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董劲发出异样的怪声,被叶钦踢了一脚之后便不敢再动弹。还记得之前你问我为何整条长街的人都不见了吗,叶钦弹了弹衣袖上的落灰, 好像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只跟顾览一个人说话, 原来全都成了密道里的那些东西,流觞楼的老板是我部下,找他的尸体费了一些时间,我要是知道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就先不管他了。
说罢叶钦拈起顾览头顶上一缕突兀的乱发, 帮他理顺,又扳着下巴查看脸上的伤口, 那道细细的划伤从耳后沿到了下颌处,看得叶钦面色陡冷,凑近了似乎想做点什么。
有前车之鉴,顾览察觉到叶钦的意图,不动声色地伸指将他戳开,他知道娑婆堂一向行事隐秘,成员身上一定会带着某些不可外泄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收回会有很大麻烦,便问道:那你处理好了吗?
叶钦稍显不满:嗯。
朱天河扶住墙面颤巍巍坐起来,紧盯穿透宁淮生身体的玄色兵刃双眼发直,他伸出折断的手臂指着,喃喃道:敬,敬
叶钦将目光瞥过去,又冷漠地看向朱天河。
这兵器从哪里来?朱天河浑浊双眼里发出痴狂的光芒。
折江么,叶钦淡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朱天河暴躁不已:快,快告诉我,快点告诉我!
叶钦和顾览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道:是我师父给我的,告诉你又能如何,你这番模样恐怕连菜刀也举不起来吧。
朱天河像上了发条似的猛向折江爬了几步,又因为实在体力不支散在了半途,宁淮生蔑视蝼蚁般的冷冰冰看着他,颓然自弃地垂下头不停诡笑。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顾览走到宁淮生面前,你既然这么憎恨朱家,又为什么非要等到十三年之后才动手呢。
_娇caramel堂_
人之将死,宁淮生终于接受自己功败垂成的事实,反倒变得冷静,心中犹如被清泉涤过一般,一刹那明晰无比,望着眼前一切污浊脏秽,无端生出悲悯心来,好像自己脱离了这副苦难之躯,浮在半空中俯瞰这许多人。
他茫然虚空地望着顾览,道:不是不动手,而是一直等不到合适的时机。
合适的时机?
今年初春,当那个人突然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宁淮生陷入回忆,缓缓道,十三年前是他救了我,如今还了他这条命,往后黄泉碧落若是相见,也不相欠。
顾览问:那人是谁,这所有的计划都是他安排的吗?
宁淮生只是轻笑摇头。
叶钦冷声道:这人惯于演戏,你别被他外表骗了,这样好声好气地能问出什么来。
你不必逼我,反正已经到了这时候,如果我真的不想说,有些事情你们就算挖到阴曹地府也绝不会弄清楚宁淮生见顾览扶起晕倒的廖雪婵,为她解穴调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止声,看着他背影怔了怔,才继续道,馆主应当听闻过,十几年前,江湖上有一无恶不作的匪盗团伙,叫做十三金。
顾览猛然回头,道:是的。
宁淮生眼中泛起白茫茫的落雪,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我爹名叫单诚,原是这团伙中的一员,这件事直到他死前最后一刻才告诉我。
十三年前,他还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少年,全家靠父亲经营的武馆维持生计,他自小就视英勇强壮的父亲为心中的榜样,梦想着能有一天成长为同他一般的英雄,并不需要武名盖世,只求妻儿和睦,生活简单平静。
那天大雪初临,天地间一片洁白,父亲站在窗前静立很久,而后跟他说:阿良,你知道学武之人如何在江湖中保全自己吗。
单良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武艺求精,立于不败之地。
不,单诚摇了摇头,你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味追求极致并不会使人幸福,这世界的敌对与克制本就是一个圆,纵使你强大如神,也不可能为所欲为。
那要如何呢?
单诚转过身,将手臂重重搭在儿子肩上,看着他澄亮清透的双眼,轻声道:很简单,那就是永远都不要杀人。
单良疑惑:做人当是非分明,学武更是要嫉恶如仇、惩奸除恶,见到坏人不能杀,那我们还要刀剑做什么呢?
当你握起刀的一刻,你手中的刀就不止是刀,而是你的一部分。刀剑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人有,这就是为何只能人使刀,而不是刀使人,一个只凭自己好恶就随意处决他人性命的人,不配称为武者,只能是刀的奴隶!单诚加重手臂上的力气,眼中已有了泪,我不希望你成为刀剑的奴隶,我要你做它们的主人,做自己的主人!
单良用力挥开了父亲的手:我不明白!我只知道男子汉不能叫别人白欺负,别人打我一拳,我就要还他十拳,别人要害我,难道我还干站着叫他把我杀了不成?爹,你就是太怕事了,越是怕事,事情就越会来找你。
他说完转身离开,不记得当时父亲的眼神,然而少年一语成谶,就在那天晚上,十个带刀的恶匪闯入他家,一把火烧了房子,几乎杀光了所有的人。
这一切都是报应。父亲死前倒数第二句话。
大哥,我并没有背叛你们,我只是想重新做个好人,我想杀死之前的自己,然后干净地活着。父亲死前最后一句话。
那时的朱天河还未留胡须,面相凶恶狠戾,他一脚踏着单诚的脸,用尖刀抵住他胸口,无奈道:那么我现在杀掉你,往后你就能干净,只是你的妻子和儿子却必须脏了,不然谁来为你的鲁莽买账?再问你一次,地图在哪儿?
单诚到底是不肯说,尖刀就刺透了他的胸膛,奄奄一息的善良趴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看到父亲用口型跟他讲,不要报仇。
不,这不可能。少年心中燃着血色的火焰,正如周身一片茫茫红雪。
一行匪徒在单家掘地三尺,终于找到要的东西,临走时有个人提醒他们的大哥:这小子好像还没死透。
朱天河本来已经提刀走了过去,半道上看见单诚死不瞑目的脸,又折了回来:天冷,不用管他,横竖活不过今夜。
等那些人离开后,单良闭上眼睛,在愈加沉重的落雪中逐渐失去气息,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时候,一只更加冰凉的手按在了胸口上。_娇caramel堂_
这个人还有气,只是离死也不远了。是一道清冷玉润的少年嗓音。
另一个少女的声音道:那还要救他吗?
单良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握住少年的手,声嘶力竭地吼道:报仇之后才真的不省人事。
宁淮生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那是个什么样的少年?顾览问,你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宁淮生道:他是个易容高手,当年是他想办法让我潜伏进朱家,但我不知道真正的宁淮生是不是他杀的。你要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却答不出来,我无法形容他,因为这人从来不曾在我面前展露出真实的一面。
他又要你回报什么呢?
他要我实验阿修罗菩提子,宁淮生抬头看向顾览,神情诚恳,有句话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劝馆主还是不要再深究这件事了,阿修罗菩提子是娑婆堂的东西,玄鸩势必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原本我以为这菩提子只是一种效力强劲的蛊毒,没想到
叶钦皱眉,凛然道:你是如何将其中的毒素淬出来的。
宁淮生眼中闪过一丝愧歉,但立即就被怨毒的目光所遮盖:其实我拿到菩提子之后,一开始也毫无头绪,但是有一天吕素突然对我说,她知道我并不是宁淮生,并且在后山看到了那个人将菩提子交给了我,如果不想声张,就必须和她合作
他的思绪回到那个漆黑的夜晚,吕素像条毒蛇一般笑吟吟道:你应该不会用这玩意儿吧,不瞒你说,我曾经在南疆待过一段时间,见了不少这种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如果你愿意听我的话,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你放心,咱们各有各的目的,谁也不会妨碍谁的事。
吕素很快与宁淮生结成联盟,但宁淮生心里反到对她更加厌恶,因为他发现这个女人同时和袁东鹏保持着情人关系,而且她时不时在半夜出入朱天河的房间,也就是说,为了她所说的那个目的,吕素抓住了长风门三个最重要的男人的把柄,她以为自己可以万无一失。
她以为自己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个夜晚,吕素和袁东鹏幽会后来到宁淮生房里,向他展示使用阿修罗菩提子的办法,她在烛光中捏住一枚细长银针,又把菩提子泡在一碗水中。
据说在墨端覆灭后那百年间的乱世里,人们发现了一种特别的能量,它蕴藏在矿石之中,十分稀有,提取的方式也非常复杂,但是这种能源可以驱使木石与骨肉结合相生,也就是能将活的和死的糅杂在一起,变成不活也不死的怪物。
宁淮生在一旁听着,感到毛骨悚然,只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吕素将银针探进水中的菩提子里,缓缓地旋着向外拔出,宁淮生惊讶地看见一条细如发丝的黑色线虫被引了出来,在碗中蠕/动挣扎。
针尖刺在线虫上,迅速染成乌色,吕素接着悠悠说道:我听闻娑婆堂的菩提子是最后的几粒能源,至于是真是假威力如何,明日一试便知。你的来历我也不问了,咱们既然合作就要做到互相信任,不过嘛,这招苦肉计恐怕还是要委屈一下你了。
面对她蛇蝎般的媚笑,宁淮生面如寒霜:苦肉计?
对。我觉得门主已经对你起疑心了,你可知道真的宁淮生十二岁那年左臂受过很重的伤,那日水糜教一战后,门主主动要替你疗伤,就发现你左臂上的伤疤不见了,他向我提起这事,我找了个借口替你搪塞过去,但是,这个隐患必须趁早除去才行。
那时宁淮生还未想到,什么苦肉计都是吕素的幌子,她只是想布一场鹤蚌相争的局,而后坐收渔翁之利。
血菩提(二十二) 魔障(五)
翌日, 外游数月的朱晴突然归家,朱天河要设宴为她接风洗尘。
正是在这场家宴上,吕素趁朱天河不备, 用淬了毒的银针刺向他后颈, 朱天河功力深厚,一时半刻未能狂化, 不知为何他认定下毒手的人就是宁淮生,在理智消散前一把抓住了他。
宁淮生心虚想逃,而朱天河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于是血沫飞溅中,一整条手臂已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之后朱天河便强行封锁周身穴脉, 用内力催磨劲毒,虽然勉强护住心智,但身体却日渐消瘦起来。袁东鹏察觉到了异样, 他趁朱晴前去烟华馆求助的时候, 私下与吕素达成协议,但他憎恶宁淮生已久,就像合吕素之力先将宁淮生除掉。
袁东鹏一心想要拿到《长风剑诀》, 成为长风门继任门主,对这场事件的来龙去脉根本就不清楚, 他到死都没想到吕素已和我结盟在先。不过吕素这女人实在狠毒,她明面上说是让我演一出苦肉计,实际上根本就打算利用朱天河杀了我,然后独占菩提子。
意识到这点的宁淮生自然非常愤怒,但面对他的质问, 吕素却是坦然自若: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哪曾想朱天河功力醇厚至此, 我原本只是让你受一点点小伤的,不然怎能瞒过朱晴那丫头的眼睛?再说了,当时我可看得清楚,朱天河本来是冲着她去的,你完全可以躲开来,谁让你半道上又折回去?
宁淮生被戳破心思,当下一噎,脸色涨红道:救人只是本能,算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吕素的意思是,既然袁东鹏已表明态度不会捣乱,那么下面的目标就要放到董劲和朱晴身上,这样一来,长风门的势力就基本握在他俩的手里。
然而宁淮生却不甚同意:董劲自然要除,但朱晴是朱家唯一的血脉,这么早对她下手,岂不是惹人怀疑。
吕素阴阴一笑:我看你只是舍不得罢了,还找这些有的没的借口。你要不想杀她也行,废了功夫挑断手脚筋,往后养在床上就行,想怎么样都随你,否则她早晚会知道我们的事,到那时候这位朱少主只能恨你入骨,半点不会惦念你对她的留情。
宁淮生目光骤冷:你怎么这样狠毒。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吕素乐不可支,要杀人的可是你,我横竖不过是个帮手罢了,哼,假惺惺地做给谁看呢。
宁淮生暗下攥紧了拳头,面上只佯装妥协道:总之,先解决董劲,然后是袁东鹏,朱晴的事稍后再说。
吕素不置可否:嗯至于董劲,就和上次一样好了,既省力,又不容易留下马脚。朱天河之前将掌权令和装《长风剑诀》的盒子交给了我,不如我们三个就趁机摆明了吧,这样更方便之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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