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看着他,泪珠自己淌了下来,她擦了擦,低下头去。卫青很少说这种话。
卫青看着自己的这位柔弱的姐姐,没有别的办法能帮她。卫子夫是聪明的,他们姐弟一样的谨慎,他并不需要多叮嘱些什么,只能陪着她度过去这一关。
卫子夫半晌后平静下来,说道:你回来了,还没给我说过,原来这一仗那么危险吗?
卫青沉吟片刻,说道:这一仗看似赢了,其实输了。皇上调动了所有精兵,而吞北海却好似只是找了些朋友来帮个忙而已,这一仗是我们损失更惨重,而且
而且?
而且他们好像没有多想赢。卫青说到这里,便知道不能再说了,及时打住,说道,你不需要关心这些。皇帝自有决断。
卫子夫叹了口气,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陈阿娇是长公主刘嫖的女儿,长公主又是太皇太后的女儿,如今要是因为她,陈阿娇的皇后被废了,那她以后在后宫要如何自处?再加上太皇太后本就不喜欢皇帝四处征战讨伐,现在这一战又损失了这么多,太皇太后虽然不说,但是心里一定憎恨他们姐弟。
宫闱里的生活,何止水深火热?
刘彻坐在大殿中,朝中权力更迭,御史大夫已经变成了张欧,此时正跪在下头,脚底下除了他还有一地的大臣。
刘彻说道:叫你们来,有两件事要说。
其一,刘彻有些烦恼,说道,吞北海一战虽然赢了,但是损失惨重,没办法,太皇太后、太后那里,给我压力很大,短期内不能再打了,你们说说,不能打,往后应该怎么办?
韩安国说道:不能打,那就削吧。
说到刘彻心坎上了,他一拍桌子,说道:怎么削?
有两个办法,韩安国说,一个就是拔高门槛,入江湖者每年交的税再加一些,让穷人上不起黄金台,再一个就是行加封令,武艺傍身者入朝为官,高官厚禄,把江湖中人收归麾下,日积月累,便蚕食江湖势力了。
刘彻说:第二条不错,可以试试。
来,刘彻说道,薛泽,你来说。
薛泽说道:卑臣以为先杀宁和尘,等杀了宁和尘,皇上便可昭告天下,马邑之战大败的罪魁祸首既然已经找到,皇上仁慈,就可以宽恕江湖,暂且不处置江湖人,这样我们便可以鸣枪收兵,等兵强马壮的时候,再战时一击取胜。这样也可以让天下人以为,我们师出有名,是讲道理的,而且不是不能打,只是不打了。
刘彻道:杀?不能杀,你想什么呢?
薛泽:
多少年能出一个天下第一?刘彻说,杀了他,咱们还怎么赢?你没打过仗,不知道,这一仗打得,疼死我了,一将难求啊,必须得捞一笔,我留着他有用。
薛泽纳罕道:皇上,他和你有仇啊。
他和我爹有仇,刘彻苦口婆心,说道,那是上一辈子的事了,他犯得上恨我吗?
薛泽:苍鹰郅都,归根到底是太皇太后逼死的,这太皇太后可还住在东宫呢!
刘彻大手一挥:这个等他到了再说。东瓯到底什么时候交人?
韩安国说:你给的期限是三天。
这是第二天了吧?刘彻说道,东瓯那边的使臣呢,明天一早,再去催。
韩安国愣了一下,还是不得不说到这个问题,说道:那日卫青回来报,在战场上看见一个少年,与皇上面貌相仿,他又在宁和尘身边,皇上可曾想过
刘拙,对吧,刘彻不怎么在意,说道,奶奶已经把他忘了,现在要他也没什么用。等这些乱子平息了,我再想想,要不要接回来给她讨个乐子得了。
当日在卫青面前,李冬青并未展露过武功。是以刘彻并不知道李冬青的本事。
现如今朝中的形势已经今非昔比,仅仅一年间,刘彻这位子便已经又稳了一些。太皇太后的年纪实在是太老了,一年更不比一年,今年就已经不大折腾了。特别是淮南王刘安造反之后,便已经不怎么管他了。
刘彻到这一年,才多少尝到了当皇帝的乐趣。
张欧在下头跪问道:皇上,那第二件事
哦,刘彻说道,还有件事,皇后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朕已经亲眼看见了,就在卫美人的宫中,她枕头底下的人偶朕正好带着,就在这。
说着便把一个东西扔到了大臣们的脚下,大家本就卑躬屈膝,现在便不动声色地低头看。是插着银针的人偶。大殿上下落针可闻。
刘彻说:朕要废后,你们意下如何?
皇上要废后,大臣能有什么意见?就算是有,陈阿娇生不出孩子啊,能有什么办法?
谁都知道废后是早晚的事,刘彻并非是念旧情的人,更何况陈阿娇与他连旧情也没有,刘彻自打娶她的一日起,就没喜欢过她。
韩安国说道:皇上,兹事体大,还是要彻查,掌握了证据,才能在太皇太后和长公主那里有底气。想要废后,也就不难了。
刘彻说:哎,对,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个谁,张欧,你是御史大夫,你来办这件事,找一个痛快人来查,这个月给我一个交代。
张欧还是有些掌握不好刘彻脾气的火候,便殷勤地说道:臣亲自来查。
刘彻啧了一声,说道:你,手下没人了?
张欧有人,但是张欧不知道该用谁,该怎么用。
刘彻觉得他简直是个废物,说道:就张汤吧,行了,都回去睡了,朕也睡了。
余下大臣们的嘘声都在心底,面上都是平静。
等大家都走出来,韩安国等在外头,看见张欧路过,说道:张大人,留步。
张欧也是一身冷汗,擦了一把,俩人一路往宫门口走,张欧说道:张汤!我怎么知道,他竟然要张汤!
韩安国看着远方的路,说道:我们的皇上,的确是一个皇上。
一个皇上应该如何?第一点便是心硬如铁。
陈阿娇就算是再娇蛮无理,谁看不出都是因为想要些恩宠而已?一个少女而已,一点甜头便能从傍晚笑到天明,但是自从刘彻登基,他一点甜头都没有给过阿娇。她再疯,都是被刘彻逼出来的而已。
张汤又是谁?是郅都死后,大汉的又一个酷吏。
张欧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让他来办这件事,其实是想要张汤来处置阿娇。这样的话阿娇岂不就是另一个刘荣?
刘荣死在郅都手下,是景帝的想法。阿娇陨落在张汤手中,也是刘彻的授意。这父子俩都是帝王心,无论是对女人还是对儿子,并没有爱惜之心。
张欧说道:韩大人,在其位,谋其政,我本不该说这些,但是我实在愚钝,我想不通。
韩安国说:想不通,就别想了。
他这就是不想听的意思,多听多错,可是张欧却忍了几步路,就忍不住了,说道:韩大人!
韩安国也道:张大人!你何必事事洞明!
难得糊涂,韩安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世上让人难受的事情,还多着呢,你这才刚刚开始。
李冬青从大歌女的府中走出来,看了眼天色,明月高悬。
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天大地大,何以为家?
火寻昶溟等在门口,也站成了一根石柱,此时见他终于出来了,赶紧凑上来说道:怎么样?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李冬青叹了口气,说道,你等了一天?你吃东西了吗?
火寻昶溟:这时候了,吃什么东西啊?
李冬青笑了,说道:算了,我请你,走。
他娘的,火寻昶溟感觉不对劲,说道,不会是散伙饭吧?
李冬青不骗他,说道:难说。
俩人随便找了个饭馆坐下,平时俩人都不怎么喝酒,李冬青问他:你喝吗?
火寻昶溟说:你不会喝,我也不会喝,算了罢。
李冬青也觉得不该点,回去了弄自己一身酒气,只显得狼狈,没什么必要。
我明日去见刘彻的使臣,李冬青说道,看看能不能用我去换宁和尘。
他手上还拿着那一把鱼尺刀。火寻昶溟看了眼,李冬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鱼尺刀,又想起了大歌女说的话。
大歌女在冷冷的月光下,抚摸那把刀,问李冬青说:你欠我的,就一把刀吗?你只能还得起这一把刀吗?
李冬青心中的苦水简直要奔涌而出,他欠别人良多,可他又能怎么做?原来欠别人的东西,居然像背了一座大山一样令人窒息。
火寻昶溟说道:你就是太犟了,宁和尘自己还不知道这件事吧?他如果知道了,说不准自己有办法,不用你在这里左右为难。
李冬青说道:他如果知道了,第一件事便是要走。
火寻昶溟不了解宁和尘,可再一想,说不准真的会这样,宁和尘肯定也不想给李冬青添乱。于是便说不出话了。
无论和多少人商量,到最后还是这样对坐无语,这件事情确实没什么办法,他摇摆地站在一条绳索上,无论向哪个方向倾斜,都要亏欠别人。
火寻昶溟说道:咱们是兄弟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和你做兄弟,真的累啊。
反而是李冬青安慰他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我觉得总不至于死得太惨。
死?火寻昶溟蒙了,别啊。
李冬青笑道:开玩笑的。
他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没有以前那样脆弱,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难处,只要熬过去就可以了。
于是对火寻昶溟道:这件事,你不能替我做什么,就只看着我来做就可以。
火寻昶溟不可能背叛月氏,李冬青也不允许他背叛月氏,他无意再欠任何人人情了。
火寻昶溟也不好受,叹了口气。
李冬青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随手扒拉了两口,然后说道:我要先走了。
他不回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火寻昶溟也赶紧吃了两口肉,然后说道:一起啊,我自己吃干什么啊?
李冬青却说:不了,我自己回去。
火寻昶溟愣了一席,听李冬青说道:我得自己走。
李冬青把钱放下,然后拿起刀,转身出门,火寻昶溟看着他往出走,总觉得李冬青说得不是这件事。
东瓯的冬天一直都不是很冷,到了十一月,还是温和的,即使是在这样的深夜。
明月高悬,房檐上倒挂下干枯的枝丫,等明年便可以抽条,长出新枝。
现在可能已经到了后半夜,街上的馄饨摊都已经收了,李冬青拖着自己的长刀走在路上,很安静。
他的房间在一楼,往常回来的时候,会抬头望一眼楼上的窗子是不是开的,宁和尘有的时候会坐在窗边待着,他就能跟宁和尘打个招呼,有时候直接飞身跳上二楼,进屋去聊一聊。
今夜就有点太晚了,李冬青一抬头,那窗子里的灯光都灭了。
李冬青站在月光下,抬头望着那扇窗,可能望了有很久,始终觉得,心里的感觉又酸又涩,却没有苦。
吱呀一声,窗户开了。
宁和尘头发披散着,披着狼皮大氅,低头看他。
李冬青愣了。
第47章 三死黄金台(二十六)
宁和尘问道:怎么才回来?
李冬青瞬间满心满眼的酸楚, 一张嘴害怕自己哽咽鼻酸。
多练了一会儿, 李冬青勉强说道, 好累。
宁和尘看了眼他的神色,仿佛并没觉察出什么,说道:那就早点睡吧。
他又问了句:明天还是这么晚?
可能会早点吧,李冬青含糊地撒谎说道,要看火寻昶溟了, 他现在正在兴头上,不肯休息。
宁和尘嗯了一声,然后便不说话了。李冬青也在下头看他,宁和尘的头发被夜风吹拂着, 看向他的眼神并非无情,李冬青往前迈了一步,可往前进了一步, 又不敢了,他怕露出马脚,说道:我回去睡了。
宁和尘没说什么, 点了点头,似乎等他回去,李冬青却说:你先关窗吧。
宁和尘笑了, 望了他一眼, 把窗关上了。
窗关上了,李冬青的心仿佛也关上了,暗淡了下来。他不敢多停留, 开门走了进去。莫名地想到了一个词叫:藕断丝连。
可再一想,根本不贴切,驴唇不对马嘴,自己笑话了自己两句,回去了之后,推开那扇门,看见满屋子空空荡荡,他什么也没干,把刀放到枕头旁躺下了,没扯被子来盖,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着了,半夜的时候惊醒了一次,坐起来给自己倒了杯不知道放了多少天的凉茶,再躺下的时候,把枕头旁边的刀拿起来抱在了怀里,睁着眼看着楼上的木板,再睡着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李冬青这一夜不知道到底算是睡着了没有睡着,总感觉就算在睡梦中也还保持着些清醒的意识,就这样到第二天清晨,他忽然被惊醒,感觉屋里有人,瞬间从床上跳下来,一刀便劈了下去,可看见那人是谁的时候,又生生地停下来,刀正停在那人的脖颈处,但所幸的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宁和尘给他沏了一杯热茶,递给他,有几分满意的样子,道:还挺警觉。
李冬青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人是宁和尘,还是因为没伤到宁和尘,他接过来那个茶杯,才感觉到一觉醒来,又是口干舌燥。
可再看见桌上那张黄金令,刚喝下去那杯热茶,又在肚子里化作冰凉。
他看了眼宁和尘,又看了眼那张榜,又看了眼宁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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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辣江湖——野有死鹿(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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