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钟琪啊了一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问:攻城啊,谁啊?
李冬青看了那面旗帜,心里也起了疑惑,道: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说罢,他便跳了下去,楚钟琪吓了一跳,赶紧跳了上去,想看看他去了哪儿,可是他今天喝了实在太多了,一直喝到现在,现在头重脚轻,刚踏上墙头,眼前却出现了重影,他以为自己踏空了,一扑腾,直接也闷头掉了出去。
李冬青一手举着撞城门的巨大木桩,把它一把便夺了过来,双手抱实,直接将这些人扫进了护城河里,护城河下面木桩修得尖锐,密密匝匝地栽了一整条河水,掉下去当即把河水染得黑红,在这个黑夜里仿佛是墨汁掉进了墨汁里。
楚钟琪掉在了他背后,自己挣扎着站起来,然后说道:他娘的,今天不宜动手啊,喝大了。
李冬青见好就收,随手挽了两个剑花,拔剑立在身侧,问道:你不是喝醉了最厉害?
也不能太大,楚钟琪站到他身边,还有些晃晃悠悠,说道,我现在连人都看不清在哪儿。
李冬青抬起头来,因为火势,他的头发被微微吹拂起来,说道:人来了。
林将军穿着戎装,站在了城墙上,身后是熊熊的大火,在黑暗中卷集升腾,火星迸射开来,他举起手来,喝道:放!
火球顺着城墙滚滚而下,让人避无可避,楚钟琪大骂了一声:我俩还在下头呢!
李冬青拎着他的衣服领子,逆着火球,把他给拎上了墙,衣角被点燃了,他随手拍灭了,林将军神色威严,眉眼间能夹死一只蚂蚁,问道:你出手了?
城门要破了,李冬青说,帮你一下。
林将军说:算我欠你一命。
是闽越国,李冬青低声说道,不是冲我们来的,我不能出手,坏了黄金台的规矩。
知道,林将军和李冬青已经在拉练场上是老相识了,他一举手,示意不必多说,理解。
李冬青看着下头的人正在穿越火海,逆着漫天的箭矢,爬这座城墙,脚下片刻间就堆满了尸首,也皱紧了眉头。
楚钟琪心大异常,问道:没我什么事了?回去睡觉了啊。
李冬青看了他一眼,不放心道:你自己能找到回家的路?
自从李冬青不住在点将胡同的那个小楼里,他就把那个住处让给了王苏敏和楚钟琪,俩人都爱喝酒,本来就只有楚钟琪去住了,王苏敏还懒得搬,但是过了几天,俩人凑起来喝酒,感觉实在是麻烦,王苏敏收拾了点行李,经常往那边过夜去了,就住在李冬青那个房间。
那条街离城门不近,李冬青多次往这里奔跑过,心里,身体,都记得这个距离。楚钟琪说道:这算什么?无所谓啦,我就算睡在街头也无妨。
城墙上人满为患了,李冬青就没有再碍事,带着他跳下来,说道:我先带你回家。
楚钟琪却打开了他的手,说道: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弄明白吧。
李冬青笑了,楚钟琪低头问:这把刀给谁的?我拿走了?
原来他根本没醉。李冬青失笑,把刀递给他,说道:替我捎给王苏敏罢,我还以为今天晚上又要打起来,给他拿了个趁手的家伙。
他其实一直想把这把刀送给王苏敏,只是上头刻了海东青三个字,怕王苏敏心里介意,不愿意用。
我还猜,你打算什么时候送给他,楚钟琪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了掂量,说道,好刀啊,真是漂亮的刀。
江湖人当然爱武器,很多高手的武器在武器谱上还排了名号,一二三四论得清楚,李冬青没见过名器,也没上过什么武器谱,他听见楚钟琪夸这个把刀漂亮,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直不想送这把刀。这是宁和尘给他设计的图样,选的形状,定下来了要给他做一把鱼尺刀。
当年这些都是情谊,是宁和尘对他好过的凭证,现在那件狼皮大氅躺在楚钟琪的衣柜里,这把刀到了王苏敏的手上,李冬青年少时候萌发的爱意,仿佛也是短暂地开放的一束花,早该放下了。
当年宁和尘刚走,他觉得自己势必不能再见宁和尘了,他一定会失态。可是现在又不怕和宁和尘重逢了,他不打算告诉宁和尘自己当时的心意了,不管宁和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欢过他,都过去了,就当没有存在过。
能大方地跟他寒暄两句,感谢他也尽心尽力,倾其所有,照顾他两年,就可以了。
说不定还要笑话宁和尘两句,当年夸下海口,说要保护他,到他成年,宁和尘可是没有守约。
不过也只是这话也只是李冬青自己想想,真见面是不合适说的。
第62章 收拾山河(五)
李冬青在黑夜里奔跑, 李冬青在黑暗中奔跑, 他还是要回家, 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见大歌女带着一行人已经收拾好了,各个怀抱着手里的琴与琵琶,这对他们而言已经相当于战士们穿上了自己的铠甲,严阵以待了。
李冬青伸出一只胳膊将火寻郦拦住,说道:我问你, 东瓯和闽越国有仇,这件事你知道吗?
火寻郦愣了一下,反问:什么?
她随即反应过来:是闽越国?他们攻城?
闽越国是东瓯邻国,过年时的那一场宴会, 没见到闽越国的人来拜年,但这也不算是多稀奇的事,不来也就不来了, 只是现在就来攻城,很难说东海王心里不知道闽越国的意图。
李冬青问道:你说,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火寻郦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冬青说:如果不知道,那就麻烦大了。你可以收拾行李, 准备回家了。
火寻郦睁着眼睛望他, 眼底、心里都是一派混乱、茫然。骤然间听到他说这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李冬青告诉她:你回院里吧。
大歌女转头,刚要与身后的人说话, 就听见马车和仪仗的声音,东瓯王和王妃从车上下来,王妃喊了一声:妹妹!
这一声妹妹,把大歌女喊得浑身一颤,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王妃已经跑了过来,她穿了一身白色曲裾,上头用彩线纹牡丹花纹,在暗夜里闪着流光,火寻郦强自镇定,说道:王妃,这么晚,是出什么事了?
东海王上前一步,说道:借一步说话。
火寻郦、李冬青、东海王、王妃,四个人跪坐在主屋矮桌前,屋里点起了微弱的烛光,每个人的脸上随着火光的飘摇,阴影不定。
火寻郦亲自给他们几个人斟茶,外头还想着攻城略地的杀人声。
她佯作不知,问道:外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冬青还想去看一看。
王妃叹了口气,说道:是闽越国,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本来还是好好地,怎么会突然干这种事呢?
火寻郦心里隐约有底了,她感觉这心情像是悬而未决,他们一旦说出请求,那就是彻底给了她一刀。
李冬青说道:闽越国也并不比东瓯富饶,东瓯国力强盛,二位也不必忧心。
东海王叹笑一声,说道:好一句国力强盛,东瓯的兵到底是什么样,别人不知道,但是你李冬青一定知道。
当年练兵,李冬青就曾说过,这兵就是花架子,也说过东海王脸上不说,心里也有数,俩人心里都有数,但是当时谁也没说,可东海王现在非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李冬青就不认了,笑道:我一直是觉得,东瓯的兵力强盛的,我见过匈奴儿的铁骑,也没觉得比东瓯强到哪儿去。
火寻郦侧着脸,在烛光中听着他们的交锋,也渐渐地感觉出,没有李冬青,自己今晚可能会很难捱。
东海王说道:那我如果输了呢?!
他老得吓人,老得不怒自威,火寻郦和他是多年的朋友,正是因为有感情在,她现在不敢看他那张纵横交错的脸。
此战刚刚开始,李冬青笑道,现在就说输有些不吉利,我倒是觉得肯定能赢。
东海王还欲说什么,王妃却忽然啼哭了起来,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东海王沉默地看着王妃,不劝阻,四个人对坐着,李冬青对着东海王,火寻郦对着王妃,这样对坐实在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火寻郦率先去摸王妃的手,说道:姐姐谁知道王妃却忽然反握住她,说道:好妹妹,你不能看着东瓯倒了啊!
火寻郦吓了一跳,想要收回,又被她紧紧地攥住,她下意识去看李冬青,李冬青笑着对王妃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说这种丧气话?
王妃似乎也有些不明白李冬青了,他不像是那个刚来的时候的冷漠少年,也不像是去年的那个不会因为不会拒绝别人,总是皱着自己的眉头的小男孩了,怎么突然间,等自己真的用上了他的时候,他就变了模样?
王妃突然觉得怒从心起,她不能被这个毛头小子捉住把柄,她是要赢的,寒门女人坐上王妃的地位,难免都觉得是自己有本事,难免都开始不服命运的安排了,想要抗争些什么,她说道:冬青,你本来也是要和我的宫女成亲的,她从小跟着我,就像是我的小女儿,你也是知道的,我没有女儿,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她就是我的女儿,你娶了她,也就是我们家里人了,我们是一家人。说着她又看向了火寻郦,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到些认同。
火寻郦却没有什么表情,王妃的眼神从她身上飞快掠过,又去看李冬青,笑了起来:难道你还要跟我说,你和她都发生了那种事,有了那样的关系,你还打算抵赖吗?
李冬青问:你应该是知道我一个手指都没有碰过她的吧?我倒不是想要抵赖,只是想问问。
你果然不认吗王妃面带荒唐、绝望,看着他仿佛是看个畜生,嫣儿还在外头你怎么能这么说?
李冬青笑道:算了,不要生气,我就问问而已。
王妃却更捉摸不透他了。
你不愿意娶她?王妃试探着问。
李冬青:我没这么说。
那就是愿意了?王妃紧接着追问。
女人如果疯起来,确实是有些可怕的。李冬青失笑,说道:你如果愿意割爱,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只不过王妃明不明白,就算是我娶一个普通女人,也是不能出手干预朝廷的事的。我怕你把女儿下嫁给了我,还是不能如愿,你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妃说:你入赘不就行了?我听说你在吞北海以一敌万,势如破竹,你入赘到我家,从此就是宫闱中人,你这么厉害,就算是等我们百年以后,把王位传给你又如何?
这话不光李冬青听了想笑,就连东海王也忍耐不下去了,一挥袖呵斥道:够了!不够丢人了!
王妃吓了一跳,想要还嘴,但是念及在外头,忍了,没多说什么。
东海王看着火寻郦,说道:不愿意帮忙,直说便罢!我东瓯就当是养了二十年的白眼狼!
火寻郦低着头,看着桌上昏昏暗暗地影子,她能有什么办法?
东海王,李冬青也肃容,说道,你又知道,如果帮了你,对月氏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月氏是为了仇恨才在中原苟活,我们记得你给了月氏容身之所这份恩情,时时刻刻不曾忘过,李冬青终于开口说道,不过东瓯既然已经向武帝称臣了,闽越国师出无名,你明明可以求援于武帝,为什么非要搭上一族人,整个月氏的命呢?
李冬青说:我如果不是江湖人,一定会鼎力相助,可是我是,我没有办法,江湖人不能插手朝廷事,这是黄金台定下的约,如今江湖和朝廷闹得这么僵,在这个关口违约,被拖累的不只是月氏,还有整个江湖。东海王,我知道你不会不明白冬青现在的处境。
东海王说道:那你应该也懂我的处境。皇帝不满意小国称王,他早就希望我们内讧起来,他好一统天下,你觉得他会出兵吗?
李冬青:以刘彻的野心,就算没有今天这一战,他一统天下也是早晚的事。我确实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如果今天没有帮你,那就证明未来的某一天,踏进东瓯的铁蹄一定是他刘彻自己的军队。
东海王嗤笑一声,暗含了那些老人家所特有的讽刺,说道:我从小就夸你聪明,谁知道你是真的伶牙俐齿。
他又补充说:如果你这样忘恩负义,晚上还能睡得着觉,倒也是个角色。那我无话可说。
东海王,李冬青恭敬地说,这是你教给我的。
我半夜被逼得让李饮风砍了一剑时,相信你也是一夜安睡。咱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我也知道在别人鼻息下生活是什么滋味,但我当时没有逼你。
李冬青说:人心换人心,人心如果换不到,就只有权力可以。
东海王看着他,仿佛彻底老了,眼底的苍凉隐约可见,他才意识,自己已经早就没有权力了,在李冬青的眼里,自己其实早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敬畏的必要了。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宁和尘出事的时候,他没插手,事后宁和尘受了重伤去了长安,他那时候仔细端详过,没在李冬青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敌对,他还是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李冬青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他总是夸李冬青聪明,但是他好像从来没有真的意识到,李冬青确实是聪明的。李冬青换剑,也只学了半年就已经出师,他学一个道理需要多久?
吃一次亏,就不会再犯了。
如果性格单纯的人聪明,再聪明也会显得蠢笨,性格单纯的人还是笨一点好,单纯和聪明并不能并存,东海王一直轻视了李冬青,他没想过李冬青会被挫折推着成长。
李冬青还是看着他笑,还是当初那个模样,嘴上说的话却已经不一样了,他道:你这个年纪了,回长安城当个贵族,不好吗?
东海王冷笑一声,说道:我这把年纪,你以为你不会有老的那一天吗?
李冬青诚实说道:月氏身负血海深仇,冬青确实未必能等到那一天。就这样罢,欧阳摇,咱们各有命数,咱们合该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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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辣江湖——野有死鹿(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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