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歌女这仇报了,按理来说,她应该痛快,可是这仇实在是拖了太久了,仇太重、太漫长,牵扯太多,这仇不如不报。至少李冬青是这样觉得的。
沉重到这种程度的仇恨,不可能只凭一颗头就化解,可这颗头如果还没到手,她意识不到这一点,这颗头真的落下来了,并且捧在她的手里了,她就会慢慢地发现,这头没有用。
可是谁也没办法责怪这个女人,因为谁到了那个时候都是这样的,明知道这是一个火海,也会纵身跳下去。有些时候人这辈子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之。
大歌女说道:走罢。
李冬青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大歌女沉默了下来,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俩人的身影和族人离去的方向背道而驰,向着草原深处进发。
草原上一直流传着传说,昆仑山会为草原上的孩儿们降下旨意,是赢、是输、是前进还是后退,昆仑山都有所指引。而那些骁勇善战的勇士,又被称作是昆仑山之子,是上天派来拯救草原的人。
天空上的乌云仿佛是要掉落下来,伸手可摘,密密地压在头顶,将天空死死地遮盖住,一丝蓝天也没有露出,草色也变成了漆黑,吸一口气,仿佛都挤压在胸膛里。草原上的阴天是非常吓人的,好像是真的是神怒了。
伊稚邪在这样的一天,祭了昆仑山,上路了,带着自己的五千士兵。
李冬青等人驾着马走在他的身后,伊稚邪不时回过头来,看上一眼。
火寻昶溟问道:他是怕咱们跑了吗?
王苏敏问:你想跑吗?
当然想。火寻昶溟小声地说道。
所以,王苏敏随口道,可能是昆仑山看透了你的心,告诉他要小心你。
火寻昶溟不屑道:昆仑山如果这么神,为什么不让他当太子?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大歌女刚要让他闭嘴,就听伊稚邪在前头,掉转马头,说道:让我来告诉你,因为我不是大单于的儿子。
伊稚邪说:如果你认为,只有生来就是王子的人才能当大单于,那你可以当我没说。
火寻昶溟看着他,说道:当然不是。
那你是觉得我不行?
火寻昶溟:我什么也没觉得,你生气了?
伊稚邪:
火寻昶溟问旁边的王苏敏:他生气了?
王苏敏:别拉上我。
火寻昶溟只好摊手,说道:我只是随口说说,我对你们匈奴人不怎么了解。
伊稚邪面带薄怒,说道:这个草原,值得更好的领主,我只是想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
火寻昶溟说:生气了?
王苏敏抿着嘴唇,压着嘴角,生怕笑出来,李冬青拦道:昶溟。
火寻昶溟一耸肩,掠过伊稚邪,走了。
李冬青与他并驾齐驱,低声对他道: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火寻昶溟说,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要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了,何必粉饰自己,说是神的旨意呢?神告诉他,要谋朝篡位吗?
李冬青:你就不用管神是怎么想的了罢?
火寻昶溟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有人想要从你的手里抢走王位,我会杀了那个人。我不会管神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偷来的,就是偷来的!
李冬青:
李冬青不再责备他了,说道:好了,消消气。
太子于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并不清楚,但是为了月氏的命数,只能杀了这个人,火寻昶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他还没能习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伊稚邪的野心不只是在草原,其实有时候,光是靠野心,就能掀起大浪来了,而不需要太多的能力、时机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李冬青也不想帮伊稚邪,不想的原因其实只有一点,他不知道伊稚邪当上大单于,对这个天下到底是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伊稚邪的铁蹄踏入了中原,造成了数以万计的死亡,那一天,李冬青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
宁和尘赶上他们,说道:冬青,三百里后,龙城。
李冬青便知道,这条路已经没办法退了。
这之后,两天后的夜里,斩于丹、杀大单于、夜放李广,都在一夜之间发生。这是一个异常纷乱的夜。
于丹的母亲、大单于的阏氏南宫公主一夜之间,险些疯了,从王账中来回奔跑穿梭。
南宫公主是大汉的公主,他是刘彻的姐姐,也是刘荣的姐姐,李冬青理应叫她一声姑姑,他实在是可怜南宫,但是这一切的苦果是他们带来的,所以没脸做些什么。
南宫撞上了李冬青的胸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是看见了故人,可是也只是一晃而已,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抓不住了。
李冬青抓住她的手腕,递给了她一把刀。
南宫头发没有梳,乱极了,她有些呆傻,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问道:我也要死吗?
李冬青说:不用。
南宫:你是谁?
李冬青无言以对,只能说道:我叫刘拙。
南宫似乎有些忘记了这个名字,她脑袋乱了,想不起来什么,可是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像他们皇家人的名字了,她又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李冬青道:我来救你,愿意走吗?
南宫听到了救这个,忽然间哈哈大笑,仿佛是被点了什么穴道。她从小活在皇宫里,小小年纪嫁到了匈奴,没人说过要救她,她等这句话等了近二十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听见了这句话?
太可笑了,南宫疯了,说道,太可笑了
南宫怒吼道:命啊!为何捉弄我!
李冬青拦住她,她却挥舞自己的手里的小刀,放在自己的脖颈上,抓狂地道:不要碰我!
李冬青对女人从来是没有一点办法,一时间束手无策。
南宫公主今年也才三十余岁,美丽动人,她穿着匈奴人的衣服,说的也是匈奴话,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匈奴人,一个有了儿子的匈奴女人,如今儿子死了。
李冬青想起了那个叫于丹的年轻人,他死之后眼睛也睁着,伊稚邪毫无疑问地赢了他,赢得彻底,可是成王败寇这样的道理,对这个母亲而言,是不能讲的。
李冬青说道:公主,我可以送你回长安,你愿意吗?
南宫说:长安还有什么?
你母亲,王皇后还活着。李冬青说。
南宫笑了,说道:就是她把我送上了匈奴人的马车,哈哈,哈哈哈!
那长安城就什么也没有了。
南宫冷静下来,滑落下去,把自己掉在了地上,刀也放在了腿边,说道:我不回长安。
你是刘拙,南宫说道,刘荣的儿子。
她终于清醒下来,轻飘飘地看了李冬青一眼,说道:你不是死活不想来草原吗?怎么,你的手也伸到了草原?
在她眼里,男人都是一个模样,他们好像活着就是为了侵略,为了杀更多的人,为了拥有更多的女人。无论是贫是富,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模样。
李冬青坐到她旁边,手放在膝盖上,说道:其实我也是情势所迫,欠了伊稚邪的,只能如此。今晚,我就要走了,临走前,最后能帮你的,也就是问问你,想不想回到中原。
李冬青和这个女人从未见过,他也不了解这个女人,但是可能是因为南宫当过母亲,他们之间又有血缘的连接,李冬青对这个女人总觉得有一种亲近感,他说道:不想回去,也是好事,只不过伊稚邪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你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拿好自己的小刀。
南宫问: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把刀能有什么用罢?
李冬青道:不然怎么办?
南宫愣怔,依靠在柱子上,不说话了。在她眼里,其实李冬青与其他的所有人都是没有差别的,都一样。
李冬青道:你也可以跟着我们走。
南宫摇了摇头。
李冬青就不再说什么,他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刚想要走,南宫却忽然拉住了他,李冬青一回头,那把小刀冲着他的胸口就插了过来!
他没有防备,全靠本能抓住了南宫的胳膊,刀尖划破了他的胳膊,血花瞬间染红了袖子,南宫大吼道:杀了你!
李冬青:
宁和尘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了这一幕,李冬青赶紧对他道:冷静!说着便两下制住了南宫,将她手中的刀夺下来,摇了摇手臂,甩下来两串血。
宁和尘走进来,问:你就乐意挨打,是吗?
李冬青苦笑摇头。
宁和尘抓起他的胳膊看了一眼,然后又瞥了眼南宫,李冬青挡了她一下,道:收拾好了?
嗯,宁和尘说,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想起了还有一个受气鬼不知道在哪儿,就过来找了找,没想到真的在这里挨欺负。
李冬青:
师父,李冬青道,挖苦我这么有意思吗?
要么你现在跟我回去,宁和尘道,要么我杀了这个女的,你选一个。
李冬青当即说道:走走走。
他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南宫自从被放倒在地上,就躺在地上,仿佛是个布偶。李冬青临走前,帮她把门关上了。
宁和尘道:被一个女人伤了,她还不会武功,你让我刮目相看。
唉。李冬青就知道要听他骂自己。
宁和尘余光一扫他的手臂,又说道:别甩了。
他端起了李冬青的胳膊,仔细地看了看那道伤,好像是真的能看出什么不一样来,宁和尘道:不深。
他撕碎了宁和尘的袖子,给他伤口卷上了布条。他低头垂首,做着这件事情,李冬青心口砰砰跳,他四下望了望,没有人在,他飞快地低下头来,亲了宁和尘一口。
宁和尘没有抬头,耳根却悄悄地红了起来。
李冬青脸上一直挂着傻笑,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伊稚邪要大摆庆功宴。
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天下形势异变,匈奴伊稚邪、中原刘彻、还有一个江湖,尚未有主。
三方势力的一方已经变了,想必远在长安的刘彻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李冬青打算今晚便走,迟则生变。他坐在宁和尘的旁边,不自觉地就想笑,宁和尘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这么高兴吗?
李冬青自得其乐,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宁和尘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李冬青霎时傻了,脸霎时涨红,一口酒差点没吐在胸口。宁和尘说完,嘴角噙着一摸淡淡的笑,吃了一口席间的羊肉,又皱起眉头来,说道:腥。
李冬青显然显得坐立难安起来,不自觉地想去看身旁的宁和尘,王苏敏忍了他半天,终于说道:长虱子了?
李冬青赶紧去喝酒,然后拿自己的杯和他碰杯,自顾自地道:干杯。
王苏敏莫名其妙地和他干了一杯,看见李冬青飞快地灌了一杯,然后又去倒,没倒准,溢出来了。宁和尘帮他把杯子拿起来,李冬青手忙脚乱,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然后又感觉不对,接了过来,说了句:多谢。
王苏敏:
李冬青:
李冬青觉得还是别喝酒了,把手放在膝盖上,胸腔仿佛是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还在往下走,他清了清嗓子,有点此处无印三百两的感觉。李冬青真是好久都没有感觉到这种局促了。
宁和尘始终是噙着笑,神色淡淡地。李冬青因为那团火,也不敢瞥他了。
席间,伊稚邪的探子进来过一次,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等到伊稚邪走过来的时候,李冬青这团火才算是浇灭了。
伊稚邪说:你们听说了吗?刘彻剿灭了吞北海,杀了几千江湖人。
霎时间,他们几人静了。
伊稚邪莫名其妙,说道:怎么着?不知道?
王苏敏皱眉道:不可能,他哪来的这个本事?
他没有,伊稚邪说道,但是有人有,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只是一些缺钱的高手而已。
李冬青和宁和尘对视一眼,心沉了下去。
伊稚邪笑道:中原人和中原人打,汉人和汉人打,岂不美哉,快哉,哈哈,喝罢,你们随意。
他好像是故意就为了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才来,说完了就走了,火寻昶溟道:我虽然不是中原人,但是我确实是有点忍不了了。
王苏敏道:我也不是中原人,也忍不了。因为这跟是不是中原人没关系,他就是在气咱们。
火寻昶溟:那他确实成功了。
火寻昶溟最气的是,自己这股气莫名其妙,不知道从何而来,也没啥理由,他既不是中原人,也和吞北海没有关系,和中原武林也没有交集,他怎么就这么气?
李冬青突然间说道:我出去一趟。
火寻昶溟看见他出去了,明白过来了,是因为李冬青,李冬青就是连接他们和江湖的纽带。李冬青是一个:和霍黄河、叶阿梅是好朋友,是宁和尘的男人的,从中原长大的,江湖人。
宁和尘不声不响地跟了出去。李冬青站在一块石碑前,一只手伏在上头,一只手背在身后,
他今天受伤了的手仿佛已经找不到痕迹了,就像是没存在过,李冬青受过的伤都被他自己吞掉了,他从小都是一个能吃苦的孩子,不会哭着喊疼。
宁和尘道:你没必要陪我去。
嗯?李冬青转过头,说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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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辣江湖——野有死鹿(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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