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枫在玉罗刹身边，完全接触不到其他人，他不能讲话，玉罗刹武功高强，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楚留香富有同情心，一想到那种结果，就忍不住为玉枫感到难过。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玉枫坐姿很标准，微低着头，似乎不敢与他对视。
    而且这几天，玉枫完全没有主动与他们交流的意思，乖巧地按照玉罗刹的指示来，也理所应当地没有意识到玉罗刹的行为有哪里不妥。
    楚留香想到与玉枫的初见。
    他站在赌桌旁边，浑身都写满了格格不入，哪怕穿着不起眼的衣服，也无法遮掩他的清明澄净。
    楚留香当时就想：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赌坊里呢？
    接着他在注意到陆小凤也在这里，而且是他的朋友。
    也知道了他无法开口讲话，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干干净净温柔浅笑的模样，仿佛一朵浊世青莲，将内心的焦虑洗涤干净。
    后来楚留香没有留意过玉枫，直到他办完自己的事情，将要离开京城，才想起来陆小凤不会轻易带人去赌坊。
    他暗中查了一下，才知道玉枫的日子有多困苦。
    按照玉枫的说法，他是在那之后遇到的玉罗刹。所以之前的苦难也做不得假。
    楚留香在心底叹息。
    玉罗刹对玉枫很好，玉枫这样温柔的人，在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之后，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玉罗刹借着父亲的名义将玉枫控制，玉枫一点都不会怀疑，反而会觉得这是玉罗刹对他的补偿和亏欠，他或许心里还在想，一定要满足父亲的心愿，做个孝顺孩子。
    想明白玉枫的心境之后，楚留香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说玉罗刹坏话。
    他言辞温和，小心地试探他对玉罗刹的接受程度：玉教主一直对你这么关照吗？
    韩风雨无奈地笑了一下，点头。
    可不是吗？自从他认定了自己是他的儿子，就把他当成几岁的小孩对待。前不久遭遇刺杀，更是变本加厉。
    你毕竟是个成年人了，会不会觉得不习惯？
    韩风雨写：一开始是有一些，后来适应了，倒也还好。
    他写完之后，不等楚留香再次开口，又写：你为什么来沙漠里？
    系统给出的关键词只有两个：楚留香、石观音。具体的过程只能靠猜。
    还好韩风雨已经关注西域这边很久了，知道石观音的立场。
    他猜测楚留香就是另一部书里的主角，或者某个书里拥有自己独立篇章的配角，来到沙漠就是为了解决石观音的势力，顺便抱得美人归。
    韩风雨多看了他两眼。
    从外形上来看，楚留香英俊潇洒，和石观音非常般配。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的三个妹子突然失踪了，或许是被石观音带走了。我去找小姬姬冰雁帮忙，与老胡他们一起来到了沙漠。准备前往石观音那里，营救三个姑娘。
    韩风雨：
    啥书啊这是。
    玉罗刹说的不错，楚留香果然不是一般的风流。目前这四个女人，才是冰山一角，被他祸害的姑娘肯定不少。
    韩风雨又写：我和爹爹去罗刹教的路上，遇到过石观音。
    真的吗？
    楚留香听了很多与石观音有关的传闻，这个女人已经被神话，似乎是个绝对不能打败的存在，只比玉罗刹稍逊色一点。
    来到沙漠好几天，他也遇到过其他人，无一例外，全都没有见过石观音的真实面容。
    那些人只知道，石观音是个女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能在玉枫这里听到石观音的消息，对楚留香来说非常惊喜。
    楚留香问：石观音为人如何？武功如何？她在沙漠中出现，是要外出吗？
    韩风雨将答案一一写在纸上：她的脾气不太好，而且很浪荡，喜欢勾引男人。我不懂武功，看不出她的武功怎样，看爹爹的反应，应该很厉害。她似乎是要外出，好像很着急。
    楚留香若有所思。
    玉枫不懂武功，从玉罗刹的反应中判断石观音很厉害，那玉罗刹一定对石观音非常忌惮。
    韩风雨接着写：这艘船就是石观音的。爹爹把她的船扣下了，她急着走，爹爹就让她骑走了我们的骆驼。
    什么？
    楚留香表情有一瞬间茫然。
    韩风雨低头重新读了一遍纸上的话，重新递到楚留香面前，微微歪头看着他，像是在问：有哪里看不懂吗？
    写字交流只有这一点方便，当别人没听明白，希望你重复的时候，只要再让他重新看一眼就好了。
    楚留香看着纸上的话，这艘船是石观音的？那为什么你和玉教主会在上面？石观音急着要走，为什么不继续乘坐船，而是换了骆驼？
    韩风雨写：爹爹觉得坐船更舒服，与她交换了一下。
    楚留香：
    这是明抢吧？
    他推翻之前的结论。
    玉罗刹根本没把石观音放在眼里！
    这样看来，石观音也没有多厉害，至少并非传言中那么可怕。
    至少玉罗刹可以打败她。
    楚留香看了眼韩风雨，最终没忍心利用他，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韩风雨笑了一下，朝他摇头，写道：能帮到你就好了。
    楚留香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关心他，玉罗刹带你回罗刹教，让你做了什么？他有没有公布你的身份？
    韩风雨点头，写：我见了三位护法长老，也见到了少教主。
    少教主？
    玉枫喊玉罗刹爹爹，没有一丝迟疑，少教主玉天宝也是玉罗刹的儿子，为什么玉枫不喊他哥哥，而是选择了这样生疏的称呼？
    这其中是否有玉罗刹的故意诱导？
    楚留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玉罗刹的性格，真的会在意亲情吗？
    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小儿子，不仅没有武功，而且心性单纯，甚至身体残疾，口不能言。
    他会喜欢这样的小儿子吗？
    楚留香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眼神却渐渐变得凝重。
    他很想提醒一下玉枫，让他不要沉溺在虚假的亲情中。这背后说不定有什么阴谋。可是在水落石出之前，他什么都不能说，也没有立场挑拨父子二人的感情，就算他说了，也只会让玉枫不开心。
    玉枫对玉罗刹太信任了，大概不会相信外人讲的话。
    最后楚留香将所有的纷杂思绪压在心底，笑着对韩风雨说：等到了石观音那里，我们就要分别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韩风雨知道他应该能搞定石观音，但还是不想就这么离开。
    石观音很有钱。
    如果石观音的势力没了，那笔钱，能不能让他带走？
    反正他现在和靖王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就算把钱交给朝廷，支援前方战事也说的过去。
    韩风雨低头写：我想与你一起。
    楚留香惊讶地挑眉。
    韩风雨写：只是还没有告诉爹爹，你会介意我和爹爹随你一起去石观音那里吗？
    当然不会，只是玉教主那边
    韩风雨：爹爹最疼我了，一定不会拒绝的。
    作者有话要说：从某个角度讲，老楚的剧本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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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标签矛盾韩风雨
    韩风雨没法动摇玉罗刹的想法，只能在他的强权之下探索底线。
    出来混的早晚都要还，现在享受的父爱，以后都会变成折磨。
    以上是韩风雨几天前的想法。
    假死失败之后，韩风雨就有点破罐子破摔，心神都开阔许多，没有之前那么束手束脚了。
    他写好字，把纸条塞到玉罗刹的手里，等待他的回应。
    石观音的势力虽然比不上玉罗刹，也绝对称不上安全。仅仅是楚留香他们三人，玉罗刹的反应就这么激烈，肯定不会同意到石观音那里去，甚至还有可能和石观音打一架。
    韩风雨捏着袖子里的其他纸条，等待玉罗刹反驳劝告之后，拿出其他话来跟他辩论。
    没想到玉罗刹看完，眉头确实紧蹙，片刻之后慢慢舒展开，他笑意盈盈地看着韩风雨，语气带着感叹与动容，小玉这是在跟爹爹提要求吗？
    玉罗刹的反应完全超乎韩风雨的意料，他有点懵，顺着玉罗刹的话思考，点了下头。
    既然是小玉的恳求，爹爹拼尽全力也要做到。玉罗刹突然兴奋，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软下来，是不是楚留香说了什么？是他想让你陪着一起到石观音那里去？
    韩风雨摇头，从纸条里拿出一张，递过去：和楚留香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过去。
    玉罗刹不信，你太单纯了，楚留香年纪不小，经历过世间浮沉，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温柔无害，不要被他骗了。小玉跟爹爹说实话，楚留香跟你说了什么？
    韩风雨继续找纸条：他问了我的身世，还有我和爹爹是何时认识的。是我自己想去找石观音，跟楚留香没有关系。
    爹的傻孩子，你连理由都提前写好了，爹怎能不知道你是有备而来。
    玉罗刹看着韩风雨的眼神，充满了怜爱。他给儿子留了点面子，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问道：为什么？小玉找石观音做什么？
    韩风雨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张纸，他拿出来展开，放在玉罗刹面前：我讨厌石观音。那日石观音太可恶了，而且她还有可能绑架了楚留香的三个女朋友，我们去帮忙救出那些无辜女孩子，给石观音一个教训，不是两全其美吗？
    原来是这样
    玉罗刹也不喜欢石观音说的那些话，他原想着安顿好儿子之后再回来报复她，没想到儿子一样耿耿于怀。
    既然小玉已经想好了，爹爹当然要满足你。玉罗刹冷下眼神，爹爹本以为，小玉天真善良，不喜欢打打杀杀，没想到小玉不愧是爹的儿子，骨子里就带着血性！
    虽然知道有玉罗刹的滤镜在，人设崩不了，韩风雨在听到他的话时，还是有点后怕。
    他连忙补救，拉过玉罗刹的手，写：没有想杀她，只是想让她道歉。
    小玉果然心地善良。玉罗刹对他的要求非常低，对善良、单纯之类的标准也非常低。
    算起来，韩风雨如今在玉罗刹心中，是个温柔单纯善良，敏感自卑低微，坚强坚韧有血性有骨气是个在沙漠中可以独自存活的强者，也是因为失眠就生病垮掉的弱者。
    他身上的标签矛盾极了，但是玉罗刹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韩风雨沉默着。
    他明明就是按玉枫的性格来做的。其实玉枫和他本人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没有手中的权势，不用故意做出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样，除了不能说话，玉枫更贴近韩风雨本人的样子。
    但是玉罗刹给出的反馈，让韩风雨觉得自己美好地简直不像真人。
    鹰船停在山谷前方，前面的道路很窄，只能步行过去。
    楚留香他们三人先从船上跳下来，接着玉罗刹幻化出了灰雾，转身朝韩风雨伸手，两个人慢慢下船。
    楚留香看到玉罗刹突然变了个样子，虽然吃惊，也彻底相信了他的身份。
    胡铁花也道：我现在相信他是玉罗刹了，有不少人见过玉罗刹，但传闻中的他依然性别不明，年纪不明。我原以为见到他的人，不是瞎子就是聋子，现在才明白，真相竟是这样！
    对于外人的议论，玉罗刹统统当做没有听到。
    他对韩风雨说，这里的味道不太对，小玉随爹爹回船上一趟，找点遮挡口鼻的东西。
    楚留香三人对视一眼，跟着玉罗刹一起往回走。
    韩风雨和楚留香关系最好，由他和玉罗刹交流，受到迁怒的可能性最小。
    他们三个都看得出来，玉罗刹不太想让玉枫跟外人走的太近。
    玉教主。楚留香追过来，摸了摸鼻子，承蒙玉教主关照，在下才得以来到此地。玉教主肯一起过来，在下已经心生感激，不敢再强求太多。晚辈自认为不是石观音的对手，但是头脑还算靠得住，或许能帮得上教主，即便帮不上忙，也不好给教主拖后腿。
    你想问那些香气是什么？
    是。楚留香说，在下鼻子向来不太好使，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出。
    韩风雨能猜到那是什么香气。
    他和石观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闻到过这个味道。当时他的脑海中直接跳出罂粟两个字，虽然不记得究竟是什么，依照身体的本能反应，大概也能猜出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和楚留香一样，想知道这种花的具体作用。
    玉罗刹见他也好奇，温和下声音，耐心解释道：这是一种花的香气，这种花名叫阿芙蓉，南朝时贞白先生所著的《仙方注》就提到过断肠草不可知。其花美好，名芙蓉花。
    少量服用阿芙蓉，可以治疗痢疾，还有解毒之效。若是分量大了，就成了剧毒。中毒的人再也离不开它，时日长了，还会产生幻觉，陷入疯狂，最后在痛苦中死去。
    楚留香将折扇合拢，叹道：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不错，服用阿芙蓉固然能麻痹精神，获得暂时的快乐，却不知它是断肠毒，把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楚留香心想：石观音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她在山谷里种了这么多花，肯定不是为了好看。
    玉罗刹说：据我所知，石观音用花毒来控制她手下的弟子，还有她的男人们。
    韩风雨看着玉罗刹，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他才想起来，石观音上来就勾引他，但是被他拒绝了。
    现在想想，她本人又那么美，男人没有贞操观念，接受了也没有坏处，同意的男人肯定不在少数。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个如同天神般美丽的女人，有一颗蛇蝎般的心，连她的爱慕者都不会放过。
    玉罗刹也想起了石观音当着他的面，对儿子说的那些不要脸的话。再看韩风雨的反应，他也知道小玉对那个臭女人畏惧又厌恶。
    小玉别怕。玉罗刹道，有爹爹在，绝不会让她靠近你！爹爹带小玉来这里，就是为了给她个教训，让她赔礼道歉，小玉还记得吗？
    韩风雨点头。
    玉罗刹找了一些柔软舒适的布料，用清水浸湿，包裹在干燥的布块里，蒙到韩风雨的脸上。
    楚留香他们三个也跟着照做。
    玉罗刹帮韩风雨弄完，就要带他走。韩风雨拉扯一下他的袖子，指了指脸上的布，又指一下玉罗刹。
    仅仅是花香不足为惧，爹爹不怕。小玉没有武功，自然要谨慎些。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嗅到气味和直接服用还是有区别的，不会成瘾。玉罗刹怕儿子害怕，给他解释清楚，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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