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李冬青说,至少目前还没有。但皇帝野心勃勃,想要雪耻,或许会有那一天吧。
方青濯还记得刚才的情绪:匈奴人没有感情,听说他们的婚姻兄终弟及,这样的王朝若是也能在世间长存,那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李冬青忽然想起了伊稚邪,不知道那个人在干什么,若说匈奴人没有感情,或许也不全对,他觉得觉得伊稚邪对宁和尘确实有义,无情无义的是宁和尘,他想到这里,又笑了。
方青濯道:笑什么?
李冬青也没法回答他,只好道:哪里都有好人,也有坏人,没法一言概之。
他有时候不能理解大家提起仇恨时的痛。痛是痛的,可是他自己的苦也很快就过去了,没有那么恨。用宁和尘的话说,他是记吃不记打。可其实也不全是,李冬青小时候总是觉得,汉匈之战,着实从一开头,就是单于和皇帝的贪欲在作战,到底苦的还是苍生百姓,到了这个年纪,想法又变,觉得不该恨坐在王座上的人,而是人性就是如此,谁当皇帝都一样,苦手。
李冬青问道:你今天杀人了吗?
方青濯很尴尬,说道:没有。
李冬青笑了,点了点头。
方青濯道:我这个副掌门,实在是没什么出息,帮不上什么忙。
李冬青摆手,示意不要再说,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罢了。
叶阿梅怪哉,说道:你这小孩,和谁学得架子,这么会摆谱?
李冬青登时脸一红,摸了摸鼻子,不知该做何言。他没觉得自己摆谱,可是若是想和人保持距离,说出来的话就是这样的,他早已不敢随便与人交心,火寻郦也说过,他木讷得像块石头,可能也与这有关。
叶阿梅不满道:无趣极了。
李冬青挠了挠头皮,接不上话,便显得更无趣了。可他其实有苦难言,有一大堆苦水想倒。
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便快赶了两下马,速度提上来,走到最前头,火寻昶溟等人跟上,几人终于休息得差不多了,狂奔起来。
牧羊地是一处山谷,四面都是高山,他们需要越过一座山。蜀地的地势确实险峻,有的地方需要从马上下去,牵着马走。可是越过一个山头,站在山顶上,忽然看见了满山的梅花,映得山雪白一片,满山遍野,仿佛是雪满山中,李冬青想起了当年在边关的大雪,感觉一样的惊心动魄。
叶阿梅说:就要到了。
没想到居然不远,幸亏将主力部队击垮了,否则两军回合,确实是件麻烦事。
山上梅花飘香,带着些冷气和泥土气,泥土气仿佛也清爽起来,徐凤折了一支梅花,快上前两步,递给叶阿梅,叶阿梅觉得好笑,接下来,别在了自己的马鞍上,一路上慢慢地撒了两瓣花瓣。
火寻昶溟忽而说:血味儿。
他说有,许就是有吧,李冬青心里振奋起来,打起精神道:可能是到了。
隔着那密密匝匝的梅花树与梅花枝,李冬青感觉自己闻到宁和尘的味儿了,他驾马跑了起来,身上实在是血污太重,梅花瓣掉在身上,便黏在身上、头上,就掉不下去了。
其余人追上去,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在出发前或许其他人还觉得十拿九稳,可是走到这里,就又难免有些忐忑。
李冬青越过最后一个山岭,看见又是满山梅花,还不见人的踪迹,可再一走进,树干上斑斑点点,都是血印子,地上有人的尸首,只不过被密密麻麻的树遮住了。
李冬青倒吸一口气,听见叶阿梅说:应该就在前面。
李冬青说:最好分头去找。
大家没有疑议,既然如此,李冬青便一头扎向前头,策马走了。火寻昶溟说:你小子,找到人记得点狼烟!
李冬青大喝一声:知道了!
如此便这样分开。李冬青心里隐隐有预感,他离宁和尘应该不远,越走便越有些有些忐忑,无论长到什么岁数,好像也做不到永远面不改色。
李冬青走了不足三里路,忽然看见前面树林中仿佛有一个身影走动,他顿时吁马,一刀甩出去,打出一声惨叫,那人眼瞅着自己的头盔被钉穿在树干上,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
李冬青走过去,一看便知这是个逃兵,问道:战场在哪?他问得倒是和善,但这一身装扮实在吓人,那人又是告饶,好一番说自己只是迷路,并没有想跑,李冬青笑了,说道:我不管你,只是去找一个朋友。
那人才道:往北去,已经快到了。
李冬青又细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哪一边占上风?
那士兵苦道:根本就是死战,谁也活着出不来,本来先是我们占上风,我们将军用闪电战打法,分了三支分队,第一支在牧羊地迎击,稍稍交战便撤退,第二支又埋伏在前面的山顶,用巨石伏击,而后三支队伍一同汇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有一万人,对方不足百人,本来杀了几个,可后来那些人反应过来,便杀不动了,他们仿佛是人间修罗!
李冬青听说此,便问道:杀了谁?
不清楚,那士兵敞着腿坐在地上,嘴上起了白皮,脸上挂着血渣,说道,我们将军百步穿杨,就算是江湖人,也不能耐他如何,他可杀了不少人,我记不得脸。
就算是个逃兵,也挺骄傲。李冬青笑了,冲他扬了下巴,说道:你走吧。
那士兵却道:你不杀我,我就歇会儿,跑不动了。
李冬青转身便要走,那人又问:你要找谁?你是江湖人吧。
李冬青看了他一眼:是又如何?
去了是要送死,那人说,大家都疯了,没人能赢。
李冬青笑道:你是赢家?
当然,那人得意道,谁活着谁是赢家。不知道你找哪个朋友,希望他还活着。
他肯定活着,李冬青说,你若是再不找大夫,就不一定了。
那士兵仍旧笑得混蛋,他顺着李冬青的视线向下看了一眼,他自己的肚子被开了口子,被他使劲按住,不让肠子流出来。士兵说道:不劳你操心。
李冬青最后看了他一眼,这次确实走了。
向北走不足一里地,他往下山下,终于在无边无际的梅花之中看见了血海瓢泼。他刚从一场战争中出来,又进了另一场杀红了眼的战争,李冬青点起狼烟,站在山顶,看着山谷下面的混战,想找到宁和尘的身影,他今天应该穿了身白色的衣服,按理说该蒙着面纱,但是遍寻不到,只能看到霍黄河。
李冬青翻身上马,俯冲了下去,直奔霍黄河而去,谁知半路让人拦下,他随手两下便将人劈开,大喝道:霍叔!
霍黄河茫然回头,看见他,说道:侄儿,你怎么来了?
李冬青说道:我不大放心,怎么还剩这么多人?宁和尘呢?
霍黄河随手一指:那不是?随即喊道:雪满,你儿子来了!
李冬青顺着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带着头盔的人,那头盔里的眉眼望过来的时候,确实是宁和尘,李冬青顿时失笑。
怪不得刚才看不见他,原来一身白衣服已经成了黑红色。宁和尘看见他也是一愣。
霍黄河说道:怎么样,你们那边?
惨胜,李冬青说,你们要输?
俩人一边说,一边杀,霍黄河道:等着吧,一会儿还有一波,他们占了地形围困我们,上头那个姓卫的将军箭射得很准,闻人三千死了。
李冬青着实意外,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霍黄河道:他娘的,派人给你们传信,怎么不来增援?
李冬青说道:根本没有人来传信!肯定是被拦截了。
他说了下援军的情况,霍黄河道:不能等,不如就你再跑一趟,再不来人,就要输了。
输不至于,一个勇士能苦熬三日夜,熬也能把他们熬死,但是残杀至死却是有可能的,李冬青也不清楚,明明差不多的情形,怎么这边就如此惨烈。
传信自然是重要,他便想走,谁知道被突然拽了一跟头,回头看见正是宁和尘,皱着秀气的眉头,问道:受伤了?
李冬青忙道:没有啊。
他展开双臂,展示了下,说道:这都是别人的血。
宁和尘随手给他蹭了蹭脏脸,说道:来就来吧,还有大半的人没有解决,小心点。
李冬青说:我回一趟吞北海,替你们叫援军。
宁和尘却皱眉,看了眼霍黄河,霍黄河恼道:不然就还是我去!怕了你!
宁和尘说:算了,我送他出谷。
就在此时,上头忽然传来一声大喝,说道:射
卫青站在山坡上,头发被打散几缕,高举一拳,随后从身后的箭匣中抽出一支闪亮的箭,慢慢地挂在漆弓上,一箭射了出去。那一箭直冲霍黄河而来,霍黄河从身后掏出一个黄色的小球,抛了出去,半空中弹成一张圆形的盾,旋转着挡开那只急箭,又飞了回来,被他握在手中。
李冬青一看,便说:这地形不行,必须上去,否则就是为他鱼肉。
霍黄河反问:怎么上去?
李冬青:撤啊!既然已经占下风,那便是咱们更灵活,可以逃,也可以战,你还怕他不追?
说着,迎面又是一箭,这一次就是冲着李冬青而来了,李冬青没背箭匣,随手拿刀挡了,震得虎口一通,霎时淌下血来,李冬青这才知道了这位卫将军的厉害。
宁和尘微微皱眉,抬头看了一眼,他和卫青遥遥对视。
第39章 三死黄金台(十九)
李冬青其实有点诧异这人能活这么久, 如此厉害的角色, 宁和尘他们按理说一开始就应该处理了他。
李冬青拉了一把宁和尘, 宁和尘回过头来,说道:走。
俩人转身杀出去,身后却便是流矢飞箭,李冬青说道:为何不杀了他?
这就去,宁和尘却说道, 先送你回去。
李冬青却觉得不能这样,这人不是个善茬,不解决便是大患,便说道:现在去, 咱俩一起?
宁和尘却笑了,他显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道:路上可以慢慢走, 不必着急。
李冬青翻身上马,转头看了一眼,开口问道:你是故意留下他吗?
宁和尘拍了拍马, 说道:走吧。
李冬青便明白了,宁和尘是故意的,他的心思实在是太过于复杂, 导致李冬青一时也不那么明白, 俩人短暂见面,李冬青管不了那许多,还记得自己心中的苦, 开口说道:我今天可能杀了数千人。
放在一年以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人,可是真的走到这一步,还能怎么办?看方青濯如此坚定立场,他又如何不羡慕?
宁和尘却说道:你已经比伊稚邪强了。
当年宁和尘讽刺李冬青懦弱,说伊稚邪脚下尸骸遍地,杀了数不清的人,而李冬青还是个从未离开过家的乳臭未乾。如今李冬青彻底长大了,大得比伊稚邪还强。
宁和尘道:杀人是为了不杀,我儿自然和他们不一样。
李冬青这才真的笑了起来,黢黑的脸,雪白的牙,宁和尘踮脚伸手给他擦了一把,把他身上的梅花瓣摘下,说道:去吧。
李冬青扬起马鞭,说道:驾!一路冲了上去,他本打算一刻不停,但走了不足片刻忽而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是越想越不对,站在山顶,往下望去,山下一片白梅,李冬青已经走出很远,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李冬青霎时转身往回走,当时没想到,觉得他心思难猜,不过是因为没站在宁和尘的立场上想过。
李冬青快马疾行,马声嘶鸣,却在半路上遇见了火寻昶溟,看见他怪道:你怎么在这儿?
李冬青懒得解释,说道:要出事了。
火寻昶溟说道:我看见你的狼烟就往过来了,出什么事?
而此时李冬青也不必要多说,此时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日暮西垂,山风带来阵阵血腥气和兵刃气,他们爬上了最后一个山坡,往下望去,对面山峰上的卫青已经不见踪影,只余下山下一群江湖残兵,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战争中缓过神来。
这是李冬青第一次见到卫青,挨了他一箭,虎口包扎了月余,落下一条不太大的白色的疤,和身上那些比起来,不值一提。
而此时火寻昶溟看着山下,又看了眼李冬青,问道:出什么事?
他们下山,宁和尘身上并无伤痕,很多人都累瘫在地上,宁和尘还站着,看他回来,也没问为什么。
火寻昶溟看了眼已经赶到的王苏敏,问道:怎么回事?来晚了?输了还是赢了?
赢了吧?王苏敏拿不准,说道,他们撤了。
霍黄河却说:平了,不再打了。
王苏敏左右看看,这里头没有一个人爱说话,只能自己来转述,说道:宁和尘单挑卫青,上头人不少,他冲上去,我,叶阿梅就跟着上去,卫青功夫不错,挡了两箭,掳了叶阿梅,但是放下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撤军了,我们也没去追,这不算赢?
李冬青看了眼叶阿梅,叶阿梅没好气道:怎么着?
没,李冬青赶紧说,没事吧?
没事,叶阿梅道,没伤到我,他是看出来前面的仗已经输了,所以才跑,再打下去没有意义。
宁和尘调侃她道:懂得不少。
叶阿梅道:没你懂得多,功夫好的人多了是,不稀奇,稀奇的是功夫好还能装孙子的。
没人装孙子,霍黄河开口道,尽力了。
叶阿梅才不说话了。
宁和尘没什么所谓,随口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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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辣江湖——野有死鹿(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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