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正在流浪的、狼狈的家猫。姜澜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句话,很快被他甩甩头抛到脑后。他似乎还是来得有些晚,大部分的食物都已经被塞进对方的肚子里,他尽可能轻柔的走过去,试探性地摸了摸乔瑾瑜的头,对方没有拒绝。
“让我看看。”他轻声说,以对方可以躲开的速度慢慢伸手,隔着白毛衣摸向对方圆滚滚的肚皮。乔瑾瑜很瘦,是那种很上镜的瘦,肚皮上没有多少脂肪,所以他可以轻易触摸到对方饱胀起来的胃部。这也就意味着对方还没有催吐,这些食物依旧留存于对方的身体里。
暴食本身对身体带来的伤害远不如催吐所带来的伤害高,落地窗外天色渐晚,远方的天空满是橘红,姜澜生紧贴着乔瑾瑜坐着,缓慢给对方按摩腹部。室内没开灯,他也没问对方要怎么把灯打开,只是坐在对方身边,眼睁睁地看着柔软的沙发从金色蜕变为低沉的灰色。他没有说话,身边的乔瑾瑜也没有,只是不再揪着自己的头发不放,身体小幅度地颤抖,满身都是汗。姜澜生将那几绺柔软的头发从对方的手指中解救出来,再捋平,像哄小孩子一样慢慢地拍打对方的身体。
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又响起欧阳姐的声音。是的,对方是个演员,以他目前的阅历他也无法分辨对方哪句是真哪句是演戏,就像他无法分辨自己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接近一个演员究竟是不是对方的有意而为,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自己这‘无处宣泄的正义感’。
他努力思考何先生曾经给他发过的那些有关于暴食之后的情绪调节小技巧,却发现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没心情摸出手机再看一遍,他身边的乔瑾瑜看起来格外脆弱,他不想添加其他可能刺激到对方的动作,时间逐渐失去相应的概念,天色越来越晚,他几乎已经看不太清乔瑾瑜近在咫尺的发旋,乔瑾瑜没有动,像一尊雕塑,凝固了半个世纪的时间。
接下来也许又过了很长时间,乔瑾瑜终于动了,在他的怀抱中深吸气,抓住他的手攥住,缓慢地吐气,终于从某种‘死去’的状态逐渐复生。乔瑾瑜在四周摸索了一圈找到遥控器,滴的一声轻响,大厅吊灯亮起,而他怀中的男人已经恢复成原本乖顺的模样,除了眼圈有些红,几乎看不出是个暴食症刚刚发作的人。
“……舒服点了?”
“嗯。”乔瑾瑜点头,松开攥着他的手,像个小孩子般揉揉脸,又抽抽鼻子。“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
眼前依旧杯盘狼藉,他从桌子下面翻出垃圾桶开始清理桌面和沙发上的垃圾,乔瑾瑜忙站起身想接手,却被姜澜生用肘部挡开。
“我来收拾,你去洗个澡,别吐,等下带你去健身房跑步。”
也许是他的说话方式太过不容置疑,对方双手背在身后思索片刻,很快点头上楼。
冬日的夜晚总是到来得格外早,还不到七点,窗外已经彻底变得漆黑,姜澜生只花费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将暴食后的残骸收拾得一干二净,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沙发甚至没有落脚的地方。乔瑾瑜也很快从楼上下来,上身赤裸,脖颈上挂着雪白的毛巾,壁灯照在对方毛茸茸湿漉漉的头发上,漂亮得几乎不像真实存在的人。
“抱歉,”对方开口。“因为我的事情……把你折腾到这种地方来。”
姜澜生挑眉,把手中的垃圾袋系紧,尽量把目光固定在对方的脸上,避开对方肌理分明的肉体。
“不是约好的么?克制不住就告诉我,我会过来找你。倒是你,吹干头发换套运动装?我们去找个地方健身?”
乔瑾瑜面露尴尬。
“如果懒的话其实今天——”
“不是。”乔瑾瑜捋了把发梢的水珠,缓慢措辞。“我的意思是,楼下有健身室。”
姜澜生:“……你先别说话,再让我仇一分钟的富。”
乔瑾瑜笑弯了眼。
虽然客厅的家具少得可怜,地下健身室的设备倒是相当齐全。在姜澜生还在思考要不要搜刮搜刮自己为数不多的健身建议的时候乔瑾瑜已经很熟练地站上椭圆机,桃花眼温和的看过来,与刚刚那个痛苦地蜷缩在沙发里的人判若两人。
“阿姨会来定期打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也试试?”
“……成。”姜澜生一屁股坐在撸铁椅上。“不如定个标准,来比谁体力好?”
回答他的是男人自信的露齿笑。
半小时后姜澜生终于意识到自己下了多么愚蠢的决定:乔瑾瑜开始干演员这个行业的时候还未成年,虽然他不知道拍戏到底有多艰辛,但对方的体力显然要比他这个早七晚十一坐着学习的学生好了八百倍,椭圆机只是简单热身,下来以后又上跑步机轻飘飘跑二十公里舒展肢体,然后才开始为时半小时的力量训练,最后又骑上单车;而姜澜生在半个小时之后已经成功成为死鱼一条,瘫在腿举机上目瞪口呆。
“是我的错。”姜澜生碎碎念检讨。“是我没有深刻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不自量力,妄图以蚍蜉之力撼动乔总这颗大树,高估了我自己的体力水平,我反省,希望乔总能够赐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肯定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水?运动饮料?”乔瑾瑜打断他的碎碎念,脸上依旧挂着公式化的漂亮笑容,从单车上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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