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里并没有出现商姓的孩子,一直都没有,倒是几年后被众弟子戏称为乌鸦嘴的小家伙颇有几分商家示灾的风范。
鹊近仙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可细想之后却又觉得这根本说不通如果商家为避血脉之责连家姓都改了,又怎会还主动将孩子送来秘境?
再往后,岁月悄然流转。
鹊近仙眼看着姬无昼与鹿辞双双长大,眼看着他们明明尚未相识却已在不经意间改动了对方命运的轨迹,眼看着他们因为各种离奇的巧合渐行渐近,最终结下了不解之缘。
鹊近仙对此并没有多意外,永生之契的隐线本就如此,代代先祖的相遇都是因机缘巧合。
只不过这俩孩子的缘分会不会深得有点太过头了?
两人相熟之后时常同进同出甚至作弊换房也就罢了,可那偷瞄对方背影时令人牙酸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鹊近仙察觉到两人情愫的时间远比他们自己早了不知多少。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鹊近仙忍不住有些心虚等将来姬远尘那家伙知道真相,会不会觉得是我把他儿子给养歪了?
他的心虚着实不无道理。
离洲的第一年,姬无昼刚上岸便循着木牌的指示准确找到了红叶峰,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姬远尘。
然而,这父子二人本就都不是善于交际的性子,又十八年未曾有过半点相处,初见那会气氛尴尬得连枝头乌鸦都鸦爪挠树。
直至后来姬无昼在东海岸的酒肆建起,姬远尘时不时借打酒之由前去光顾,二人这才逐渐有了交流,逐渐对彼此错过的这十八年有了些许了解。
三年之后,六月飞雪。
秘境的覆灭突如其来。
姬无昼义无反顾乘船出海,在镜池密室看到了鹊近仙留下的回忆,并将四方灵器带回了人间大陆。
当姬远尘得知他这好儿子不仅仍要履行姬家一脉的寻邪之责,还决定将原本该由鹿辞这个守灵人背负的灵门化器之险也一并承担之时,他简直恨不得掘地三尺将鹊近仙揪出来兴师问罪。
然而彼时鹊近仙已然失踪,下一任守灵人鹿辞又已身死,面对姬无昼那半分不听劝阻硬要一意孤行的执拗,姬远尘只觉气结而又无力。
父子二人因此冷战许久。
而就在这冷战的过程中,姬远尘竟是渐渐想通了许多
我有何资格生他的气?
当年在他初生之时就险些将他活活饿死,后来又逃避似的将他送去秘境平白吃了那么多年苦,我何曾尽过为父之责,何曾对他有过半点养育之恩?
更何况面对心上人离世,我当年的反应又能比他好到哪去?如今怪他冲动不计后果,可若易地而处扪心自问,我又何尝不会与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想通这些之后,姬远尘终于不再固执己见,主动将灵门化器之法对姬无昼道明,父子二人的关系也终于逐渐缓和。
待到三大仙宫建起,人间祈愿殿遍地之时,姬远尘甚至由衷地生出了一丝欣慰与自豪之感姬无昼所创的献灵祈愿之法比历来任何一位先祖所用的寻邪之策都要成功,免去了四处寻找邪寿的奔波,免去了苦口婆心的讨价还价,化主动为被动,令世人不仅心甘情愿地开启灵门献出邪寿,还为此争先恐后乐此不疲。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诚不我欺。
仅仅不到十年的光景,散落于人间各处的邪气便已被寻回了大半,这是历代先祖想都未敢想过的迅捷。
然而,就在这眼看即将大功告成之时,姬无昼却是忽然找上了姬远尘,有生以来第一次求他相助。
求他施以嫁寿之术,将自己的寿元分出一半,换鹿辞重生。
出乎姬无昼意料的是,这一回姬远尘半点也未劝阻,而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如此一来,姬无昼反倒有些狐疑:你就没什么想骂我的?
姬远尘险些被他这得了便宜卖乖的问法气笑,半晌后才无奈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既已决定如此,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找别人相助,与其让你在别人手下铤而走险,还不如我亲手施术,至少可保稳妥。
说罢,姬远尘顿了顿,像是想起了某段久远的往事,语气明显轻缓了几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般祈愿当年我与你娘也是有过的。
寿元平分,同生共死。
这就仿佛一句矢志不渝的誓言,姬无昼懂得,姬远尘也一样懂得。
几日后,姬远尘为他二人成功施下嫁寿之术,并从姬无昼口中问出了他对悬镜台和逐赦大典的安排。
当得知姬无昼竟不打算将自己所做的一切告诉鹿辞,只想让鹿辞无忧无虑地等待邪气收完,顺理成章地获得伏灵之力成为秘境之主时,姬远尘忍不住暗自腹诽怒其不争:当年我与你娘好歹是两情相悦,你倒好,心意憋着,付出也憋着,憋到最后人家说不定连你喜欢他都不知道,万一转头跟别人跑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虽是如此腹诽,但姬无昼想护鹿辞安稳的心思他也并非半点不懂,最后只得丢下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话他也不知姬无昼究竟听进了多少,唯有心中望他能得偿所愿,莫要钟情错付才好。
不久后,姬远尘得知逐赦大典的发展正如姬无昼所预想的那样,鹿辞顺利进了渡梦仙宫,他便也稍稍放下心来,暗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谁料,这安稳日子还没过多久,因他们追查旧案而引发的祸患便从天而降
当姬远尘打开屋门看见背着姬无昼前来的鹿辞时,心中着实百感交集。
灵门受损绝非小事,但在他为姬无昼把过脉后便发现伤情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不可挽回,至少还在他可掌控的范围之内。
只不过,鹿辞那一无所知的模样令他甚至都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伤情由来,再一想姬无昼那憋来憋去令人咬牙的性子,姬远尘当即决定索性一步到位,直接借此机会替姬无昼将那窗户纸捅个干净。
于是,这才有了红叶峰上那一连串炸响的平地惊雷。
当然,儿女情长之事再曲折也不过只是家事,只要肯坦诚相待无甚不好解决,令姬远尘更为在意的是姬无昼受伤的起因
那个击碎琉璃柱令他灵门受损之人。
第74章 因果轮回 春宵旖旎如幻梦,宿命难改恨
在为姬无昼修复灵门的过程中, 姬远尘已是用万铃法杖探知了他受伤的全部经过,随即在施完嫁寿之术将屋中留给二人告别后,他独自立于崖边将此事细捋了一番:
这世上同时知晓邪气威力和灵门化器之法的人并不多, 除了他们父子外便只有失踪的鹊近仙和早已销声匿迹数千年的商家人。
闯宫破坏琉璃柱的纪失言先是将自己宫中邪气为己所用,再将其余两宫琉璃柱损坏令他们丧失倚仗,更是一箭双雕使姬无昼因此遭受重创,出手可谓十分精准狠辣。
然而, 纪失言是姬无昼的同门,也即从婴孩时起便在秘境中长大,那么他之所以能对这些了如指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当年在秘境时从鹊近仙口中知悉,要么便是在离洲后受过旁人指点。
至于这旁人是谁,姬远尘能想到的唯有商家。
与商家相比,姬远尘自然更愿意相信鹊近仙, 但他也实在无法理解鹊近仙当年为何会恰好离奇失踪, 这么些年又究竟去了何处。
此事疑点重重迷雾迭起, 别说是姬无昼这些对三脉往事知之甚少的小辈, 就连姬远尘也倍感棘手。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鹿辞几人准备离去时提出同往,毕竟他相信无论纪失言背后的指点之人是谁, 他对对方的了解都必然比这些小辈要深得多,知己知彼才好谋定对策。
不过,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自己竟然会在踏入箴言仙宫的那一刹那感知到鹊近仙的存在。
那是一种近乎直觉的感受,亦是一种对他而言无比熟悉的感受,因为这感受早在八千年前便已有过。
这感受最初是因永生之契埋下的隐线而起,往后会随着三脉后人日积月累的相处而逐渐加深,凡是共同承担过寻邪使命的三脉同代, 彼此间都会存在这样的感知。
只不过,这样的感知并非时刻存在,它会受距离远近的影响,一旦超出一定范围便会淡化消失,这才使得从未踏足过箴言仙宫的姬远尘直至今日才察觉到鹊近仙的存在,直至今日才知道原来鹊近仙失踪的这十年竟是被他那孽徒囚禁在此。
纪失言的确是商家的孩子。
只不过,当年在秘境时就连他自己也并不知晓此事。
那年在门外听见鹊近仙与姬无昼的交谈只是一个误打误撞的意外,听完后他也仅仅只判断出了鹿辞是下一任岛主,至于那些玄而又玄的法宝之说,他根本毫无头绪。
直到后来离洲依着木牌寻回了本家,他才终于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有关三脉先祖的惊天秘闻。
他的父亲正是商河。
八千年前与鹊近仙二人分道扬镳后,商河便笃定不再遵守永生之契所约,决定要让自己这一脉与其他两脉永远划清界限。
为此,他甚至不惜放弃拥有子嗣反正只要没有孩子他便不会衰老,八千年后由他自己做主悖逆使命,谁还能强迫他不成?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永生之契在三脉间缠下的隐线远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即便他谨慎维系了长达数千年苦行僧般不近女色的生活,却还是在八千年期限接近尾声之时意外得来了一个孩子。
这意外半点也不新奇,甚至可以说平庸到可笑。
醉酒,缠绵,如坠云雾。
醒来却不见了对方的踪影,甚至记不清对方的样貌,仿佛昨夜一切旖旎都只是幻梦。
彼时的商河也未作多想,只笑这一夜实在来得荒唐,而后便恢复了平静的生活,回到了惯有的轨迹之中。
然而,就在他都快将此事彻底淡忘之时,那女子却如从天而降般带着出生不久的孩子找上了门来,告诉他这是他的骨肉,而自己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以托付之姿求他抚养。
孩子的出现犹如当头棒喝,刹那间将商河敲得清醒无比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永生之契埋下的隐线究竟有多么强大,而自己这数千年自以为能将其避过的无知又有多么可笑。
可笑之后便是出离愤怒。
对无计可施的愤怒,对永生之契的愤怒,对先祖肆意为他们决定命运的愤怒。
这愤怒如同星火蔓延,以燎原之势将他狠狠吞没。
从那一刻起,他终于决定不再被动下去,决定开始主动出击,彻底与祖辈背道而驰!
他随手择了个纪字刻上木牌,将孩子顺流而下送往了藏灵秘境,试图借孩子之眼找到四方灵器藏处,掌握下一任守灵人身份,并打算在孩子离洲后指引他抢在守灵人之前夺取四方灵器,将其彻底取而代之!
十八年匆匆而逝,因子嗣而来的衰老也清晰无比地将岁月的痕迹刻在了商河脸上。
终于,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之后,长大成人的纪失言离洲登岸,依着手中木牌寻回了商河身边。
虽然他并未能如商河所愿掌握灵器藏处,但对下一任守灵人身份和离洲的时间却的确已经知悉。
于是,商河凭借自己八千年来对人间诸事的熟知和手中能够利用的一切筹码谋划了数条计策,势要赶在鹿辞离洲前将他扼杀在藏灵秘境!
然而,想杀鹿辞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着羲和洲在封印崩散前无法抵达,所以他们能借助的唯有那些可以顺流而下漂至秘境之物,比如浮木,比如婴孩。
又因为永生之契的存在,三脉之间永远无法自相残杀,他们想杀鹿辞只能借旁人之手,且最终置鹿辞于死地的决定不能由他们来下也即他们的杀心不能与鹿辞之死间产生直接因果,否则无论所用的招数有多致命也杀他不成。
盗取虱蛊制造蛊患只是商河的诸多计划之一,而他之所以想到此法正是因为纪失言手中恰有那张沾染着弥桑妖月血渍的绣布。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法竟会完成得那般顺利,使得他备好的其他后招竟都没了用武之地
当年纪失言前往西南赴宴就是为了偷盗虱蛊,本还担心弥桑家守卫森严无从下手,却不料弥桑妖月恰好约钟离不复会面,而钟离不复又因多饮了几杯想要推拒,这在纪失言看来不啻于天赐良机。
于是,他便声称要亲自替钟离不复带话,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前往了弥桑家内院,又借送弥桑妖月回房之机顺利地找到了虱蛊,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带走。
然而,他着实没有想到醉酒昏睡的弥桑妖月会突然醒来,更没有想到她竟会主动挽留。
彼时屋中烛火尽灭,称得上黑灯瞎火,弥桑妖月虽然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纪失言却很清楚她只是认错了人。
但是,从没有人知道的是,其实他从前在秘境时便对弥桑妖月暗怀过心思否则也不会将她烧毁的绣布私藏数年,只不过以往他很清楚弥桑妖月心有所属,知道他们之间绝无可能,所以才半点也没敢肖想。
然而在那一刻,面对主动送上门的投怀送抱,他根本难以抑制心中狂乱的激荡,几乎毫不犹豫便选择了顺水推舟!
那夜之后,他其实也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有过懊恼和担忧,毕竟这种事若想戳破简单至极,但凡弥桑妖月对钟离不复稍有提及,不仅当日的阴差阳错会立刻真相大白,偷盗虱蛊的嫌疑恐怕也会很快落到他头上。
只不过,当时他毕竟已经手握虱蛊,这件杀器威力无穷,哪怕出现最坏的情况,他也有自保的底牌。
如此一来,他倒也不至于担心太过,只是没想到他所预想的东窗事发竟然迟迟未来,而弥桑家追查盗蛊贼的事也莫名其妙不了了之,仿佛就这么轻易翻篇了一般。
那时的他自然不知这竟是因为弥桑妖月骤然有孕打得弥桑家措手不及才会无暇他顾,还当是他运气绝佳,就这么顺风顺水地避过了一劫。
其实若没有永生之契三脉无法自相残杀的束缚,当年已经得到虱蛊的商河父子完全可以直接找一婴孩对其下蛊令其漂往秘境,而不必大费周章宣扬天灾并屠尽一城。
但正因有这束缚的存在,若由他们直接做出将虱蛊传去秘境的决定,纵使虱蛊威力再强也无法杀死鹿辞,所以他们只能曲折迂回地在桑城那些爹娘心中埋下种子,最终由他们自己做出将孩子送去秘境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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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梦天师[重生]——丨林暮烟丨(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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