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茗衣灭绝人性为了达到目的杀红了眼,此番进京必有图谋。
那她背后的人为何要助李十五呢?
怜舟想问题想得深,破天荒的,想起斩秋城时秋华岳做的孽。
秋华岳伪装的本事高超,多年行恶却一直在外保持热情好客、乐善好施的美名。秋华岳死了,那他背后是否有人?
他用来行恶的药哪里来的?李十七至今记不得当日在秋家大船发生的事,可见药效强悍。
念头闪过,一阵凉意爬上脊背。少女单薄的身子颤了颤,往最坏的方向想去。
所以是冲着阿景来的吗?
秋华岳死了,他身后的人投奔十五殿下,陛下的死是开端,那么之后呢?
细思极恐。怜舟白了脸。
妖丹
李十五背后的人是妖?还是比妖更厉害?
她越想越乱。
窗外风声阵阵,内室烛光昏暗,下榻裹着寝衣坐在桌前,倒了杯凉茶,茶水入喉,她定了定心神。
无妨的。相信阿景。以阿景的聪明,会化险为夷的。
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相信昼景。坐在那顾自发呆,回忆昼景离开前的面色,思绪又开始活跃翻腾阿景去做什么了呢?
救人?还是
有道是夜长梦多,被一场梦惊醒,昼景不声不响来到皇宫大内,避开巡逻的守卫,直往太子寝宫去。
漆黑的夜,风雨交杂,天空黯淡无星。
尚未举行登基仪式的新帝躺在榻上睡得并不安稳。他消瘦许多,睡梦里眉毛都锁着淡淡忧愁。
太子妃窝在太子怀中,身子动了动,被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阴风惊醒。
骇人的黑影露出一双嗜血的眸子,一只手化作利爪朝太子心口掏去!
啊的一声尖叫,一柄长剑挡在床榻前。
火红的光,照亮了幽暗的寝宫,太子妃失声尖叫着晕倒,太子惶然被惊醒:爱卿?爱卿救孤!
至亲的血融合妖丹最能延缓襄王燥欲体衰之症,九邪道人没想到这么快和长烨星相遇,他咧开唇:长烨星主,人间可不是你待的地方。
滚!
灼热的气浪汹涌而来,道人狼狈避开:昼景!已经有好多年没人敢这么和我放肆了!区区未归位的星主,你当我怕你不成?我最厌恶你们这高高在上的天上神仙,凛然高洁,看着,就想把你们弄脏。
猖狂凉薄的口吻,昼景出手如电。
第100章 须弥琉璃镜
道人怕打得不够痛快,纵身出了寝宫,昼景化作一团焰火紧随其后。一黑一红,彼此映照,照出浓郁的色彩。
一滴冷汗自太子殿下脑门落下,冷汗打湿内衫,不敢想若昼景晚来一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好半晌念起吓晕过去的太子妃,半跪在那,摇晃她肩膀:阿语,阿语醒醒!
今晚无星亦无月。云层深厚,乌云笼罩苍穹,风是冷的,倏尔落了瓢泼大雨。风雨大作
怜舟回到床榻身子蜷缩着,被衾裹着单薄的肩膀,一头青丝有了些许凌乱,她的指尖有点凉,手掌拢着,往手心吹了口气。
叩门声忽然传来。她一怔,下意识喊出声:阿景?是阿景吗?
门外的人一瞬沉默,声音隔着门传来:怜舟,是我,阿景出去了吗?
花姨?惊讶妇人为何到此时还未歇下,怜舟掀开锦被,披了昼景换下来的寝衣,雪袜踩在木屐快步走过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天色暗沉,看不清妇人脸色,怜舟将人请进来。
花姨怎的这会来了?
我不放心果然见不到昼景人,妇人摸着心口:我这里跳得厉害,方才被噩梦惊醒。
话说着,一道闪电从天幕劈下来,照亮了两人隐约发白的脸。
内室中的人不约而同身子颤栗,怜舟强行稳住心神:阿景被梦惊醒,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不知去了哪,不过以我推测,她应是和十五殿下背后那人交手了。
妇人抿了唇,与少女面面相觑。
皇宫十里外,九邪道人一口血喷出,肆意大笑:昼景,你屠我弟子满门之时可想过今日?今夜无星,你想向苍穹借力,也得苍穹答应才行!
你一朝觉醒,迟迟不肯归位,此乃逆天而为!逆天之人,与我这邪肆之人有何区别?老天都不向着你,你拿什么跟我斗!
一道阴浊黑气气势如龙,昼景狠狠皱眉,耀眼的星火化作一柄利剑干脆利落地朝黑气斩去!
大雨哗啦啦,肆虐的雨水沿着兽角屋檐冲刷而下。
昼府,内室,妇人一阵心悸,莫说是她,怜舟死死攥着手心,不安的情绪在隐秘处翻江倒海。她们都是昼景在世上敬之爱之的人,哪怕有血缘牵连,心与心的距离却最近。
闭上眼,怜舟感受到一股阴沉邪恶的气息压抑而来,她不适地喉咙泛起一声干呕,心底蓦地涌上一个念头:可惜,今夜无星。
妇人观她如此,再也按捺不住,果决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去一趟玄天观,除魔卫道是繁星等人的事。他们不出面,这事说不过去。
花姨,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乱葬岗,树上乌鸦聒噪,偶尔有鸟衔了肉块蹲在树上大快朵颐。腐朽污秽的气息弥漫方圆几十里,于九邪而言,这里是绝佳的战场。
昼景眉心焰火明明灭灭,她冷了脸:凡修至邪之道的人,都该死。滚烫的血珠顺着手臂滑落,血水混着雨水蔓延过脚下三寸之地。
阴气被灼烧,九邪道人面目扭曲:别再挣扎了,长烨!降服于我,为我所用,我留你一命!
痴心妄想!
剑光以出其不意的角度刺穿道人手骨,声势不断,生生削下一条胳膊。
哀呼声起,九邪怒声嘶吼:长、烨!
怜舟步子一顿。
妇人紧张问道:怎么了?
少女苍白的脸隐在风雨交加的暗夜,她摇摇头,只是感受到一股窒息的沉闷。
快点,马上就到玄天观了!妇人驾马而行,怜舟头戴蓑笠,纵马跟上。
天光大亮
直到第三日,消息无踪的九邪道人道袍破裂狼狈不堪地踏入襄王府,见到李十五一声「殿下」尚未喊出,一口污血喷作血线刺进百年柳树。
顷刻间,生机盎然的
柳树顿时枯朽。
李茗衣不是第一次见识他的阴邪,却万万想过他会以这副尊荣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冷声道:你去了何处?
九邪惨白一笑:去给殿下找增强妖丹药效的引子。
果然是你
太子寝宫遭遇刺客,短短几日,皇宫快要闹翻天。
殿下猜猜,贫道还给殿下带来了什么?
李十五不是傻子,她笑了笑,扫了眼断去一臂的道人:是景哥哥把你打成这样的?
提到心上人,她倒是浅笑嫣然的模样。
九邪道人忍着被烈火侵身之苦,额头砸下豆大的汗,一口血再次喷出,整个人的精气神迅速颓靡,哑声道:这方须弥琉璃镜,献给殿下。
须弥琉璃?她接过镜子,顿觉一股阴沉之气往心口钻,当即冷呵:你敢给本王耍手段?!
九邪心里迭声叫苦,暗道自己大意。
他还指望李十五登基为帝推行他的邪肆道法,人间建立道统千年、品级上等的道观拥有万座,他的至邪道方能大成。
怎么可能会在此时对她不利?
李十五是他看重之人,撇开为她效忠之意,他心里还打着收徒的算盘。是以被呵斥了,拼着重伤反噬的风险自指尖逼出一滴精血,黑色的血珠抹在镜面,李十五这才感受不到邪气侵蚀。
精血之中有贫道意念,殿下眼下算是此镜的半个主人。此镜名为须弥琉璃,须弥之内自有天地广袤,虽为琉璃,却藏世间至极至恶之凶气。
哪怕是长烨星主,进了此镜也得承受蚀心之苦。
殿下切莫心软,等个三天五天贫道「夺心散」炼成,介时,才是将他放出来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
他一番筹谋甚好,李十五赞赏道:道人好计谋。辛苦了,且去歇息罢。
九邪道人惨白着脸退去,行至炼丹房,喉咙呕出腐烂的血块。
此战他元气大伤道行损了一半,虽说占了天时地利将昼景逼入镜内,但昼景伤势显然轻于他。
未归位的星主竟然有此等能耐,他心有余悸。
然而想到斩秋城秋家一门二百八十三口人,想到他的爱徒秋华岳,他眼里升起滔天的不甘与愤怒:好一个长烨星主!这次,务必教你折在这!
襄王府内,李十五捧着须弥琉璃镜爱不释手,念头一动,镜面显出人影,恰是盘腿打坐君子如玉的那人。
景哥哥李十五笑得开怀,坐在闺房床榻,柔声道:景哥哥你伤得重不重?你放心,等你出来了,我帮你教训九邪道人。
琉璃镜内,昼景充耳不闻。四围侵扰的邪恶凶气快要将她包裹成蚕蛹,黑沉沉。陡然一道火光刺破阴邪,却见她眉心焰火炽烈。
李十五看着「他」,忍不住春情涌动。须臾,心思一动,携带镜子去了浴池。
景哥哥,你看看我可好?
镜中人气质凛然高贵,周身晕满圣洁光辉,双目紧闭,眉心微微拢着,流露出惹人怜惜的痛楚。肤白貌美,唇边染了一丝干涸的血痕,下颌尖尖
玉貌花容,李十五心旌摇曳,喉咙起了干燥,她吞咽香津,轻声道:景哥哥,你不看我,那我叫给你听,如何?
无人应答
那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更重。
李十五不怕他恼,又怕把人气疯,沉吟一二,到底收敛两分,稍顷,浴池之内断断续续传来暧昧缭绕的余音。
一道艳丽的血痕从昼景唇边溢出,琉璃镜震动,李十五眉染春色,索性放开了声音。她想,把人气疯了也好,总好过他凛然清冷,视自己于无物。
玄天观
繁字辈的道人齐聚一堂,各个面色凝重。
待繁星观主睁开眼,妇人急忙问道:如何?
繁星摇头:不知
不知?妇人被气笑:你们玄天观,可是天下第一道门!
浔阳府里传来的消息,阿景那夜始终未归,人既失踪,问到繁星这来,却得了一个「不知」?
繁星面不改色:圣君之行迹非我等可窥测。但,据我所料,应是处境堪忧。
不用他说,怜舟心里已经有了推算。连着三日,她心口沉沉,她心里惦念的唯有一人,此刻心却如同被扔进泥潭深沼,窒息难忍。
她蹙了眉,柔声道:未知道长可愿搭救我家夫君?
夫人言重。圣君身份尊贵,我等鞠躬尽瘁,舍身殉道也务必保圣君无恙。繁星沉吟道:繁木师妹、繁树师弟,驱邪除魔。尔等随我走一趟罢。
是,师兄。
繁木看了眼面有忧愁的妇人,宽慰道:圣君诞生于星河,圣君可负星河,星河却不会抛弃圣君。天有洪福。花袖,你莫担心。
花袖
妇人一怔,屈身行礼:多谢繁木道长。
她称她「繁木道长」,女道仰头望天,默默无语。
有的人就是这样,有缘相爱,无缘相守。但遇见,已经是一件令人庆幸的事了。
怜舟看在眼里,缓缓垂眸,心里默念一人的名,念了不知百遍千遍。
阿景
连着下了五天的雨,今日又是阴雨连绵。
十七殿下近日以来如何?沈端一路在宫婢的带领下穿过一道道宫门。
春末,尚未入夏,已历多事之秋。陛下崩殂,太子受惊,昼家主失踪,连番的大事搅得浔阳人心浮躁。
暗害陛下的奸人还未寻到,世家、皇室多多依仗的人忽然人间蒸发。侍婢想着几日来殿下夜不能寐的忧思愁容,低声道:殿下似是一夜长大。
一夜长大
沈端的心犹被刀尖刺痛,加快脚步进入十七殿下的寝殿,见到了消瘦不堪之人。
十七!
李十七回过头来,反应慢了不止一拍,她长发披散,未施粉黛,一身丧服,脸色竟比素衣还白。看到沈端,她眨眨眼,眼泪从眼眶淌下:端端
嗓音嘶哑
端端!
又是一声喊。
宫人垂首退下,门关好,沈端上前两步急切地将人搂入怀,摸着她一把瘦骨,心疼酸涩:十七,我来了。
端端端端李十七一声声喊她。
我怕,我好怕父皇去了,太子哥哥险遭刺客暗害,景哥哥去追贼人至今未归,端端,我好怕,我的天快塌下来了
娇纵任性的李十七终于被多变的世事教会了「怕」,沈端搂着她:我和你一起面对,十七,我不抛下你。
李十七这一生听过正经稳重的沈端说几句讨人欢心的情话,可每次当她对这人爱极恨极之时,一个人坐在寝宫等天亮时,她在想,其实沈端是说过情话的,她说,我不抛下你。
为了这句话,李十七爱了她一辈子,也恨了她一辈子。爱恨难抵消。
此时她陷在沈端难得的温柔,哭得撕心裂肺,似乎要把多日以来所受的惊惶一股脑发泄出去,然后坚强的、勇敢的,像个有担当的大人一样,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抱着她,沈端轻柔地抚摸她脊背:我在,十七。
这一夜,沈端歇在十七殿下寝宫。
这一夜,怜舟带着玄天观的道人赶回浔阳。
这一夜,李十五满怀期待地将昏迷不醒的昼景从琉璃镜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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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姻缘I(GL)——三月春光不老(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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