐槽道：“这次每个反应可以投5克原料? 终于不用像之前做聚合反应那般抠抠搜搜，每次只投一两百毫克的反应物了。”
    “是呀? ”韩嘉莹在另一台天平前操作? “而且我看反应产率也蛮高的，有90%左右，合成一次应该能用很久吧。”
    “要是直接拿来用的话确实能用好久，甚至都能用到毕业了? 毕竟我们做器件配溶液一次只要10毫克左右。”许秋笑了笑道：
    “但如果作为原料继续合成下去? 那就不一定了，哪怕每次的产率都有90%，五步反应后的总产率也就只有60%了，何况大部分步骤的产率也无法维持90%以上，有些可能只有不到50%。”
    韩嘉莹嗯了一声? 随后道：“对了，师兄? 我们之后做反应后处理，是不是要用液相色谱呀。”
    “那当然了? 小分子材料嘛，饶不过‘过柱子’? 也就是液相色谱这一步的。”许秋道。
    “好麻烦的说? 之前合成化学实验课上? 最讨厌的实验就是过柱子了。”韩嘉莹道。
    陈婉清插了一句：“我们这台液相色谱仪还蛮先进的，魏老师当时买来打算做PDI体系的，花了十万多块呢，不过，没用过几次就吃灰了……”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想到了之前的一段黑历史。
    “十万块？这么贵，应该自动化程度比较高吧。”许秋朝学姐那边瞥了一眼，她的实验进度略慢，比他们慢了一拍。
    “对，全自动的，当时魏老师按照他在漂亮国实验室的配制买的，”陈婉清也走到天平旁边，继续道：
    “设置好程序它会自己跑，不过在过柱子的过程中人也不能离开，还是挺麻烦的。”
    许秋点点头，他把学姐的熟练度复制了过来，液相色谱，只有三阶50%，他又花了些积分升级到了五阶0%。
    然后他一心二用，一边继续做实验，一边观看系统影像学习这台液相色谱仪的操作方法。
    今天投的反应不似之前做聚合反应那般要求严格。
    只需要把两种原料以及溶剂放在一起，找个干净的圆底烧瓶，加热搅拌即可，而且因为溶剂咪唑的沸点很高，在200摄氏度以上，不用搭设回流装置，所以连冷凝管、循环水这些都不需要。
    此外，这个反应对物料的比例要求也比较宽松，不用严格遵守1:1，只要其中的胺类试剂过量即可，当然，也必须过量，不然最后反应主产物可能就会有两种，分离起来会比较麻烦。
    许秋称量好两种固态试剂，苝四甲酸二酐和咪唑后，将3-氨基戊烷，6-氨基十一烷两种胺类试剂拿到通风橱中。
    他们采用的几种胺类，常温下都是液态，而且具有挥发性以及毒性，因此他选择在通风橱中操作，用针筒量体积的方式，估算其质量，直接加入反应瓶中。
    由于一个苝四甲酸二酐分子可以和两个胺分子反应，所以许秋把物料比设定为1:2.5，反应时间设定为24小时，可以使两者充分反应。
    许秋也没忘提醒学妹：“胺类试剂在通风橱中加，把通风橱的门拉到最下方，防止泄露。”毕竟三人都没有戴防毒面具，普通的一次性活性炭口罩的防护能力比较有限。
    “好的。”韩嘉莹也有模学样的操作起来。
    ……
    很快，许秋投好了两个反应。‘感觉这次反应投的好快，就是反应时间要24小时，要是现实中也能像模拟实验室中加速就好了，可惜并不能。’
    在启动加热搅拌功能后，随着温度的升高，可以看到圆底烧瓶中的固态物质熔融，红彤彤的，感觉像是在炼制着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又过了一会儿，韩嘉莹的两个反应也完成了，她呼唤道：“师兄，过来帮忙看看，我的反应投的没问题吧。”
    “这个肉眼怎么看的出来，”虽然这么说，但许秋还是走了过去，学妹反应容器中的状态和他的差不多，“考考你，这个反应的核心，你觉得是什么？”
    “唔……”韩嘉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物料比吗？”
    “没错，只要胺类加过量了，这个反应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许秋看了一眼还在做实验的陈婉清，继续道：“走吧，我们整理一下实验室，然后把实验室碱缸里攒着的玻璃仪器都洗干净。”
    “好呀，”韩嘉莹点点头：“那我去整理实验室吧。”
    “嗯。”许秋走向水槽，碱缸被他放在了水槽下面的柜子，他先将水龙头打开，又在水流下放了一个盆。
    然后将碱缸取出，小心的用长镊子把泡在里面的各种玻璃仪器取出，倒干内部的碱液，然后放到水流下冲洗干净，最后再将各种瓶瓶罐罐转移至超声波清洗仪中。
    之后的步骤是洗洁精清洗两轮，自来水清洗一轮，冲洗干净后沥干水分，放入烘箱中烘干。
    这样一遍下来，大多数的玻璃仪器都能洗干净，少数清洗不干净的，就用刷子刷一刷丢回碱缸回炉重造，再来一轮，实在洗不干净的，就直接丢弃。
    这个清洗过程持续的时间很长，不过占用的是实验闲下来的零散时间，也不急，哪怕一天洗不完也不是很要紧。
    ……
    处理好今天的实验后，三人返回A501休息。
    许秋之前把手机留在了办公室，此时有个未接来电。
    是个陌生号码，但没有被标记为骚扰电话，他就回拨了过去，很快电话接通。
    “喂，你好。”
    “你好，我是HORIBA公司销售经理邱贺明，之前魏老师有和我联系，说你们课题组有意向购买一台TRPL仪器，让我联系你，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具体聊吧，我可以给你发一下，我们公司产品的宣传手册以及报价单。”
    “好的，我微信和手机同号。”
    “那我就不多打扰你了，再见。”
    “拜拜。”
    听声音邱贺明是个中年大叔，说话不急不缓的。
    没过多久，许秋便收到了邱贺明的微信验证消息，微信名用的就是他的真名。
    通过后，对方发过来几个PDF文件，许秋下载下来，然后坐在沙发上，把学姐、学妹呼唤过来，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一起研究。
    看到首页的仪器图片，韩嘉莹道：“邱博士发过来的这TRPL仪器，看起来比我们上次去苏城大学测试用的那台要小很多呀，我记得侯凯华老师那台也是HORIBA公司的。”
    “嗯，可能他们那台是早期的产品，现在技术迭代了吧。”许秋顿了顿道：“这个不重要，这么贵的仪器，他们肯定要调试好，然后我们测试过后数据正常，才会给他们付款的，如果仪器有问题他们也收不到钱。”
    他往后翻了翻PDF文件，整套TRPL仪器是由样品舱，检测器，激光发生器三部分拼接组成。
    “检测器是固定的，这个我们不用管，现在有两个要考虑的问题，一个是样品舱，另一个是激光器，先看样品舱吧。”许秋道：
    “我的建议是选大一些的，比如这个边长60厘米的，因为可能涉及到光路改装，比如加装滤光片、减光镜这些，大一些的话操作空间也大，你们觉得呢？”
    陈婉清迅速提出异议：“我们邯丹实验室那边可没什么空间，我刚看了下TRPL的检测器有三个部件，各自大概15*30*40立方厘米，如果样品舱也是边长30厘米左右的话，还可以找个角落垂直摆放，但如果样品舱过大的话，大概率放不下，总不能把它买来放到张疆实验室吧，那多么不方便。”
    “这倒是个问题。”许秋陷入了思索。
    手册上最小的尺寸是边长45厘米，30厘米见方的样品舱手册上没有，能不能做不做的出来都是个问题。
    要不要用45厘米的将就一下呢？
    可60厘米的样品舱又越看越顺眼。
    但确实如学姐所说，这么大的仪器邯丹实验室放不下，那边二十多平方的空间中挤了两台手套箱和大大小小十几台仪器。
    空余的实验台上可用的空间，纵深也不过30厘米左右，主要是因为大部分实验都在手套箱中操作，不似合成实验室对实验台的要求那么高。
    该怎么办呢？
    突然，许秋灵机一动，说道：
    “我记得，魏老师办公室那边有一间杂物间，好像有一张空的桌子，你们说……”
    “如果你去提的话，我举双手双脚赞成，选60厘米的样品舱。”
    “俺也一样。”
    “哎，要你们两个有何用，我晚点回去和他说。”许秋叹了口气，继续道：
    “然后是激光器的问题，从300多纳米到700多纳米的都有，我觉得买两个吧，一个500纳米左右，一个700纳米左右。
    这样刚好可以兼顾大部分有机光伏材料的光吸收范围，而且钙钛矿材料的光吸收范围也差不多，可以一起用。”
    “这个我倒是没有意见。”陈婉清点头道：“不如看看报价单再做决定？”
    “行，”许秋见学妹没有其他意见，便直接打开报价单，说道：“波长差几十纳米都没什么问题，尽量挑便宜一些的，也给组里省一些经费。”
    三人最终选择了465纳米和695纳米的激光器，价格一个是七万，另一个是五万二，而样品舱和检测器的价格固定，加起来七万多一点，当然值钱的主要还是检测器，样品舱就是个铁疙瘩。
    随后，许秋把他们讨论得结果发给邱贺明，又讨要了些折扣。
    最终整台设备加起来一共18万8，邱贺明那边的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时就把报价单做了出来，现在就等魏老师拍板了。
    陈婉清的反应晚上需要关停，许秋、韩嘉莹的则不用，三人合计了一番，决定都留在张疆，一起写写综述，晚上再坐末班校车回去。
    大概五点半的时候，陈婉清接到了魏老师的电话，主要是询问他们这边的实验情况。
    ‘或许是邯丹那边突然少了三个人，魏老师有些想念他们？’
    许秋正在揣测魏老师查岗的意图，突然听到陈婉清说“关于TRPL，许秋有事要汇报一下”。
    然后他手里就多了一部手机。
    一脸懵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