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季寒素对安东尼暗示的，只要他带头，其他人就会跟上。毕竟这种年头，不是傻子都知道命只有一条，一件事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更多的人决定动起来，就算是假的，也先躲到乡下去的时候，全城大搜开始了。明确的说是找倭国间谍，季寒素。结果就有不少聪明人把这件事和要开战的传闻联系上了，事情就变成了季寒素出卖了曦城的布防图，倭国人要不了几天就要兵临城下了。
    等季寒素在墙角窝过了这一夜，他想要去当黄包车夫时，就发现他可能当不了了？全城都是包袱裹裹，拖儿带女要逃难的人。
    第14章
    【跟着他们出城？】
    季寒素犹豫了一会，义正言辞道【不，我留下来，更有用处！】
    【其实你是对莫家还没报复够吧？】
    【呵呵。呵呵呵。】季寒素发出憨厚的笑声。
    这次莫大帅的反应还算迅速，他很快关闭城门，关停火车站，让人沿街宣传，倭国人并没有向舒阳省进攻，他们还在几百里外的黎姜省，连拓城还都没到呢。
    但这并没有安定民心，老百姓依然聚集在城门，很少有人回家。曦城的有钱人则直接跑到了大帅府表示我们只是要回乡探亲啊，怎么突然不能出城了。
    砰！可恨
    莫大帅怒砸办公桌，话未出口手已脱臼。
    呼哧呼哧穿着粗气，莫郄任由高放把他的下巴安上，他瞪大了眼睛，就像是一头愤怒的老虎，在场的人没有谁敢与他对视。
    在过去，这些人的畏惧会让他的怒火稍歇，他会得意，会满足。但现在这些都没有了，他的双腿支撑站立都困难，上厕所都需要有人将他抱过去再抱下来。他的双臂连高举都做不到，写着字都会突然脱臼。更不要说他的下巴了，脱臼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口水从唇齿间流出来，顺着嘴唇滴落，就像是个稚儿，或者像是个白痴。
    他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包括他的儿子们！
    他想着他们是不是已经在私下里开始商量如何让他这个废物让位了。
    他不想承认，现在的他是恐惧的。
    你们都出去。老卫和老权留下。
    卫胡子和权有根都是莫郄的老兄弟了，也是仅有的两个老兄弟了。
    爸！我有些话私下里想跟您说。莫琥一直想说他怀疑六姨太的事，自己小妾是间谍可能还跟义子私通，这种事实在太丢他老子的脸，只能私下说，可一直都没机会。
    出去。是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管不动你了？莫郄看着莫琥。
    爸！
    少帅，出去吧。卫胡子劝了一句。
    滚！莫郄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下巴和胳膊短时间内二次脱臼。
    莫琥还没闹清楚情况，有些不太情愿的出去了。却不知道刚才卫胡子那声少帅，已经无意中把莫郄点着了过去他爱听别人叫莫琥少帅，他儿子多么的英姿勃发，年少有为，日后就是上阵父子兵。可现在他这个样子，少帅就代表着这是一个随时可以接替他的人。
    莫琥滚了，警察局长和其他人也出去了，就连高放也在帮莫郄把脱臼的下巴和胳膊重新装上去后，退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三个老兄弟，莫郄小心的说着：本田小姐，你进来吧。
    书架如门一样打开，六姨太穿着宝蓝色的旗袍婀娜多姿的走了出来，对着两人微微鞠躬：两位将军好。
    本田小姐好。两个杀人如麻的将军，面对六姨太时，倒是比面对大帅时更拘谨恭敬。
    有些事高放和两个儿子没必要知道，但这两位老兄弟却必须要知道，毕竟莫郄需要他们稳定军队。
    我准备四月三号起义。莫郄说。
    大帅，这比原定的早了至少俩月啊！
    何止早了两个月，他们过去几次商量，就是明面上归附大总统，私底下和倭国勾搭，这是最好的。两边押注，两边不得罪，两边得好处。就是最近大总统做的事情不太地道，军饷给养不给够，连番号都不给够了，他们这才稍稍向倭国靠近。
    可实话说，还是不想真就这么投降的，倒不是嫌弃汉奸这个名头太难听，名声算个屁啊。而是他们都知道，倭国人说得好听，等真投降了，彻底在倭国人手底下干事了，那到时候不就任由人家捏扁揉圆了。类似于倭国人的角度，他们当土匪的时候，可是都玩烂了。
    消息泄露了，今天上午大总统发来的电报你们不是没看到过。
    权有根不明白：大总统不是说他不信，让咱们安心抗战吗？
    大总统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不知道？他这两个老兄弟，可真是傻得让莫郄放心，信不信他前脚给咱们发这封电文，后脚就让周围战区的军队压上来了？现在还有十天让你们准备，赶紧回去，该杀的杀，该给钱的给钱，别到时候出事。
    卫胡子和权有根对视一眼，知道莫郄是注意已定，改不了了：是！
    他们俩走出了书房，莫郄看着六姨太：倭国的医生，真的能治好我？
    你请来的那个约翰国医生，在他们本国就是不入流的废物。你们华国的中医根本就是可笑的巫术。我们大倭帝国的军医医官，不是他们能够相提并论的。
    希望如此
    莫郄闭上了眼睛，高放进来了，看见六姨太他稍微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反而很淡定的给莫郄换了热茶，还问六姨太：六姨太要喝茶吗？
    我要喝咖啡，谢谢。
    沏好了咖啡，看六姨太没有离开的意思，高放恭敬道：大帅，荣宏银行的孙先生、圣玛丽医院的波托瓦院长，还有
    都是来要求出城的？
    是。
    告诉他们我生病了，有什么事过些日子再说。莫郄闭了闭眼睛，高放。
    高放正要去告知那些等待的人，突然被叫住，立刻转身：是。
    你在我身边快三十年了吧？我对你，比对我儿子更亲近。
    谢大帅器重！高放挺胸抬头站军姿。
    不用这么紧张，就是有些事，我该对你说了。莫郄下意识抬了一下胳膊，可立刻就重新让胳膊放松回椅背上了，只是将头转向六姨太，这是本田樱子小姐，大倭帝国的特派官员。以后咱们是死是活，都要靠她了。你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这位小姐。
    那天去抓季寒素从教堂回来，对于情况到底如何，高放是有所察觉的，他认为自己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可真相临头，他还是慌了。他看向六姨太的时候，六姨太正好也看向他，
    一向沉稳的男人，这时候却躲闪起了女人视线。他当然不是被这个女人的美貌惊住了，他在畏惧，不是畏惧这个女人纤细腰肢的腰肢，和洁白的脖子，他在畏惧这个女人背后代表的东西，甚至躲闪开了她的视线，高放依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高放。
    大帅！高放大声应着，感谢大帅把他从那种畏惧而窒息的沉默里叫醒。
    莫郄笑了笑：不用这么激动，把该赶走的人都赶走，你就去处理一下你的特务营，把想不清楚的人都送走，知道吗？
    是！
    对了，那两个傻小子的近卫营，你也顺手帮着清扫干净了。至于那两个小子，让他们在自己屋里呆着，别出来添乱了。
    是！
    高放走了，六姨太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莫大帅，你很会养狗。
    本田小姐说错了，高放可不是狗，都是我真心相待的兄弟。
    你说是就是吧。
    曦城的人被赶回了家里，恐慌没有被平息，依然在蔓延。其实曦城最有钱有权的那一批，早在战线节节败退的时候，就已经大部分撤走，现在剩下的，都是二三流的，或借着顶层人士撤走，靠着及时抱大腿挤上来的家伙。
    他们今天过去，就是找莫郄要一句准话。现在虽然连莫郄的人都没见到，但有些人觉得，他们已经知道答案了。
    一时间，各家各户都闹了起来，每个人也都有各自不同的选择。当家做主的闹，这些家里的仆人就有人把莫郄要向倭国投降，倭国鬼子就要来了的消息给带出去了。
    聚在城墙根下头的百姓一阵骚动，大半夜也不睡觉了，重新聚集在了城门口。
    干什么！干什么！都后退！回家去！
    小三子，你忍心看我这么大年纪了，死在倭国人手里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
    大个！你小时候还吃过我的奶！你就要看着你三侄子让鬼子杀了，让你兄弟连个后都没有啊！
    六叔！你家里也有女儿啊，这鬼子来可是要把女子都糟践了的啊！
    守着曦城城门的部队，也都是莫郄的铁杆，可这时候，再如何铁杆也是要慌了的。
    他们也不知道上头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虽说投降了那应该是不会把他们宰了，也不需要上战场了，但倭国鬼子也确实不是个东西。尤其家里有女子的，别管是妻女还是姊妹，传言倭国人就是畜生，下到八岁上到八十的都不放过，鬼子还会抓当地的女子去给他们劳军慰.安。
    他们慌，老百姓就逼近。老百姓看逼近了没有被阻拦，就继续逼近。士兵们挤挤挨挨的，还有人被人群挤得跌了出来。
    都后退！军官出来了，手按在木仓套上，听到上官这么说，其余士兵放下的木仓口也重新举了起来。
    第15章
    突然，一个士兵一拳头打在了军官的脸上，大喊一声娘的！老子回家带着老婆孩子逃命去了！这门你们守吧！踢了倒地的军官一脚，把军帽一摔，一头扎进人群里没了影子。
    城门处闹腾了起来，更多的人也朝这里涌来。不知道谁高喊一声：城门开啦！！！
    都是朝前涌要出城的人群里，却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挤了出来，被他挤开的民众也顾不上别人，没人看出来这人是谁。
    嘶我的脚。季寒素跑进胡同就变得一瘸一拐了。人群人他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一只脚的鞋子都不见了。
    【这么儿戏，竟然还成功了？】竺昭昭有点难以相信，城门哪是那么容易开的？
    【我也觉得儿戏。但民心军心可用啊。只能说军中想投降的终归是少数。】季寒素叹一声，他看人群聚集担心要出事，本来是要动手的，谁知道竟然成了？【那些士卒本就不是真心拦阻。可惜，我现在并不在军中，否则】
    百姓进，士卒不拦，他们不是畏惧老百姓闹事，而是同样不想投降做卖国贼。
    【你不是死也不造反吗？】
    【当时怎么能和现在相提并论。我当时不造反是为了天下安宁，如今莫郄残暴投降异族，无异于开门放恶鬼。】
    【呵呵。】
    【爪爪，你会倭国话吗？】季寒素决定变个话题。
    【我可以教你。】
    【好！】季大将军纵横西北、西南，两地胡人使用的多数语言，他都会。必须知道别人说什么，否则如何获取正确的情报？
    【第一课，我用倭语继续给你讲《西游记》。】
    季寒素【】
    本来竺昭昭现在的电流音就让季寒素听不太清楚，再加上还用倭语，可真是酸爽至极。
    这天晚上，城里的动静就没听过。后半夜的时候，甚至开始有枪声响了起来。
    【怎么停了？】
    【你要去吗？】
    【不去，子弹没长眼，黑灯瞎火的。总不能第一个世界就中道崩殂了。】
    【那我继续】
    【你也不想我去吧？】
    【嗯可是我担心你要去。】
    【这是把我想成圣人了？我已经在我能力之内尽力而为了，生逢乱世哪里有绝对安全的？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可以逃脱小东洋之手的选择。怎么选，选了之后怎么活，还得看他们自己。】
    留下也不一定死，走了也不一定能活。季寒素不也选择了留下？
    【生逢乱世，终归是半点不由人。】
    季寒素胳膊动了一下，他知道竺昭昭这是想到了他们自己，有些伤情，他想把人搂在怀里细细安慰，却哪里有人？他只能佯装的抬起手来，挠挠头皮。
    莫郄是后半夜才得到的消息：都是一群下意识就想大骂，结果下巴又双叒的掉了。
    装上之后，他深吸了两口气：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不知道高放低头，他得了命令去清理特务营和近卫营，虽然两个营加起来一千人不到，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当然不能正大光明的干，偷偷摸摸的结果，就是报告的人半天才找到他。
    不经过高放直接报告给大帅？现在可是特殊时期，怎么可能随便放人进主宅。不说大帅投降倭国人，很可能会让一些爱国人士给他一颗子弹尝尝，就说那个救走了季寒素的家伙，现在连人家是男是女是高是矮还不知道呢。
    莫郄气又上来了，甚至开始怀疑高放：他是不是故意的拖延时间不让我知道外边的事情？我这么信任他真的好吗？我这样岂不是被他软禁了？
    把四门都打开。莫郄毕竟是在乱世中给自己闯荡出一份家业的枭雄，夜里关城门不是一贯的事吗？怎么这就好像我要把他们关在城里宰了一样？人家倭国人也不是到处都屠城的，咱们又没抵抗，就想老老实实的当顺民，对不对？
    高放抖了一下，他鼓起勇气抬头问：大帅咱们就一定要投降吗？
    不投降？不投降你去打倭国人？你打得赢吗？少死点人，不好吗？
    我只说了一个字，高放就嗓子发哑，再吐不出字来了。
    别担心，我知道，你是不想给小鬼子当奴才。其实小鬼子也是黄皮黑眼的，和咱们有什么不一样？等到统一全国了，咱给自己改个倭国名，再娶个倭国老婆，那就跟他们本国人没什么不一样了，就是头顶上国家换个名字而已。这国家啊就是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人才惦记，其实是哪国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能过好日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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