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他说了自己的名字,又问,“以后怎么称呼你?”
“‘系统’。”
一时无话,沉默了一会儿,池先秋试着问道:“可以加一个‘新’字么?”
“可以。”
这个新系统怪冷的,话也很少。池先秋想,或许是自己在第一个世界里任性妄为,改了故事的结局,主神才派了个最严肃的系统来监督他。
主神——他没见过主神,只是常听从前的系统说起,应该是最高级别的管理者。
新系统道:“你做的第一个任务我大概看过了。”
池先秋有些心虚:“第一次做,还不太熟练,下次应该会更好的。”
“嗯。”新系统停了停,斟酌着说了些话来安慰他,“第一次都是这样。”
“……谢谢。”
十分僵硬。
“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你请说。”
“你暂时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你走过的剧情还要再来一遍。”
“啊?”池先秋忙道,“我已经走到结局了。虽然不是一开始定好的,但是系统告诉我只要让故事结束,也可以……”
“我知道,你不舍得让看着反派去死。”新系统解释道,“但是你死之后,你那两个徒弟……”
“他们不会又……打起来了吧?”
“不是,他们让你重生了。”
“我不太明白。”
“你可以理解为,故事重新开始,或者故事又回到了开头。”
“就是说——”池先秋磨了磨后槽牙,“我好不容易把书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两个小兔崽子,‘啪叽’一下,又给我翻回到了第一页,是么?”
“是,你原本是要去第二个世界的,但是他们两个把你的灵魂召来了这个世界,整个世界重新开始。或许有更大的漏洞,控制中心还在排查,查出来之后会告诉你的。你留在这里,再走一次剧情,积分可以另算。”
“好。”
但是池先秋越想越气,他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保全能保全的所有人了,这两个徒弟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师尊的苦心,竟然还把他给弄回来了。
难道他做师尊时,待他们还不够好吗?
他没忍住骂出声:“混账东西。”
“在说谁?”池风闲语气淡淡,却把池先秋吓了一大跳。
他抬眼望去:“师……师尊。”
池风闲难得说玩笑话:“在说我?”
“不是,徒弟不敢。”徒弟是在说自己的徒弟。
他很笨拙地转移话题:“方才我在水里都要淹死了,师尊也不拉我一把。”说的是才重生的时候,他记得自己在水里扑腾了好久。
池风闲面露疑色:“为师以为你在戏水。”
“……”
池先秋瘪嘴,师尊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出什么事情了?你今日怎么这样闷闷不乐?”
他轻咬一下腮帮软肉:“要是师尊飞升之后,我死命把师尊拽回人间,师尊会怎样?”
玉京门掌门池风闲,已经是半步金仙。池先秋记得,他在接下来的道法大会上就会飞升。而飞升成仙,又是所有修士毕生的追求。
他那两个混账徒弟把他从控制中心拽回来,不就等同于把已经飞升的修士,从仙界拽下来么?
池风闲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样黏人?”
“不是,师尊,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池先秋认真地看着他,“但是师尊会怎么样?”
“嗯。”池风闲也看向他,“你就是做了,又能怎样?徒弟也是我自己挑的,管教不严,也都是我的错,再教好就是了。你生性最是良善。”
“我就没有这么宽容。”
后面两句话,是两个人同时说的。
嘴上这样说着,但池先秋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计算,按照第一次任务的时间线,两个徒弟现在应该哪里。
他在现实世界看惯了生离死别,在修真界也见过杀人夺宝,却始终心软得很。
后山雾气渐渐散去,天色渐明,池风闲要去看看玉京门弟子们的早课,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池先秋抱着岸上的石头,靠在潭边,目送师尊离开。
待师尊走后,他便撑着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他用手指蘸水,在石头上写下两个字,将干涸的字迹一遍一遍重新描补,又在两个字下点啊点,点着点着,就睡着了。
有人刻意敛起气息,脚步无声,踏过倾云台薄薄的积雪,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那人看见石头上未干的两个字,一个“李”,一个“顾”。
他盯着其中一个字良久,最后朝池先秋伸出手,又怕惊醒他,便屈起手指,用指节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脸。
“师尊。”他这样唤了一声,仿佛隔了千年的云烟。
但又不太相称。池先秋现在才一百来岁,体内仙骨与魔气此消彼长,闹得他修行迟缓,模样生得也小。
他已经一百来岁,却只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再过几年,等池先秋体内两股气息逐渐稳定下来,他嫌这样不够威严,就让自己长大一些,保持在二十来岁的样子。
那也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此时池先秋睡着了还蹙着眉,不显得严肃,倒有些天真。
那人像小狗似的凑上前,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长发,改了口:“小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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