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茗,恐怖的不仅仅是死亡,还有这个让人将死亡视作寻常的世界——就连你,都变成了如今这般麻木的模样。”
“保持对死亡的敬畏心,我才能拼尽一切地活下去!”面容尚带三分稚嫩的少年咬牙,那些许伤感的泪已经凝固成了心口的疤。
“不然这个绝望的世界里,还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
少年竭嘶底里的嘶喊,扯破了隔阂在两人之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沟渠之上温情的面纱。
姜茗冷沉着面色,抬眸,她眼中星火辉煌,思念与意志如不灭的火烛一般静默地燃烧,与泽弗恩的绝望空洞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姜茗与泽弗恩不一样,她的生命之火为华夏而燃,只要信念不灭,她就永远对未来满怀希望。
死寂而又令人难堪的沉默在手术室中蔓延,眼睁睁看着两人大打出手的科研人员们都不敢作声,只能屏息观望。
眼看着局面就此僵持,所有人都在内心祈祷,不管什么都好,来一个人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吧。
仿佛感受到他们内心的愿望,一声细微却又清脆的破裂声打破了僵局,泽弗恩与姜茗齐齐扭头,望向了手术台上焦炭般的尸体。
“咔擦——”
仿佛破茧而出的蝴蝶,褪土而飞的夏蝉,焦炭般丑陋的驱壳在众目睽睽之下龟裂破损,蜻蜓般薄透清丽的蝉翼刺破了黑壳,缓缓地舒张开来。
那是多么美丽的,青空般的蝉翼——像雨水冲刷过后的苍穹,被神明裁剪下来的半片天幕,美得令人神魂俱颤,几乎要为此而流下泪来。
——人类早已忘记了过往的天空也曾有过这样美丽的色彩。
姜茗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她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一把扯下自己宽大的风衣,快步走上前去。
她将破茧而出的女孩团团一裹,紧紧地搂在怀里,比起狂喜,她更多的是庆幸。
“欢迎回来,薇拉——”
——回到这个或许并不完美,却让这么多人拼尽一切去守护的世界。
第12章 苍空使者(五)
薇拉对艾利克斯,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曾经被追杀了十几年穷途末路的大卫曾这么颂唱过:“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水溪。我的心渴想神,就是永生神。”
破壳而出的雏鸟在面对第一个对她温柔以待的存在时,这个人就是自我意识过盛的婴儿心中唯一的神。
雏鸟会下意识地模仿第一个见到的人,这被称为“印随现象”。
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薇拉一直都在模仿艾利克斯——这位被人誉为“光明神”在世的圣贤。
艾利克斯说她的心是空的,是因为薇拉本身并没有“自我”,除了模仿以外,她对外界的一切认知与感悟,都来自引路人的影响与灌输。
系统身为引路人之一的存在,他对宿主的教导感到悲哀,因为宿主在遇到艾利克斯之前,就被人灌输了扭曲而又畸形的“牺牲”的概念。
还未感受过“活着”的喜悦,就已经被迫学习了面对“死亡”的觉悟。
这也是为什么艾利克斯在生命的尽头,会对薇拉提出唯一的“强求”的缘由。那个过于睿智明晰的男人,或许早已窥见了薇拉充满悲剧色彩的未来。
但是,虽然系统非常嫌弃薇拉,可系统从来都不认为,薇拉是一位失败的合作者。
这个古怪的、试图寻找人性、诞生自神灵的眼泪与倒影中的灵魂拥有着匪夷所思的可怕凝聚力,她那不知该称作坚毅还是固执的信念、以及自然而然面对黑暗与牺牲的态度能够轻而易举地勾起人心最深处的温柔与怜悯,大抵是因为那份来自人心最深处、因为她毫无欲-求而显得格外纯粹的善意。
就像观望着黑夜里逐火的飞蛾,明明染满悲剧的黑暗色彩,却又偏偏美得震撼人心。
——来自黑暗,却被光明所爱。
【连活下去都不渴望的人,当然也不会有欲-望这种东西吧……】
系统看着坐在轮椅上发呆的女孩,有些郁结地想着:【因为自己没有愿望,所以干脆帮助那些拥有愿望的人活下去……这到底算不算合格的救世主呢?】
【真是让人头疼啊,宿主……】
造神计划的实验并不算成功。
与姜茗一样,薇拉在移植了苍穹之石后失去了一些东西,也得到了一些东西——姜茗失去了味觉与感情,薇拉则失去了双腿与健康的身体。
与此同时,薇拉也拥有了苍穹之石掌控理想流体的能力,脊背后两块蝴蝶骨的部位也出现了魔纹一般的纹路,操控魔能时便能展开青空一般的羽翼。
实验进入了僵滞阶段,薇拉却将两个月后的“末世”预言告知了泽弗恩和姜茗。
而这之后要如何运作传递消息,如何将基因爆发的威胁降至最低,这些就不是薇拉应该操心的问题了。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泽弗恩和姜茗都是聪明人,自然知晓其中要如何取舍。
而在姜茗离开后,又有一位客人远道而来,还顺手挟来了一枝沾染着晨露的白茶花。
“我叫姬泠。”一身青色汉服的女子负手而立,笑意盈盈地递来一枝清丽的白茶,柔得像人间四月天的风景,“久闻其名,薇拉。我一直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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