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 小六,怎么回事啊?马车怎么不走啦?一个长相妖娆的年轻女人哭着爬出车厢, 一道道的泪痕挂在她脂粉厚重的脸上,仿佛一块浓墨重彩的旱田。
小六颤着手指向前方,山道上鬼气森森的野林中,鸦群旋绕着一道黑影正向他们迅速袭来,那人衣袍鼓动, 瞬息之间竟能移动百十步的距离,眨眼前还在很遥远的地方,眼睛一睁却已经将到正前, 简直如怨鬼恶煞一般恐怖。
二夫人, 咱们今夜恐怕是,恐怕是小六骇到极处居然倒也无所谓了,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放弃了逃生的可能, 就等着这尊凶神过来直接取了自己这条贱命。
你放屁!佘有极的二夫人瞪着眼睛,伸手胡乱抓着小六的手臂, 叫他快些赶马逃跑,老爷明明说了我们能逃出去,他留下来对付仇家,托住时间,好让我们赶紧出城!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你想死老娘还不想死呢,你他妈地赶紧赶马!
小六被她使劲摇晃, 快要散架似的,眼里却没有一点光:二夫人,你可知道这是谁?这是娑婆魔教的君座玄鸩啊!他若要我们死,又怎么可能逃得走呢?
一听到拦在前方的人正是玄鸩,二夫人傻了眼,一下子腿软瘫倒,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可能,他说过自己会拖住玄鸩的,他说过保护我们先走的!
小六苦笑一下:二夫人,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地宫那个玄鸩是假的,咱们遇上的这个才是真的,老板他留下来根本不是为了拖住玄鸩。
难道,难道他要拿我们当诱饵?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二夫人捶胸顿足,厮嚎不止,我真是瞎了眼啊佘有极!老娘就是到阴曹地府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车上一众人,除了小六、二夫人,还有佘有极的大老婆、十岁的女儿和一个四岁的儿子,全都惊惧又无助地等着那道比阎王还可怕的影子靠近,然后连同性命一起,带走他们的不甘、悔恨和愤怒。
然而,事情大大出人意料。
待到那人影真的靠近,这些人发现他竟不是穿着一身黑袍,而是一件东拼西凑的粗布僧衣,而且头上没毛,脸上戴着古怪的笑脸面具,这分明是一个怪模怪样的和尚!
提灯走到小六众人面前,立掌道:阿弥陀佛,小僧乃是娑婆堂的提灯使者,君座派小僧前来在此守候,给诸位夫人和公子小姐问声好。
佘有极的大老婆性格软糯,只紧紧抱着自己一对儿女不敢出声,倒是二夫人先反应过来,转哀为喜道:你这么说,是不杀我们啦?
当然,提灯微微躬身,出家人不打诳语,君座有令,不许动女人和小孩。看你们走得那样慌张,小僧不得不出面提醒一下,山路陡峭,夜里行车还需稳当些呀。
二夫人欣喜若狂,大夫人喜极而泣,都连连称颂君座英明仁慈,这时提灯便稍带提了句:哎,只是可怜我们君座,被佘有极骗了那许多钱,看来是追不回来了,这倒是没什么,若是大仇不报,娑婆堂十几个牺牲的兄弟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啊。
二夫人愤而咬牙道:我知道这姓佘的金库在哪儿,我带你们去!
小六也趁机跟着谄媚了好一通,又道:君座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六定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谁知提灯将脸转向他后,面具上的花纹忽地一变,成了副诡笑的样子:敢问这位兄弟,你算女人,还是算小孩儿呀?
佘有极私人地宫的暗厅内,围绕在石桌旁的八个蒙面黑衣人均已泄露杀机,各自蓄力盯紧目标,如同抵在满弓之弦上的箭,一旦发出就再无回头的余地。
那穿着尊贵的少年人首先耐不住气,手腕一扬挥出三枚雪亮的毒镖,同一时间,左二女子、右二老翁与右一的壮硕男子同时发动攻击,分别以一对梅花匕首、一柄蛟头大剪和硬如铁石的一对拳头袭向同一人,那就是正中座位的古先生。
然而,他们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只见古先生端坐如钟,面不改色,在所有攻击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前一瞬身形迅速一晃,便如鬼魅一般闪到了对桌右三男人身后,用指尖点点他肩膀,轻笑着问道:这位仁兄为何不动手呢,我知道你们今夜的目标全都是我。
右三男人早已准备多时,右手缓缓按在腰间长刀刀柄上,他知道只要这把刀一拔出来,敌人就会在顷刻间毙命,从来没有人能给他砍出第二刀的机会。
就在长刀出鞘的刹那,从左方突然袭来一道掌气,将他连人带刀一齐重重拍向石壁。右三男人虽遭受突袭,却能临危不乱,跌到地上后顺势向侧方一滚,双眼狠狠瞪向攻击他的人。
只见那人身形高大,身穿一件暗纹玄色长衣,浑身带着极其强烈的凛杀之气,面容隐在压低的兜帽里,原是坐在左三座位的人,此刻正从容不迫地和古先生站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今夜除了正中座位的人,其余都是佘有极雇来的杀手吗?右三男人因为这突发的变局扰乱了心神,一时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动手。
同样,方才率先出招的几位也纷纷感到疑惑,面面相觑,无法确定目前是什么状况。因这忽然横杀而出的左三,实力实在深不可测,原本一个古先生已够他们头疼,再加上这一个,胜算着实不大。
诸位,古先生动作优雅地将面具摘下,缓缓抬起眼帘,是比在场众人想象中更为俊美潇洒的模样,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我们之中少了一个人吗?
这时,那个浑身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胖孩子正欲从厅门悄悄溜出去,桑子并未参加战局,一直在旁观望,所以离他最近,一下子就将他抓住。
站住!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她一手揪着那胖墩,长腿在石门上一蹬,头也不回就将石厅的大门关上了,今天晚上,谁也别想从这里出去。
这一来正合顾览心意,事已至此,他也不必再伪装作古先生的身份:桑子小姐,看来你对现下这番状况早有预料,可否请你解释一下,为何在场其余客人都将我视为刺杀对象?
桑子冷哼一声:我也是奉老板的命令行事,至于其他人,你倒不如亲自去问问他们。
执梅花匕首的女子早已安耐不住急躁的心:你方才说我们之间少了一个人,坐着的八个人加上站着的一个,九个人刚刚好,哪里少了一个?
华贵少年轻蔑道:你也是够蠢,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何必相信他的鬼话?
赤手空拳的汉子道:都不要在废话了,赶紧将这小子杀了,大家好快些分赏金!
你们根本杀不了他,咱们都被佘有极给骗了。持大剪的老翁也将自己面罩摘下,遥遥对着顾览抱拳行礼,以示歉意,馆主恕罪,是老朽眼拙,未能将你认出来,才造成这一番误会。
无妨,老前辈言重了。顾览亦对他抱拳施礼。
那一直蠢蠢欲动的少年突然拔出剑来:你们临阵脱逃,赏金可要让我一个人独吞了。喂,看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敢不敢报出名号来叫小爷听听?
当然。他笑笑,在下烟华馆,顾览。
顾览?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年轻女人将两只梅花匕首收进后腰的刀鞘,揭开轻飘飘的黑色面纱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奴家幻影宫幽怜,听自家宫主总是夸赞烟华馆主医术一绝,妙手回春,不曾想竟是如此年轻英俊。
未等顾览回应,站在他身旁的高大男人却冷冷道:你倒是很会攀关系,可惜烟华馆主从未听说过什么幻影宫。
幽怜噎得面色涨红,顾览连忙打了圆场。
那少年也一把将自己面罩扯了,犹带稚气的白净面庞仍是高傲不屑的神情,他将剑尖指向顾览道:顾览这名字本少爷也从未听过,更何况,你说自己是谁就是谁了?空口无凭谁会相信!
小子少狂妄!老翁厉声道,你不如回家问问你爹娘,这江湖上谁人不知烟华馆,不晓得神医顾悉微。老朽青鳞蛟杜遗筝,从十岁便开始在这浊海之中摸爬滚打,至今少说也有六十余载,见识的不比你这毛头小子多?
桑子眉头微蹙看向顾览:你说这里少了一个人?是谁?
顾览道:是本该坐在我左手边的人,他名字叫做方颖,是邛山剑派的首席大弟子,年龄二十有三,身长五尺有余。
乍听他这几句话,在场数人不禁都有些发懵,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桑子手中的幼童,且不说他是否能担起邛山剑派首席大弟子这一名号,单是年龄就对不上,身高也差得甚远。
显然他是假冒的,那么真正的方颖去哪了呢?
真正的方颖早已经死了,就在不久前,你们还未踏入这间暗厅的时候。顾览款步向桑子走去,停在她面前,低头对被擒住的孩童道,我说的对吗,佘老板。
螓娘子(十九) 兽衔花(五)
什, 什么?
桑子惊讶不已,退后一步道:你是佘老板?
这矮子竟是佘有极?杜遗筝下意识握紧了大剪,我正好要找他问个清楚, 为何故意欺瞒我们, 真是好黑的心!
浑身缠得严严实实的矮胖子忽然发出一声刺耳怪笑,从桑子和顾览之间飞闪而出, 趴到暗厅最西边的角落里,两手一扒便脱掉了身上的伪装,砰然弹出一个肥硕许多的身躯,几乎是原来的两三倍大。
佘有极扔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颗恶心至极的蛤/蟆头, 伸出细长舌头在嘴角周遭一舔:顾览,你医你的病人,我做我的生意, 本来两不相干, 是你们逼我入绝境,事情发展到今日之局面,有你七成功劳。
顾览淡然一哂:倒也不必将话题扯开, 佘有极,若是不揭穿你, 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看着我们这一众人互相厮杀,然后幸灾乐祸地坐收渔翁之利?到头来不仅不用付佣金,还能将自己的罪行遮掩得干干净净,这一石二鸟之计,用得可真妙。
眼见众人神情愈愤, 佘有极垂死挣扎道:诸位,你们千万不要被他三言两语昏了头脑, 根本就没有什么邛山剑派的方颖到过这里。我从未有过欺瞒你们的意思,只是今夜变动颇多,实属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各位既已答应同我做生意,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们以为从这里出去之后,顾览就会对方才的事情一笔勾销?冤仇已结,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们想不到吧,他已经和娑婆堂的玄鸩结盟了!呵呵,既然已对菩提子动了心思,就算顾览肯放过,玄鸩能饶的了你们吗?
聒噪。
就在众人忽惊忽吓,尚不能理清这其中的关键时,一把宽大而凶残的玄黑阔刀已干脆利落地当空一劈,暗厅中央的大石桌应声裂作两半,一具血肉模糊的男尸便从中滚落出来,一直滚到幽怜和杜遗筝的脚边。
杜遗筝蹲下粗略一看,便笃定道:这的确是邛山剑派的衣服!
一直未除面巾待时而动的右三男子这时却睁大了眼睛,声音微颤道:这是折江?你
叶钦挥起折江一指佘有极,冷冷道:该是你闭嘴的时候了。
佘有极扯着尖利嗓子大叫:星野君!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那通体玄黑的神兵如同扑向猎物的凶兽,以折江断海之势冲向了佘有极眉间,而桑子与尚未路面的星野却同时高高跃起向前一扑,滚到了佘有极左右两侧。
刚铛一声,好似金石崩裂,震得暗厅众人耳朵嗡鸣不止,折江将千斤重的地砖砍出了一道近尺深的沟壑,而本该死在刃下的佘有极和桑子星野都不见了踪影。
顾览看得分明,当三人同时站在西北角时,脚下那块石砖就会翻转过来,石砖沉重无比,翻过时速度快得肉眼都看不清。
快!他一把扯上身旁张大嘴巴的杜遗筝,朝西北角的石砖奔过去,叶钦也十分默契地向后稍退半步,伸出手想要接住急冲而来的顾览。
然而佘有极却抢先一步在下面动了手脚,叶钦听到了锁链移动的细微声响,这时顾览已抓住了他探出的手臂,整个人极速地向他怀中倾倒。
石砖并没有如预想中一样翻转,两人对视一眼,顾览便先一掌将杜遗筝送出两丈开外,而后叶钦抱住他顺势一转,伸腿在墙上狠蹬一脚,就在两人退离开来的刹那,那石砖下突刺出十几把雪亮尖刀,每一道都长及人膝。
这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不过发生在弹指一瞬,人高马大的铁拳壮汉因为背对着西面,还不等他闻声转过身来,叶钦和顾览就已经各自站好了,混乱的暗厅中唯余簌簌尘埃还未落定。
幽怜捂着心口,缓了缓后轻声问:你们原本就是认识的吗?
华服少年朝她翻了个大白眼:现在倒好,佘有极跑了,我们全都被困在这里,我说那个什么顾馆主,你该不会真的和魔教有勾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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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男二和傲娇男主私奔了(穿越)——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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