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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废物大美人在一起了——今州(79)

    无他,耍耍嘴皮,减减悲恸。
    泥一样的泽厚这样自称的年头更早,他记忆里没有什么亲属的记忆,大约是因为尚武的基因作祟,在这样朝不保夕的魔界里,越强的越容易调去前线,随之更容易过早折掉。
    泽厚知道自己迟早也会被选中,调到地面去。他也不觉忧伤,过一天是一天,地面虽然危险,但有阳光,有雨,有火。地下城的住民大多数很难上一次那暴戾危险的地面去瞧瞧,谁知道老天爷哪一回不高兴就砸天火?盖因处地底太久,不少魔修也憧憬那地面,初生牛犊们更甚。
    除此之外,他与其他小孩,或者直接说和其他所魔修显著不同他天生就脸盲,不辨美丑,记不住谁,久而久之也懒得记,理所当然的也就没什么实质上的朋友和伙伴。天大地大,他无牵无挂。
    没有过多久,十三岁生辰那天,他的白袍子已经随着修为的进益而变成紫色,在一堆或白或灰的衣袍里极为显眼。那一天,着浅碧色衣袍的小孩闭着眼睛走来,手里牵着一头柯基大小的丑萌凶兽。
    凶兽朝他闻了又闻,发出了听上去心情不错的叫声,口水哗啦啦一地。
    是他么?
    一声微稚的悦耳正太声响起,泽厚抬头看去,正看到他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非常、非常特别的眸子。
    那含笑的眼睛里流转着相当明显的银色灵力纹路,如果说地面的太阳有具象化,乡巴佬小泽厚便认为是这样的震撼。
    他是个天生的脸盲者,但他能认出这双眼睛的模样。这是他第一次凭着一双眼睛,记住一个陌生人的长相特质。
    那小孩朝他伸出手,泽厚看见自己的脸庞倒映在他那银光流转的眼睛里。
    我叫微城,这位哥哥,你呢?
    我当时感觉像握住了一块柔软的暖玉。泽厚比了个握爪的姿势,仰着首看上空无形的结界,神情十分温和。
    徐八遂心有所动,一时感同身受,道:第一印象很好是吧。
    泽厚含着醉意点头,比划着:我见城儿第一眼时心情就很好。我破天荒地认得出他的眼睛,我们还搁一块住了小半年,他抽着空在教我怎么做好一个护法,怎么做你的家人。说实话家人这两个字把我难倒了,我随处为居所,无家无友,辨不出人间种种情意,怎么学?好在我认得出微城的眼睛,喜悲之类的情愫慢慢也算摸透了
    徐八遂听着听着狐疑了,等泽厚巴拉完了喝酒的间隙,摸着下巴问他:奇了,你因为第一次认得出城儿的眼睛而中意他,那我怎么说?哥,你认得出我整张脸呢,那你为什么没对我产生些不妙的念头?
    泽厚这回一口酒直接喷出来,一边呛一边猛拍魔尊的肩膀,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徐八遂调侃完顺顺他的背,哈哈大笑。
    泽厚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回了桌上老大不高兴地拍开了这嘴上没把门的家伙的手,揉揉后颈无语凝噎。
    这老瞎子没法解释。
    因他初次见小魔尊时,小徐珂于他而言更趋近一个怪物。
    彼时冰牢雪白,小魔尊困在锁链里走火,恍若一团人形的大火球,成了冰天雪地里的极致可怖。少年泽厚那时已然心惊胆战了,没想到更骇人的是,他辨认出了烈火里皱巴巴的一张小脸,那神情之狰狞扭曲,痛苦难当,着实是平生罕见。
    魔尊徐珂于他而言或许是这世上最特别的一个存在了,只是他初识魔尊时是他最糟糕的样子。少年泽厚在地下城的小城主眼里看到了人间的美梦,而在地面的小魔尊脸上,则看到了人间的噩梦。
    噩梦熄火后,便是瘦巴巴的小倒霉,热气升腾里,投来惊惶又倔犟的一望。
    泽厚酒意未散,眯缝着眼睛看眼前红衣人,记忆之海庞杂静谧,数十年来林林总总,只觉如流水。
    这么一个大火球,年复一年的,从嗷嗷嚎丧到言笑晏晏,从一个大家敬畏又怜悯的暴走炮仗,一路上窜下跳到如今的欢脱,好像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
    谁会中意你。他也和魔尊一块哈哈大笑,你小时候那会天天哭鼻子,除了微城,其他人没少被你哥哥姐姐地叫,就像个没断奶的臭小子,谁会中意个哭包!
    哭包一词让徐八遂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家那口子,前夜才在榻上用这俩字形容他。魔尊一下子如个被戳破的气球,歪着个嘴瘪气了,小声哼唧道:你才哭包呢。
    泽厚没听见,喝着酒继续笑:老哥我喜欢温柔带笑的,你爱哭就算了,清醒时还皮欠皮欠的,嬉皮笑脸贱兮兮的,一副欠打的样子
    行了行了不提我了!徐八遂竖着个中指,赶紧又给他倒了杯后劲绵长的桃花酒,泽厚仰首一口闷,晃着酒杯摇头嘀咕起来。
    那会咱们相伴了快要十年啊小珂我终于见到了地面的魔界,旭日之光,残月之夜,可是更多的,是那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的天灾。一阵又一阵的狂轰滥炸,命不保夕似的。你清醒时和我背靠背地修结界,个子就那么小,边发抖边叽哩哇啦地唱歌壮胆十年诶小珂。
    泽厚摇着头,伸手来拍魔尊的肩膀,莫名心酸而起,打着酒嗝吐露了真心话:你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主上,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认出的一张脸,因缘际会下,我注定要当你的守护者但我不称职。
    徐八遂被拍得肩膀发痛,但听得这话顿时感动不已,遂用力地拍回去:不会,太称了!这话说的,唉呀
    泽厚恍然感觉肩膀似是被一记雷神之锤击中,满腔欲说还休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龇牙咧嘴地掰下了那爪子:老子肩膀要断了!行行行,你八卦完了没?擦,我回去了!
    徐八遂赶紧又给他满上一杯:别啊!再待会嘛泽哥,这气氛多好,咱们继续聊啊?
    泽厚揉着肩膀没脾气了:你还想八卦个锤子?
    只见那边讨债鬼似的魔尊搓搓手,眼睛亮晶晶的:哥,你刚只说了少年时的白月光,还没说现如今热炕头的朱砂痣啊。诶不是说寒天偶尔也会朝你发脾气吗?你这你这,怎么哄好媳妇的?
    泽厚呆了好一会,脑瓜子一转,明白了。他幸灾乐祸起来:哦~我说怎么献殷勤来了,和房里人闹脾气了吗?
    徐八遂张着嘴想编扯几句,最后还是悻悻然地点头了,欲言又止的,只一个劲地搓搓那对爪子。
    泽厚当即拍着大腿嘎嘎大笑,毫无同情之心,还吹起了牛皮来:寒天才不会像那谁一样小心眼,他可粘我了,从身到心都是,他才舍不得和我闹脾气冷战啥啥呢
    得意忘形。徐八遂翻着白眼,小人得志就是这么副嘴脸了。
    泽厚越想越好笑,喝了酒,乐得更来劲了:必须啊,媳妇先喜欢我的,我俩感情基础老厚了,哪里像你们
    我们怎么?
    周白渊那天籁般的声线冷冷地响在了魔尊身后。
    徐八遂又是惊吓又是喜,刚要跳起来,肩膀叫他按住了:出门后没见魔尊,原来是到这里喝花酒了。
    徐八遂:
    怎么听得怪怪的。
    泽厚那边一抬眼就看见那面目模糊的周大美人,哟嚯了一声,挑衅般地又喝起了徐八遂酿的酒,阴阳怪气道:不怎么,就一波三折,起起落落,跌宕翻涌之类嘛。旁人娶个老婆水到渠成,我弟呢,就没走寻常路,拐了个十八弯
    周白渊温和一笑:说到陈年往事,泽哥谦虚了。我记得当年翻修新院时,寒天家里的仓库有块木板,醒目地刻了某某与某不得入内听说寒天还把这块富有意义的板子留着?
    泽厚放下酒杯,撸起袖子站起来,俩人个子相当,中间坐着个仰着脑袋左看右看一脸懵逼的徐八遂,恍若杵在两座山阿之间。
    好在另一位当事人也赶到了,虽然赶来的方式很是与众不同养得膘肥体壮的饕餮掏宝跟着桃花酒的香味横冲直撞而来,身上还缠着一段银白的鞭子,把身后拽着它的铲屎官带得跌跌撞撞:掏宝、你跑慢点!
    个头直逼阿拉斯加的肥饕餮欢快地嗷呜一声,排山倒海般冲向了摆在石桌上的桃花酒。
    两个对峙的强攻见状撤退,一个弯腰一捞,轻巧巧地把魔尊抱进了怀里揣好,另一个出扇敲口水哗啦啦的饕餮,随即迅雷不及掩耳地又把寒天扛上了肩头。
    撒了欢的饕餮便跃上了石桌,一屁股把石桌墩塌了,用爪子刨着酒坛吨吨吨地喝酒。
    四人一阵寂静,寒天挥着手和徐八遂周白渊两口子打招呼:主上,公子,最近太平,我闲来无事想溜掏宝,如今看来它还是最难驯的那一位咦,你们怎么都倒着?
    泽厚揩了一指唇边的酒,乐了:宝儿,你在我肩上挂着呢。
    寒天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即气急败坏地捶泽厚的后背:喂,放我下来!主上和公子在这呢!
    泽厚吹了声口哨,咸猪手摸了摸自家媳妇的腰:管他们啊?那咱们去那俩电灯泡不在的地方吧。
    寒天气咻咻地挥起那本命武器的银鞭想令他松开自己,泽厚另一手轻车熟路地拽住银鞭,笑着哄他:哎呀捆绑什么的回家再玩咋样?关起门来随你玩多久
    他扛着寒天转身,向后挥挥手:弟,你手艺不错,咱哥俩有空继续喝酒啊。
    那填不满的饭桶掏宝喜滋滋地把魔尊酿好的桃花酒喝了个精光,忽然感受到有一缕发寒的眼神投过来,吓得赶紧夹住尾巴,一蹦三尺高地追随那两个护法溜走了。于是那裂开的石桌上,空留一个滴溜溜转的空酒坛。
    周白渊的眼神从酒坛上收回来,落在怀中人的脸上:我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而你自己酿了酒,第一口却不是我喝,甚至最后一滴也没有留给我。
    徐八遂迎上了他的目光,张了张嘴,当机立断地在他怀里乱拱和道歉:对不起媳妇!我错了!
    周白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晦暗,搂着魔尊的手都发了力,把这怀抱禁锢得更紧了些。
    他想发作些什么,谁知下一秒,魔尊搂着他的脖子支棱起来,跟一只柔软的猫一样,吧唧一下在他嘴唇上香了一大口。
    周白渊表象是面无表情,而内里心花怒放,故作无动于衷地继续看着他。
    怀里的徐猫猫二话不说继续凑上去么么,送了柔软的温度,直到唇角沁出呼吸不畅的水渍。
    春光融融,徐八遂稍稍与他分离,热气环绕,泪光薄笑意深:最后一口桃花酒,现在尝到了吗?
    周白渊垂着眼定定地注视了他半晌,终是忍不住,低了头与其厮磨:哦,滋味一般般,除非下次也这般喂给我。
    徐八遂神采飞扬地搂着他:好说好说,那你这是消了气吗?
    魔尊撒娇似地挂着周白渊,看着他那渊沼一样的桃花眼,想起前夜与自家漂亮媳妇的龃龉。
    彼时已是新婚若干日后,徐八遂捂着后腰顶不住了,自己鼓捣了一个沙漏,就放在床头柜,努力地板起一张严肃的脸,然后郑重其事地和媳妇定规矩:就约法一章。
    周白渊指尖剥衣,随口问:约什么?
    每夜就一轮,沙漏滴完就不可了。徐八遂抗议,我还是要休息的!
    周白渊的动作便停在了衣带离手的姿态,眨巴着眼睛半跪在榻上,神情特无辜,还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这是要饿我?
    徐八遂打定主意不能再厮混下去,指着沙漏死活不松口,周白渊估计是见拗不过他,便点头答应了。
    原本这场改朝换代进行得相当顺利,周白渊也比平时柔得多,看着是真切地在遵守他的沙漏规则。
    然而好死不死的,徐八遂也不知为何,在舒服得上头的刹那,脱口而出了一声周六。
    随之,理所当然的,小黑花周七周日精发作了
    喜欢我师兄什么?
    周白渊一边把着一边冷声问。
    徐八遂被颠得要散架了:如今不、不喜欢他
    以前喜欢不是么?周白渊低下去,找着点往死里抵,逼迫得徐八遂脚趾一蜷,硌得哭了出来。
    他还继续往那点入,磨牙吮血地贴着他耳廓:说实话。
    那会徐八遂几乎神志不清,拿着先前的鸡毛令箭哭唧唧讨价还价:真、真实话别了、别了到点了
    周白渊只贴着他后颈,直接腾出一只手把床头柜的沙漏翻了个面,随即把着往更深处穿透。而那么激烈的爆炒中,他声音还是比徐八遂稳得多:没有到点,刚到中场。
    徐猫猫可怜坏了,只得咬着被褥直呜呜。那周布偶继续了一会,还将他捞起来扯掉他叼着的被褥,然后凑到他面前混账道:既然嫌累,那便衔或含。
    总而言之徐猫猫还是被浇了个透,头发丝都没被放过。周布偶估计是生了气,揣着抱着没撒手,又不温柔了。便是徐猫猫疲倦阖眼欲入睡,他也还是不谦让,掰开后便缓缓地再次埋了进去。如此直到天明,破晓熹微,徐猫猫软绵绵地气急败坏,推着他要他出去,反而叫他反过来摁住,狂风暴雨地来了次早安甜点。
    徐八遂便被那早点甜哭了,方知生了气的人是多么的难哄。
    原本他以为这一顿爆炒之后,应当便算是赔不是了。谁知道接下去的一天,媳妇反常地怄气了,徐八遂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南柯阁里睡得昏天暗地,回房里时才发现朝夕阁的门封着,里头的漂亮媳妇死活不让他进门。
    甚而之到入夜,周白渊他还在面壁。
    到及天亮,这从前离了他半天便要仓皇无措的黏人小黑花居然自锁了一天一夜!
    徐八遂越想越不妙,无从入手之下,赶紧病急乱投医地去找前头的反面案例,挖出了坛试手的桃花酒撬瞎子哥的话头莫得办法,估计是如今天灾减少,日子一太平,人祸便悄悄酝酿出来了。
    只是还没能借鉴出个好的答案,周白渊估计自个呆不住,开门出来了。
    还气吗?徐八遂顺顺他胸膛,贴着他肩窝,攥着他衣襟,发动了磨磨蹭蹭示好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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