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也不是突然就能提到的嘛。”是之摆了摆手,“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哦。”
“不用勉强自己。”
“没什么勉强的啦,而且这也不是特别悲伤的故事。”她把土豆也丢进了锅里,说得轻描淡写,“母亲是在弟弟出生后不久病逝的,听说一直以来她的身体就不怎么好。她离开的时候我,也才两岁而已,对于她没有太多任何的印象。”
她是活在照片里的女人,是残留在父辈言语中的影子,也是印刻在是之骨髓里的一抹血脉。她留给是之的东西不多,“是之”这个有点奇怪的名字就是她赠予的礼物。
缺少母亲的存在,是之从小是被父亲抚养大的,弟弟又是被父亲和自己养大的。但在是之的成长轨迹中,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女性的存在。共同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阿姨们,偶尔也会将多余的母性光辉分享给她。
可多余的母性光辉拼不成一个完整的母亲,她也始终无法知道母亲应当是怎样的角色。
“像妈妈一样,这句话肯定是夸奖。”
五条悟坚定地重复着。
“这就是夸奖!”
第15章 诅咒
31.
—2018年4月,和歌山,八重家—
在近乎狂放的笑声中,是惨白的脸色与近乎木讷的表情,眼中藏着的愤怒被窘迫和卑微压倒,好像什么气焰都消失了。
看着他们,是之更想笑了,扯着嗓子嘶吼出笑声,像个疯子。
以前在他们的眼中,是之看到的是羡慕与嫉妒。
这很正常。从一开始是之就知道,这些无能的、普通的长辈们和自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之中。他们也曾被寄予期许,期许着能够成为咒术师,可惜所有的期许都落了空。
所以他们羡慕着她,因为她是拥有咒术的天才。所以他们也羡慕着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些与他们血脉相亲的孩子,能够看见诅咒。
而他们不行,他们只是普通人。八重家,说到底也只是没落的咒术师家族罢了。这一代能够出现八个拥有咒术天赋的孩子,完全就是奇迹。
虽然到了现在,八重家的咒术师就只剩下了是之一人而已。
所以是之笑了。她觉得这些看不见诅咒的长辈们讨论起培养咒术师这话时的模样,是彻头彻尾的痴人说梦的表现。
明明他们什么都不懂呀。
“你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杀死了你们的孩子,你们也根本没想过向那只咒灵复仇,你们甚至都不明白诅咒诞生的原理,你们只会将罪过推给我。不觉得这特别好笑吗?你们为什么不笑呢?”
依然是没有人笑,只有隐忍的嘴角。是之也敛起了笑意,眯起眼,慢慢站起身来。掉在裙子上的豆腐与昆布随之滑落在地,砸向地面时,发出了格外响亮的“啪叽”一声。
这一次,她站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稳,仿佛这只支撑着一半体重的虚假肢体是她真正的腿。
“既然不笑的话,就不要对我的行动指手画脚了,你们这群放纵负面情感流向他人的废物。”
从“蠢猪”到“废物”。是之用来骂人的词汇其实很少,但这种词已经足够惹怒长辈们了。他们搬出礼数与一大堆道理,指责着她的失礼。
说着说着,便又提到主家五条的事情了。当然,他们说起的,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祖先的夙愿是让被驱逐的八重家重新回到主家五条”。是之已经听腻了,腻味到甚至觉得无聊。无处安放的目光,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
她莫名想到,说不定自己可以去做个美甲了。
这个长度,涂上指甲油的话,会很好看吧。
“你们不都曾经生下过拥有咒术天赋的孩子了吗,再生一次不就好了?这样八重家的术式就可以继续传下去了啊!这不就如你们所愿?”
她又想笑了,尤其是当看到他们僵硬吃瘪的表情时。
她知道他们一定会反驳的。在他们说些什么之前,她又用尖锐的话语堵住了他们的嘴:
“明明对八重家的事情一无所知,却偏要装作很在乎的模样,说着想要被承认之类的话。鹦鹉学舌,真有意思。你们到底是被谁的理想荼毒了?你们是真的很想要离开这座岛吗?”
没人回答,也许是他们从来就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而曾是家主的老爷子依旧是张着嘴坐在餐桌旁,只是一团呼吸着的死肉。
是之不想再说什么了。她想,她应该给长辈们留下一点尊严而已。
虽说他们绝大部分的尊严都已经被她击碎了。
礼貌地鞠一躬,拿起老爷子的刀与拐杖,是之离开了这里,一路走向海岸边的港口。
如果快一点的话,天黑之前应该能回到家。路上可以去车站附近的快餐店买些东西当晚饭,也可以去楼下便利店买杯果酒。
现在真的很想喝酒。不过不是因为心情很糟糕——也不是因为心情很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应该算是怎么回事。
在海岸边等了几分钟,空载的轮船缓缓驶来,恰是她来时乘的那艘。
船只的靠近带来了一阵分外强劲的海风,吹乱了是之的短发,她没有在意。当身后响起某人的呼唤声时,她依然不在意。
直到她的手被紧紧握住,她才不得不给出反应。
“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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