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她来到我身边。我第一次感知到她的存在,是在饮一坛桃花酒,她魂魄不全,灵智受损,却晓得钻进我的酒坛子赖着我,要我养她。
谈到往事,宋霁目光柔和。
记忆重回十九年前桃花灼灼的那个春天。
酒香扑鼻,一身青衣的少女眉目生动,坐在石阶捧着酒坛子潇洒肆意地饮酒,酒水顺着下颌滑落,打湿了胸前衣襟,她满不在乎地转了转眼睛,大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无需愁。
嘴里念叨着不成文的诗句,一双清湛的眼睛,无甚醉意,反越发清明。
哎?没酒了?她遗憾地咂咂嘴,纠结道:怎么能没酒了呢?这点可不够喝。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摸了摸袖袋,掏出三枚铜板和一块碎银子,买酒的钱是够了,她开心地眉飞色舞。
一阵春风携着酒香而来,错眼的功夫,残魂钻进酒坛,宋霁怔在那,眼睛有一抹金色一闪而逝,确定没看错,她晃了晃酒坛:喂,喂,你谁啊,出来!
那残魂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倒也能听懂人话,躲在酒坛里也不怕少女砸了酒坛逼她出来。
大抵是观察了多日看少女面软好欺负,她赖在那,理不直气也壮:我没地方住,你这酒坛子不错,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嚯宋霁气得不轻:出来,快给我出来!
坛子里的那道声音沉默半晌,换了哭唧唧的口吻,听起来甚是娇弱可怜:你要赶我走吗?我找不到家了
平白被一缕残魂赖上,宋霁心眼好,脾气好,狠着心赶跑了那残魂四次,又被赖上四次,折腾到最后残魂狼狈黯淡地只剩下一抹极浅极浅的虚影,随便一阵轻风就能将她吹散。
修道之人最注重缘分一说,她心里起了怜悯之意,再者口口声声被喊着「姐姐」,慢慢的,竟真把自个当成了姐姐。日常供着养着,好心的为便宜妹妹起了名字,唤作「宋酒」。
宋酒在酒坛子安了家,为了使她住得舒适,宋霁花了不少心思改造普普通通的酒坛,法阵铭文符箓咒语,身上的本事全都用了出去。有妹妹陪伴的那些年她过得很充实。
而有她细心养着,宋酒委实过了几年舒适日子。甚至在魂魄凝实那夜,显出了白狐的影,一人一狐玩得不亦乐乎。
她开心,宋酒也开心。为了要她继续开心,宋酒时不时显出狐影,宋霁当时年少,一心贪玩,发现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
某一日醒来,她喊宋酒,宋酒没了反应。
残魂陷入沉睡。
一步步地探查,一日日的供养,宋霁才晓得她受了多严重的伤。一缕残魂,比凄风寒夜里如豆的火还微弱。
我救不了她。宋霁怅然垂眸:小酒出事后,我回了师门,几番查找下背着师父得了以魂养魂的法子,但那法子经不起消磨,收效甚微。
后来我从小酒这得知,她是狐妖,要靠同类的心魂精血才能修补她日渐衰弱的魂魄
她看着昼景:这下,你晓得姑姑求你做何了罢。
怜舟面色惨白。
心魂精血
昼景晃了晃神,察觉到身边人指尖发凉,她故作轻松:姑姑,你吓着舟舟了。心魂精血也不是要了人的命,她不懂,姑姑,你来为她讲解一番,省得她想左了。
宋霁若有所思,懂她的好意,却不愿做那蒙蔽人的事,免得到头来怜舟怪她,伤了彼此的情分。
她沉声道:以魂养魂,日日以心头血滋补残魂,每三月喂养一滴精血,此法,至少坚持十年。她的小酒就有救了。
十年?
怜舟心口刺疼,人这一生有几个十年?哪怕她不懂姑姑说的以魂养魂,可日日浇灌心头血,她想想就疼得想落泪。更遑论,损耗精血需要多久才能养回。
姑姑没想害阿景,可她开口就要阿景半条命
她想要说不,可多年所受的恩惠使她可不了口。是姑姑护着她不让她受镇子地痞骚扰,也是姑姑将她从青楼救出,是以她欠下的恩情,要阿景来还么?
姑姑她哀求道。
宋霁抿了唇,眼里闪过
一抹不忍,她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从不挟恩图报,但这次为了小酒,她直直跪下去:怜舟,就当帮姑姑这回罢。
她终于看到了希望,若怜舟不肯,昼景哪会舍得花费十年精血,自损魂魄救一个陌生人?
怜舟身子微颤,舍不得阿景受苦,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姑姑与在意的人生离,她咬了唇,说不出一句话。
昼景见不惯两人一副遭了重击的模样,在她看来,舟舟欠下的恩她来报也正合适。再则,救人乃美事,何乐不为?世间狐妖少有,救一救同类也是义不容辞。
她双手将宋霁搀扶起:姑姑开了口,哪能要姑姑失望?十年就十年,晚辈答应了。
你、你真的答应?
不敢诓骗姑姑。
宋霁心口大石落下,抱着酒坛子落了泪。
就今晚罢,救人刻不容缓,姑姑想好了知会晚辈一声就好,我先带舟舟回房了。
怜舟难受地抱着她:阿景你为何、为何要答应啊。
她舍不得伤半分的人竟要自伤十年,哪怕是宋姑姑,她也舍不得啊。
莫要哭了昼景抱紧她,温声软语:咱们欠了姑姑恩情,总要报的,你也不忍她日益憔悴的,对不对?
不、不那、那不一样怜舟摇头,俏脸挂了满面泪痕:我不忍她忧心挂虑,难道就舍得你强出头自苦?
昼景知道在此事上最难受的是她,宋霁可以为了妹妹抛下脸面跪地恳求,她也不介意以十年的代价偿还恩情,唯独她的舟舟,心善,不忍看他人苦,又爱极了她,见不得她受一丝伤害。
狐妖寿数很长的,十年而已,养一养也就好了。没妨碍的,再说了,救的也不是外人。我乃狐妖一族的少族长,救自己族人,不算什么。
她亲吻少女落泪的眼眸:舟舟,再哭我可要罚你了。
怜舟抱着她小声抽噎,眼睛红红,自知失态却没办法短时间平复。
以前宋姑姑和她最亲,可她心里有了阿景,这心当真就偏了。晓得若出言拒绝,姑姑必定心伤以为白疼她多年,但她的心给了阿景,要看着阿景心头滴血,如何能不疼?
她闷闷不乐了半日。
昼景不肯教她目睹那等救人的场面,特意将人哄睡,于日暮时分来到宋姑姑房门外。
宋霁准备齐全,见了她愧疚一礼:有劳了
心头滚烫的鲜血顺着刀尖滴进酒坛,身在厢房,躺在榻上的少女骤然坐起身,小脸雪白,心疼地直掉泪。
早知如此,何必承姑姑的恩呢?
早知要让她的阿景受这份苦楚,当日还不如死在青楼,也省得连累她。
种种阴暗偏激的情绪在心底翻腾,怜舟埋头抱膝,内心苦不堪言。
不过几个呼吸,她忍痛下榻,拐去后厨准备滋补的膳食。
狐妖之身,主火命格。按理说想吸收她的心头血而不被烈火之意焚烧殆尽,怎样都需要昼景调和帮忙,然而没有。
她的血,残魂自觉吸收融合。
带着心头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昼景自指尖催逼出一滴被元气包裹的精血,精血一出,精气神迅速萎靡,脸色雪一样的白。
出了那扇门,她身子微晃,眼前一阵发黑。婉拒了宋霁的好意,她坐在门前石阶缓了缓,起身,笑着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舟舟
房间没人,她坐在窗前,迎风闻见一阵香味,登时笑容璀璨,回头,没防备望见一双哭肿了的杏眸:舟舟?
心尖泛疼,昼景上前两步接了她做好的饭菜,见有煮熟的鸡蛋,立时剥了壳,手指翻飞,动作极其漂亮。
看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怜舟眼眶又是一热,手抚过那张细腻嫩滑的脸,颤声道:脸色差了好多。
养养就好了。昼景忙不迭地捏了鸡蛋为她敷眼睛:不能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说话间暗暗用上了本源之力为她缓解眼睛红肿,额头很快生
出一层细汗。心道今夜务必要沐浴星芒,否则过不了三天,她的姑娘见她日益清减,就不止是心疼落泪了。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怜舟哭得嗓音喑哑,掏出锦帕为她擦拭额头鬓角:你呀,就是逞能。看你今晚还能怎么威风?
她极少赌气说这样暧昧的话,昼景眼睛一亮:威风不了了,舟舟疼疼我,我就不疼了。
怜舟被她身上淡淡的香草味侵袭着感官,眸微嗔:你好好坐着,我来喂你。
她做了不少昼景爱吃的,一看她苍白羸弱的脸色,捏着瓷勺的手都在发颤。
昼景握住她的手将补汤稳稳地喂进嘴里,转头笑着送到她唇边:舟舟,你也喝。
这一夜,怜舟埋在她颈窝哭了一刻钟,哭得昼景连番感叹她是水做的美人。
翌日,宋霁陪同两人赶回浔阳,因有十年之期在,十年酒坛子少不得要放在昼景身边,小酒的魂魄还未苏醒,只是自觉接受滋补供养,按昼景的话来说,除了折腾人,还蛮好养活。
得了她天大的恩情,宋霁不好赖在府里无所事事,三日后,背着行囊前往名山大川搜寻增补元气的灵药。否则同在一个屋檐下,她愧对怜舟,也不好面对知道实情的妇人。
宋霁离开后,妇人无可奈何地一声长叹:报恩,哪有你这样的报法?她不满昼景妄为,心疼她日日损耗自身养一缕残魂。
昼景翘着二郎腿,不以为意地笑道:同为狐妖,哪怕不为报恩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花姨,你说是吗?
狐妖?妇人一惊,指着那漆黑酒坛道:你说里面养着的,是狐妖!?
第86章 夫人之诱
见她态度有异,昼景收敛面上不在意的神情,上身坐直:花姨以为不妥?
妇人倒没觉得不妥,她喃喃道:这狐妖残魂给哪来的?她后悔此时才知道此事,让那宋霁早几天离开浔阳、世间妖族稀少,有些血脉更已经断绝,行走世间的妇人晓得的就昼景这一只,剩下那些都藏得好好的,没多大兴趣往人间来,那这只
昼景细细思量宋霁所说,猛地眼睛迸发出一道光亮:花姨不会是在想,这缕残魂和阿娘有关罢?!
她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聪明机敏,妇人缓缓点了下巴:阿景,你和详细说一说。
是,花姨。
昼景从头讲起,几乎照搬了宋霁和她讲的故事。
十九年前受了重伤妇人看着那酒坛的眼神几番变幻,连带着昼景也有几分猜测这坛子里沉睡的残魂是她渡劫失败的娘亲。
念头闪过,心狠狠一跳。
花姨,若真是阿娘,我来供养是再好不过的了。她激动道。
她生下来娘亲就不在身边,多少年了寻不见踪迹,没想到还能触碰到一分希望,她不仅开始感谢宋霁多年来的坚持。若不然,万一坛子里的真是阿娘,岂不是又要生死相隔?
宋霁寻狐妖为她带来了舟舟,说不准还把她娘亲也送过来了呢!
她望着漆黑的酒坛子眼神火热,若非这以心魂精血调养滋补的方式得循序渐进,恐怕她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妇人理解她的激动,怜惜她自幼没娘,连口奶水都没喝着,抚了抚她的头,不好将此事定性,可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得郑重再郑重。
两人针对宋霁所言谨慎分析一番,昼景道:阿娘生我那时也是在春天。那时浔阳桃花还没开。
而那缕残魂恰好是桃花开得正盛时赖上了宋霁,钻进了她的酒坛子,当时魂魄只剩下可怜的一缕,神志不清,将将比三岁小孩好点。
昼景从这得到了「娘亲可能还在人世」的喜讯,抱着酒坛子稳稳当当开开心心走去书房。
明日要进学,怜舟在书房静心整理游学所悟,执笔写了足有三尺长的文章,她这边刚落笔,昼景欢喜的笑脸映入她眼帘:舟舟!
在府里精养了几日,她的脸色好了不少,又在每夜星辰漫天时吸收星芒,怜舟提起的心好歹放心了大半,但每次还是不忍见昼景取心头血,一旦想起那场景,止不住胸闷发慌心疼难受。
贵为世家主,她少有今日这般喜形于色,看她欣喜。怜舟眼里也染了笑,又见她恭恭敬敬小心翼翼捧着酒坛子,疑惑顿生:阿景,你这
昼景指着酒坛子,笑:这里面很有可能是咱阿娘。
怜舟张了张嘴,还是感觉荒谬。
你忘了,我阿娘生下我后就忙着应对天劫。谁也不晓得她成功与否,不过我和花姨心知肚明,阿娘八成遭了不测。
九尾天狐的雷劫骇人得紧,阿娘全盛时期且不说,应劫时身子最虚弱,一着不慎被雷劫劈散了魂魄也是寻常。这缕残魂
听着她一声声的解释,怜舟恍恍惚惚。
她自是对昼景的每句话都笃信不疑,也盼着这世上多个人疼爱她。
比起阿景,她虽少时父母双亡,总归是享受了十几年的爱宠,是以昼景指着这酒坛子说这可能是咱阿娘,渐渐的,怜舟看酒坛子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可一想到「阿娘」要日日吸食昼景的心头血,她滋味莫名。
这还不算,某人白日将酒坛子带进书房就罢了,入夜还要把酒坛子带进内室,悉心放进纯金打造的金匣。
怜舟从浴室出来,长发用一根竹簪挽着,一身白纱,明眸皓齿,含笑间藏了三分羞,三分媚,勾了昼景的魂。
被抵在榻上耳鬓厮磨之际,她轻喘着,面上红晕横生,软软的手臂搭在昼景肩膀:阿、阿娘阿娘还在那
昼景一番孝心,简直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容易人乖乖躺在身下,她咬了牙,忍了忍,又实在做不出当着亲娘的面胡来的混账事,裹着满身的火气从她身上爬起来,居高临下看了一会。
恋耽美
天定姻缘I(GL)——三月春光不老(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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