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遥：呵呵，你信？
    张添洼：我平凡，我普通，我相信。
    蔡遥猛地吃了一盘凉拌木耳。
    爱吃木耳的张添洼举着筷子，心底哀叹：这哪是木耳，分明是苟玳的血肉皮骨。
    凉拌菜浓重的醋味和蒜香，让蔡遥和缓了一些，放下筷子，灌了两口柠檬水，掏出手机，正想向小梁总告个状，服务员端着锅底上来了。
    锅中放着两个膨胀的肉色气球。
    王飞牛不知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两位老板，这就是我们新招牌锅底肚里乾坤！
    蔡遥看着肉色气球，其他不清楚，但就颜值来看，堪称恐怖片的存在。
    蔡遥 ：这两个到底是啥？
    王飞牛：是猪肚。
    蔡遥平日挺喜欢胡椒猪肚汤，但看到如此完整的猪肚，他决定以后都将猪肚相关的菜品丢出自己的食谱。
    张添洼明显多吃几年饭，很有见识道：是把汤汁材料都囤在肚里了，对吧？
    王飞牛：老板好见识！
    张添洼：我猜猜，猪肚的话，里面应该是鸡汤？或者清汤？配菜应该是莲子？枸杞？或者鳖汤也有可能，就是受众较小、成本较高。
    很显然，张添洼也是对吃颇有研究的老饕。
    王飞牛：会更加别出心裁一些。
    正说着，服务员拿着剪刀和食夹，在两个猪肚上剪开一条平滑的口子。
    浓稠的榴莲液从猪肚口中汩汩涌出，很快占满了汤锅。
    张添洼和蔡遥同时沉默。
    榴莲？蔡遥能听出自己语气中三分凉薄三分讥讽四分明知故问。
    王飞牛：对的！一会服务员会帮你们把猪肚剪成细条。好吃的！放心！
    等到王飞牛和服务员离开。
    蔡遥咬牙切齿：我就说那个苟玳懂尼玛经营，瞎猫碰到死耗子正好搭上央视的东风！见过作的没见过这么作的，自己往破产火坑跳？我看这家店一个月就倒闭！
    这话若让苟玳听到，定会喜极而泣，奉为知己。
    张添洼看着汩汩冒泡的榴莲锅底，伸手涮了一筷子茼蒿，放到蔡遥碗中。
    涮了榴莲锅底的茼蒿绿中透着黄，就像此刻蔡遥的脸色。
    蔡遥目光愤恨看着他。想我死？
    张添洼：试试，说不定好吃。
    蔡遥：你怎么不试？
    张添洼恭维：你年轻。身体倍儿棒，食物中毒应该也能抢救，他这老身板，难保进了医院就一命呜呼。
    最后，蔡遥吃了一碗茼蒿，张添洼吃了一勺年糕。
    或许是期待值太低，或许是做好心理准备，两人下肚后，沉默许久，同时道：味道倒是还行。
    虽是榴莲加猪肚这种匪夷所思的搭配，内容物还有香菜、胡萝卜丁等不讨喜的食物，但天上飘的大厨精心配比，最终成品的味道尚可。
    蔡遥找补：就是看着恶心。
    这一顿饭，两人吃出了地老天荒的感觉。
    走出天上飘，因为饱腹刚消气的蔡遥，又看到了那支离谱的宣传片。
    忍了半天的他，掏出手机，洋洋洒洒在备忘录上列举苟玳之罪，而后黏贴到微信，发送给梁君澈。
    半个小时后，梁君澈只回了一条，【我相信苟玳的眼光】。
    公狐狸祸国殃民啊！！！
    蔡遥仰天长啸。
    ==
    苟玳在新宣传策略和经营战略发布后，格外关注财报，让上官静娴将每天经营情况发送给他。
    他左等右等经营收入滑铁卢的一刻，却始终没有盼到。
    和他抱着同样心情的，还有蔡遥。
    蔡遥甚至跟张添洼发誓，如果天上飘这样搞收入还不下降，他就把张添洼的盆栽吃了。吓得张添洼抱紧自己精心培育的盆栽瑟瑟发抖。
    这一天，蔡遥一到公司，就看到张添洼把大堂窗台的盆栽一盆盆运回自己办公室。
    蔡遥纳闷：你怎么了？这里光线好，适合植物，你那房间被前面楼挡着，哪有光照？
    张添洼：少晒太阳不会死，但被你吃了那就整株没了。
    蔡遥：
    我有病才吃你那几盆破盆栽！
    张添洼将最后两盆盆栽抱在怀里，道：你昨天是不是很忙？
    蔡遥怔了一下，昨日他参加了一场企业家论坛，结果被栋元集团的某个对家企业挖角，晚上还硬拖着他参加饭局，饭局上也是各种鼓吹他跳槽。虽然他并没有做出背叛老东家的事情，但仍然心虚。
    蔡遥：嗯，昨天忙了些，怎么？
    张添洼：你可以去看看实话欧阳的微博。
    实话欧阳是一名网络红人，真名欧阳貔貅，P大毕业，毕业后自主创业，专做手机等小型电子设备。企业做大后，他却激流勇退，将股权全部卖给某大型企业实现并购。他则拿着变现的钱潇潇洒洒。
    其一度成为圈内许多人士的榜样，可真让他们放弃自己的心血，又没几个人有这份洒脱逍遥。
    欧阳貔貅有钱又有闲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以帮忙学术打假、企业打假和为民发声，成为一名超级网络红人。又因其风趣幽默，本人小有颜值，备受网民追捧。
    许多企业战战兢兢，就怕被他开涮。毕竟欧阳是真有两把刷子，指出问题从来一针见血，真实又犀利，让你既没办法用法律状告其诽谤，也因对方退出商圈，不能用商场手段互黑。
    蔡遥：实话欧阳又怎么了？哪一家倒霉企业又中弹了？
    张添洼：天上飘。
    蔡遥一脸幸灾乐祸：这都不用欧阳吐槽，是个人就想吐槽。央视的正能量招牌不是免死金牌，自己胡乱搞，迟早玩完。
    张添洼捧着盆栽头也不回：你自己看看就知道。
    蔡遥打开手机，找到实话欧阳的最新动态。
    【实话欧阳V：
    今日赶动车，提早到车站，便在旁边商场，吃了一顿近来很火的天上飘。
    火锅嘛，吃多了并无多大区别。
    令我感慨颇深的，是天上飘的广告片。
    如今餐饮业的广告片越发趋同，基本上分三种：
    第一种是最朴实的，请一堆演员呈现好吃的状态，还可再细分为再来一碗、乐不思蜀、无暇他顾、虎口夺食四个分支；
    第二种是特写型的，估计全是《舌尖上中国》的忠实观众，拍出来都是纪录片味道；
    第三种也就是我个人最烦的类型，讲故事，什么创始人的爱情故事，厨师的人生鸡汤。
    做餐饮，本质就是要好吃，而不应该让消费者为你的情怀和故事买单。
    我个人最烦某些食材一般、烹调一般、价格巨贵、故事巨多的网红店，想听故事我不会去电影院？
    在看完天上飘广告片的一瞬间，我的脑海是懵逼的。
    这是广告？
    认真的吗？
    竞争对手帮忙拍的吧？
    我特地等了一次循环，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坐在动车上半小时，我仍思考自己所见。
    而后豁然开朗。
    这只广告片，超脱了宣传店铺的基本目的。
    首先，它通过女孩频繁吃天上飘长胖四十斤的直观对比画面，明上展现了火锅的美味，暗里却宣传了拒绝暴饮暴食的理念。
    作为一家餐饮店，能够对顾客说请合理饮食，是多么难能可贵。
    其他火锅店告诉你，吃火锅可以消除烦恼，扯淡地告诉你可以美容养颜，可以滋补长寿。而天上飘则实实在在告诉你，消愁与否、养生与否不知 ，但热量高、会长胖是肯定的。
    比起直接告诉你拒绝暴饮暴食的公益片，这只商业广告拍得更直击人心。
    其二，这支广告片凸显了社会意义，直戳痛点。
    当下年轻人和长辈间最大的矛盾，就在于婚恋观。逼婚、相亲，是许多年轻人都要面临的问题。这支广告在隐线中揭露了两代人的矛盾，表达了应该互相理解的内涵，完成了对社会现实的解剖。
    总而言之，这支第一眼看来荒诞式的广告，有着欧亨利式结尾，荒谬中带着冷幽默，跳脱中却别有社会意义。
    不得不说，天上飘的确是一家有良心的餐饮店。
    有良心，并且很高级，还有社会责任感。
    佩服。
    （天上飘广告）AVI】
    欧阳实话作为大网红，评论区自然是盛况空前。
    【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真的是夸赞！不是开嘲讽！不是反讽！是夸赞！】
    【欧阳竟然夸人了！我仔细看了看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靠！原来这广告这么厉害！我第一次看只觉哈哈哈，原来如此有内涵！感谢欧阳大大帮忙做阅读理解！】
    【欧阳宝宝，天上飘的老板是Q大的啊！你不是说隔壁学校出来都是没良心的吗！你忘了吗！】
    【欧阳夸人，娘要嫁人！】
    【骰子投出了七点，欧阳夸赞火锅店！】
    【那个曾经说欧阳如果狗嘴里吐出象牙，但凡能夸一家企业，他就在长安街上裸奔的老板呢？快出来！】
    【此处帮忙@杨明昊】
    长安街裸奔是网上一个梗，来自于华雅名利公司的老总杨明昊。其做无人超市起家，结果某日被欧阳实话吐槽起超市内公然放假货和劣质品，只知营销夺人眼球，不知实干讲质量，草菅人命天打雷劈。
    杨明昊气到和其在微博上对峙三百回合，最后因为确实落了把柄败下阵。
    之后杨明昊虽借助公关度过舆论危机，但和欧阳实话的梁子也算结下了。每次欧阳实话出来锤企业，杨明昊都会首当其冲和其对峙。被记者问起对欧阳实话的看法，杨明昊表示：这就是个见人就咬的疯狗，哪天这狗嘴里能吐出句好话，我就去长安街裸奔。
    因为欧阳实话的影响力，再加上众人津津乐道的陈年对赌，【天上飘】很快又在热搜上挂着。
    网络沸沸扬扬，蔡遥的脸色红红火火。
    他反复点进欧阳实话的微博，想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高仿号。
    现实却给了他无情的巴掌。
    蔡遥点进天上飘热搜，看着一众网友在欧阳实话的带领下，分析起天上飘广告所包含的巨大精神内涵！
    蔡遥看着满屏良心企业优秀给跪洞察社会有价值观有大格局，冷漠地灌了自己一杯冰水。
    是他太蠢？
    没价值观？
    没大格局？
    还是全世界都在胡说八道？
    蔡遥看着窗外。
    北方的天空辽阔干净，只有少许流云如融化的冰淇淋飘飘荡荡。
    流云一会聚成一个S型，一会聚成一个B型，最后凑在一起，变成苟玳的模样，嘴角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
    与此同时。
    Q大，金楼宿舍。
    苟玳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坐在床上发呆。
    手机屏幕不停提示有新信息跳出。
    【微信王飞牛：老大！原来广告里有这么多深刻含义！学习了！】
    【微信傅巧明：老板，最近收到不少品牌的邀约，想要和我们推出联名款！】
    【微信上官静娴：最近势头太好，财务状况极优，可以考虑适当扩张？再开几家分店？】
    【短信陌生人：您好，苟老板，我是景明风华广告有限公司的负责人林君王，我们非常倾慕你的才华，想聘请您当我们的荣誉主席，是否可以详谈。】
    【短信陌生人：苟老板，我是圣灵投资有限公司的徐阳，首先先祝贵公司红红火火，生意兴隆。我们评估了天上飘的综合实力，认为其完全有在全国范围开连锁店的实力。不知是否有时间详谈投资相关事宜？】
    【微博热门推送：《守护有良心的餐厅天上飘》】
    苟玳幽幽叹气。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苟玳看了眼名字，陈志坚。
    这位藤驯高管，Q大学长，自从收购完【校众 APP】，除了节日问候，便鲜少有联系。
    苟玳犹豫一下，还是接起。毕竟陈志坚是典型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能打电话，估计有重要事情。
    两人寒暄几句，陈志坚直切正题。
    你是不是发现了欧阳貔貅的把柄？
    苟玳：？？？
    不然他怎么会替你说话？
    苟玳：
    见苟玳沉默，陈志坚：还是说你塞钱了？不对，欧阳貔貅不是会为钱闭口的人。
    陈志坚和欧阳貔貅的仇恨值，虽没有杨明昊这么高，但也不低。
    实话欧阳不知多少次，直接转发陈志坚发布新品的微博道这次又是抄了谁？
    偶尔陈志坚开开心心转发藤驯股价飞涨之类的喜讯，实话欧阳会二次转发抄袭者的狂欢，原创者的悲歌。直把陈志坚这般心思深沉之人气到跳脚。
    虽不像杨明昊公然说欧阳能说好话他就裸奔长安街，陈志坚也和不少朋友下过赌，欧阳貔貅狗嘴能吐出象牙，我就把名字倒着写。
    于是昨日，陈志坚收到了无数你什么时候改名的问候。
    陈志坚：你可别忽悠我，说你什么没做，欧阳貔貅主动示好帮你营销？
    苟玳：我确实什么都没做。
    陈志坚非要要个说法，苟玳被纠缠得没办法，只好道：其实我对他下蛊了。
    嗯？云南那边的蛊还是泰国的蛊？陈志坚竟然很认真追问。
    原创的，你不知道我的外号吗？经管蛊王。
    虽然，这是一个黑称。
    第41章 烦心
    仇仁注意到, 前阵子好不容易正常些的苟玳，这几日又开始消沉。
    仇仁忍不住关心：狗子啊，你是不是又要创业, 又要兼顾学业, 太累了？
    苟玳翻着书，叹气道：烦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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