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雀坐在地上,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伸出手,用手指一寸一寸点着空气。
七弦琴轻轻撞上她的手腕,她摸到琴弦,才终于松了眉头。
.
何山没有太多耐心,指尖一扫,数弦一声,千百乐符飞悬半空,观之犹如万箭齐发。
容海被逼到角落,眸子里映满了金色的“宫、商、角、徵、羽”。
他觉得他死定了。
何山踏着琴音走上前,一把揪住容海的衣领,将他往左侧一拉。
大片乐符擦着容海的头皮,落在他的头顶、身后、靴边,轰然作响,飞尘漫天。
容海弓着身子瑟缩了一下。
何山松开手,手里的人向下歪去,险些倒地。
何山:“站好。”
容海掀起眼皮,右手手掌啪地一声拍到墙上,他借着这点力道,慢悠悠地站直。
何山:“跟我来。”
容海的所有骨气都用在了做鬼脸上。
何山拐进距方雀最远的岔路口,冷眼监视着容海的一举一动。
容海站到何山对面,几乎是将“不情不愿”四个大字写到了脸上。
何山直奔主题:“鬼见愁?”
容海四下看了一圈,回过头才发现何山盯的是自己。
容海点了点自己的前胸:“你叫我?”
何山:“‘嗯。”
容海:“……”
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啐他了。
容海默了一阵,还是觉得这口气不能受。
他咬咬牙:“你有病吧?”
他本抱必死之心,说完后,才意外地发现何山居然松了眉眼。
容海:“……”
果真有病。
何山挑起一边眉毛:“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海:“我……”
何山:“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容海:“……”
你知道什么了?
趁容海怔愣的功夫,何山从袖里乾坤中掏出若比邻,就地一圈。
一个金色的圆出现在容海脚下。
何山退后一步:“不送。”
容海下意识向旁侧迈,可金光已经兜头而下,将他整个人都罩在其中。
他只来得及做一个愤恨的表情,人就这么被传送走了。
何山收好“凶器”,走出岔路口。
容海不是闯入系统的鬼见愁,那他日后见他一次揍他一次,就不算很过分了吧?
何山在心底回答自己:不算。
.
何山回到方雀所在的岔路,里边点了一张纸符,暖融融的光直往怀里扑撞,他站在路口,一时没有动作。
纸符是方雀燃的,她正将两只手举到离眼睛很近的地方,双眼睁大,努力捕捉着它们的影子。
她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
何山看着那双手:“疼吗?”
方雀侧耳向洞口处:“师兄?你回来了。”
何山颔首,抬靴走到方雀身边,蹲下:
“手,是不是很疼?给我看看。”
他保持着礼貌距离,但也不过是没到耳鬓厮磨的程度。
这距离很近,他的吐息尽数扑在方雀耳侧。
暖洋洋的,还有点痒。
方雀努力分辨着他的话,攥了下浸足血的手指。
方雀:“不疼。”
不疼才有鬼。
她小臂上不自觉的颤栗暴露了一切。
何山将手伸了过去,摊开。
敏感的指腹率先感受到暖意,方雀动了动手指。
何山:“绷带旧了,我帮你换。”
受暖意驱使,方雀点了头,交出伤痕累累的手指。
何山的动作很轻,轻得几乎可以忽略掉他的存在。
他拿出了最好的金疮药,最透气的绷带,夹着些自己的修为,一层一层地清理、敷料,又一圈一圈地遮挡住那些伤疤。
一点清凉渗入伤口,舒服到人心坎里。
何山扎好最后一条绷带,顺手点了下方雀的指腹。
何山:“最近弹琴可以试着用这个地方,避开伤口,不会痛。”
方雀微笑:“多谢师兄。”
她下意识用大拇指摩挲着被何山点过的地方,那块皮肤隐隐发麻,像被电流击中。
何山思索一阵,又抽出几张金符,递到方雀掌心。
何山:“很多时候不必弹琴,用符其实更顺手,它很简单。”
何山收回手:“只需要把它甩出去,信念感要强。”
何山的声音平静冷淡,听上去像照本宣科,可方雀还是被那句“信念感要强”给逗笑了。
随后何山的话里也带上了些气音。
何山:“你笑什么?”
方雀努力压着唇角:“我没有。我只是忽然发现,原来师兄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何山的气音更重了:“有趣?”
方雀一本正经地点头,忽而转过脸——
她感觉眼前的火光晃了一晃,何山站了起来,走到她和岔路深处之间。
方雀:“师兄,怎么了?”
她说着,准备起身。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何山回过头,轻轻按住她的肩:
“别动。遇上点小麻烦,不算棘手。”
说完,他抬眼望向岔路深处。
一条邮筒粗的黑色条状物体从拐角后扭出。
第19章 海天一色(四) 不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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