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后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的。
“同学,我是新转来的,能坐在这里吗?”我对那个最后一个空位子旁边的女生说,她即使坐着目测也有180cm,这会是我在2班的第一个同桌。
她看看我,不说话。
不说话我也就坐这儿了。
刚落座,有个年轻的男人走进教室,他环顾教室,目光落在我身上,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出去。
他穿着黑色T恤,看着很年轻,在走廊上笑着问:“你是32班新来的吗?”
“嗯,我叫莫希。”我点头。
“好,你以后就是2班的学生了,我是你的班主任,姓王。你先坐在那个位子上,等到考试后咱们重新排座位。”王老师看着很平易近人嘛。
我用以前对待老师的招牌表情看他,“嗯嗯。”
他又笑,他还不知道以后自己会多讨厌我。
“快回去准备上课吧。”
王中华,生物老师兼2班班主任。他上一届带的平行班有一个北大一个清华还有好几个中科大等985,211,创造了平行班的记录,于是今年让他带加强班。王老师以严格著称,让学生又怕又爱。
这些都是我在校报的优秀教师专栏上看的。
当然也道听途说了一些,什么学生只怕他不爱他,什么对待学生划分三六九等,戴有色眼镜看同学。
他有个亲戚是我32班同学,她说王中华是走后门进的二中。
我对以上是坚决不信的。
从小学到现在,我经历的每一个老师都很好——对我很好。
老王刚才的笑容也让我松懈下来,看着班里的一个个黑色的后脑勺,我开始明白,这不过也是个和往常一样的班级,一样普通的同学,一样普通的老师,一样的课程,没什么好紧张。
回到座位上把书包里的书掏出来摆好,端坐在位子上。看看黑板,视野也蛮好的。
直到前面那两个男生进教室之前,真的蛮好的。
仰着脖子瞅要进位子的他们俩,像两座巍峨的高山。
然后我的眼前只剩下无边的后背。
左边是山,前面是山,左前方还是山,右边是墙壁。
人生三层境界,我直接从第一层跳到第三层,曾经我看山是山,而今我看山还是山。
更糟糕的是,后面是垃圾桶。
160cm的我猝不及防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别人看不到我,我看不见别人。我想起来小时候住过的机关大院头顶上四四方方的天空。
除了班主任和周围的这三个人,谁都不会发现村儿里来新人了。
不过班主任应该会让我自我介绍吧。
我在心里打草稿,琢磨遣词造句,然后一上午过去班主任也没提我这个人,腹中的草稿也自动忘掉了。
我在心里自我安慰,挺好的,睡觉也不用吩咐同桌放哨,没人会发现。
但我怎么心里有点慌。
就这样流放到一个荒漠地带,凭着求生的本能,我拿笔戳戳前面人的后背,客客气气地对他们说:“上课的时候你们俩中间可不可以留个缝,我看不见黑板。”
他们俩瞅瞅我,愣了一下,点头。
可是上了一节课我才知道,点头毫不具备法律效力,他们俩上课的时候根本把答应我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下次得让他们画押签字按手印才行。
条件已经很艰苦了,人际关系可得搞好。
课间,我转头问正在奋笔疾书的同桌:“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哪儿有人说话。
或许成绩好的估计都耳背吧。
“咳咳!同学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芷柔。”她语调平淡。
“我叫莫希,希望的希……你是哪个zhi?”
“周芷若的芷。”
“那哪个柔?温柔的柔?”
“嗯。”
这名字真好听。戴望舒看到的那个撑着油纸伞走在雨巷的姑娘估计也是这样的名字。
她突然停下笔问我:“你中考多少分?”
“680,我是平行班分过来的,估计不如你们分高。”我被这猝不及防地成绩问题愣了一下,很有自知之明地回答。
“不是估计,我在2班都是倒数,中考考了700分,你肯定是倒数第一了。那你是走后门进来的吗?”
“不是。”由于原因说起来复杂,我又对她的这个疑问不满,我随即低头终止了这段对话。
有些人刚开始不顺眼,后来还是可以玩的很好的。我抱着这样的心态安慰自己。
垃圾桶周围苍蝇环绕,我的鸡皮疙瘩起个不停。
还不是照样硬着头皮坐在这儿吗。
什么事儿都是习惯就好。
大课间要跑操,全班按兵不动,说话的说话,做题的做题。
我问李芷柔:“大家怎么还不下去,2班不参加跑操吗?”
她眼皮不抬一下地说:“你学习不积极,跑操还挺积极,现在去了也是站在操场等不是浪费时间吗。”
我没有接着说什么——她说的好有道理。
我以为对话结束了,她挑着眼角又说:“你们平行班下课跑操都是这样积极吗?”
“对啊,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整天憋在教室里呼吸都不顺畅。”我摆弄着笔袋,在找一颗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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