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旭:
他们从未聊过与鹿鸣镇中学有关的种种。
那天讯问过嫌疑人,尚扬也没有来问过金旭,嫌疑人那句侮辱他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当时他就想过,尚扬一定是已然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小心装作不知道。
因为他没有聊,尚扬一定知道他不想再被提起,于是依旧装作不知道。
深夜,庆功宴结束,众人散了各自回家。
尚扬和栗杰两人都喝得有点大,勾肩搭背,但说着鸡同鸭讲的话,在分局家属院的楼下道别。
栗队,回见了您内。尚扬道。
叫什么栗队?叫师父!栗杰已经走开了,还回头喝了这么一句。
想当师父还不容易?尚扬与金旭一起上着楼,说,下了班兼职开滴滴,人人都叫他师傅。
金旭:
他开家门的时候,尚扬忽从他身后贴在他背上,一副没见过用钥匙开门的模样,盯着他手里看。
看什么?金旭道。
没看什么,尚扬道,喝太多了,站不稳,靠靠你。
金旭无语道:你是醉了还是清醒的?
尚扬道:一阵一阵的。你倒是开门啊,等什么呢?
金旭把门开了,尚扬扶了把墙走进去,差点被门框绊倒,金旭想扶他,他自己站稳了,摆手示意没事。
睡一觉就好,别管。他说。
开了灯,客厅茶几上,摆着一大束扎好了的鲜花。
金旭:这花?
尚扬在沙发上重重坐下,两腮酡红,眼神有点发直,说:今天路过无忧花店,进去买了把花。
金旭想了下才想起来无忧花店是孙丽娜的店,脸色微沉,道:你可别再惹下什么风流债。
尚扬道:想多了,真就是路过,她看见我了,我就进去打了声招呼。
顿了一顿,道:她还向我打听你了。这妹子真是颜狗啊。
金旭:
尚扬看他一眼,道:你确实长得很帅,我不记得你以前有这么帅。
金旭:
尚扬感到头脑不太清醒,说:我得睡觉了,不然撒起酒疯来,那可太难看了。
他慢慢站起来,看着旁边并排的两扇卧室门,一下想不起自己究竟是该睡在哪个门里。
金旭道:都行。
尚扬便点头:哦,谢谢。
他进了主卧里,金旭在外面一脸哭笑不得,想了想,又抬脚跟过去看了看。
尚扬横着躺在了床上,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金旭走进去,帮他把鞋子脱掉,拿了薄被想帮他盖一下。
尚扬没动,但睁开了眼睛,礼貌地说:谢谢你。
金旭:
尚扬道:我脑子很清醒,身体不受控制而已。
金旭把被子搭在他身上,道:睡吧。
尚扬看着他的脸,若有所思。
金旭道:有什么需要?喝水吗?
不喝水。尚扬严肃地说,你长得好他妈帅啊,本颜狗被你迷到了。
金旭:
尚扬忽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拉低一些,仔细看他的五官,道:你是不是整容了?
没有。金旭忍不住看他开合的嘴唇,道,你你真好看。
尚扬有点苦恼地说:我觉得我的鼻子不够挺拔。
金旭看他挺拔的鼻梁,道:不要胡说,我看就刚刚好。
尚扬欣然道:谢谢。
他拉着金旭的衣领,金旭俯着身,与他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不得不将手撑在他的身旁。
两人的呼吸就这样交错在一起。
金旭的视线从尚扬的鼻子挪到他的嘴唇上。
尚扬慢慢闭上了眼睛。
金旭的呼吸急促,只要再稍稍半寸,他就能吻到对方。
但尚扬的手也随即松开了他的衣领。尚扬是睡着了。
金旭:
最终他没有继续,把被子盖好,关掉灯,出去时还带上了房门。
夜晚过去,黎明到来。
金旭出门去上班时,醉酒的尚主任还没醒。
日上三竿,尚扬头痛欲裂地爬起来,太久没喝这么多,简直是要命。
他睡在主卧床上?金旭睡了隔壁吗?
等等等等。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昨晚的碎片式画面。
他躺在这张床上,揪着金旭的衣领把人拉低,两人离得极近,嘴唇要碰到对方。
???
!!!
干!发生了什么?
亲亲了吗?
尚扬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完全想不起来了。
倒是记得自己大放厥词,对金旭嚷嚷着:本颜狗欣赏你的美貌!
这无疑是在老同学面前社死,死得还很难看。
松山派出所。
金旭正与张志明副所长商量工作分配,他想今天调个休。
去办点私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张副所长道,再不办就来不及了。
别人不可能在白原待着不走,只怕也就再留三两天。
和张副所长商量妥当,手机里有条微信消息进来。
金旭拿过来看了一眼,表情顿时一空。
尚扬:家里有急事叫我回去,我临时买了车票,列车已经出发,来不及当面道别,谢谢这次盛情招待,以后如果去了北京,记得联系我这个老同学,到时请你吃饭。
还敢更官方吗?金旭被活活气笑了。
列车上,尚扬坐在窗边的位子,斟词酌句地发了那条告别消息后,既尬又麻。
为了避免难堪,他选择了跑路。
手机一震,金旭回复了他。
金旭:好,很快就去,你等着。
第一案他来到我的城市
(完)
第24章
一个多月后。
首都机场。
刚落地的尚扬在行李转盘前等着拿行李,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查看在天上的两个小时有什么新消息。
心情里既有一点期待,又有一点迷茫。
这心情当然和工作无关。
前阵子去了趟西北,他与关系不好的大学同学金旭,既有了对方的手机号,也加了对方的微信。
到回来的前一夜,他因为撒酒疯,觊觎金旭同学的美貌,疑似强行拉着金旭同学和自己亲了嘴必须要强调是疑似。
因为他真的不记得到底有没有亲。
从西北回来以后,金旭仍然主动通过微信和他保持着联系,基本上都是发些无关痛痒的问候,讲讲日常公安工作,有时候也会开些玩笑,而尚扬就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两句毫无感情的对白,仿佛他就是一对一帮扶白原公安基层建设的官方发言人。
可是吧,又总有一种古怪的暧昧感萦绕在这个对话框里。
他也想过问问金旭,究竟是亲了?还是没亲?
可是金旭是这无事发生的态度,那他一旦问出口,场面就会更加古怪。
假设事实是亲了,金旭仍然这么友好热情,并且对那晚的事只字不提金副局,你不对劲。
假设没亲,那他问出这种问题,在金旭看来,他能是什么意思呢?尚主任,你不对劲。
反正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对方不是金旭,是另外别的哪个男生,他想他也不至于如此纠结,可能都不会在第二天酒醒后选择逃跑,换成是别人,就算他真亲了又有什么关系?
关键就在于,他和金旭根本就还没有建立起男生之间亲密无隙的正常友谊。
在他单方面对人家金旭燃起欣赏、敬佩、仰慕之情的时候,由于自己酒后无品失了德行,两人的关系半路急转弯,朝着另一个亲密方向疾冲过去。
这?怎么能行?
他怀着复杂的心绪,站在行李转盘前,把积压的消息翻了翻。
有研究所领导发来的,和工作相关的信息。
有他妈告诉他,说狗狗今天拉的粑粑正常,肠胃炎应该好了。那狗原本是尚扬的狗,但他一直出差,多数时候都是他妈在养。
还有袁丁,问他是不是今天回京,北京天气冷,要多穿两件衣服。袁丁实习期满,已经不再跟着尚扬,而是调去了其他部门,是袁丁自己向上面申请,说想去一线。
没有金旭发来的消息。
过去的这半个月,尚扬在江浙出差。
算起来已经有两天时间,金旭没找他说过闲话了。
他又向下翻了翻,还有几条广告,而后,手指停住。
一位前几年认识的朋友,说有件私事想找他帮忙。
从机场回单位的路上,他把该回的消息都回复完,最后给这位朋友回了电话。
对方讲了一件让他感到很意外的事。
下午近六点,处理完了回到单位后的一些杂事,尚扬收拾好东西,出门下班。
隆冬时节,天黑得很早,还不到六点就已经和夜里一样,北风呼啸,他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顶上,将自己捂得严实了些。
出大门时,门岗不确定这位是哪位,对他敬了个礼,他一瞧,今天执勤的门岗比他警衔还高,只好把帽子摘下来,立正,回敬了一个。
尚扬!刚和门岗礼毕,就有人在叫他。
出门即是长安东街,他循着声朝西看过去,一个穿了一身黑的高个子,站在门外绿化带的边上,戴着帽子和口罩。
尚扬:?
门岗道:在这儿等了有半小时,我让他登记下进去,他又不肯,这么大个子,还挺害羞。
那人把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十分俊美的脸,对尚扬一笑。
尚扬:!
对方又把口罩戴了回去。确实是有点害羞那意思了。
尚扬快步走过来,一脸迷茫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口罩挡着半张脸,挑了挑眉,眼睛里盛满了笑意,道:我不是说过,年底会来学习么。
尚扬:
他有一点晕头转向。
金旭刚才摘掉口罩那一下,他耳朵里甚至嗡了一声。
嗡什么?晕机反应现在才上来吗?
我以为你们五点半下班,金旭道,所以才来得早了。
尚扬疑惑道:你不是应该以为,我还在南京吗?
金旭道:你提到过周三回来上班,忘了?
尚扬又道:你哪天来北京的?
金旭道:两三天了。你干脆把我铐进去问吧,非得在这儿审我吗?
尚扬也有点冷,把羽绒服帽子扣回头上,又不知下一步该如何,站在那里与金旭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大概明白金旭之所以等在门口,可能是不太好意思进单位里面去。
那位执勤门岗奇怪地打量他俩,也不知这两位在门口看西洋景,是几个意思。
那去我住的地方聊?就几步路。他说。
他租房住,就在单位后面,离了只有七八百米。
他带着金旭从国博边上经过,金旭朝那恢宏建筑看了一眼。
尚扬道:想参观吗?排队的人很多。不过碰上有特别展,部里偶尔也有组织参观的活动,明天我问问,最近有的话,加你个名额,能走绿色通道。
金旭淡淡道:再说吧。
他打量了圈四周,说:这里环境真好,在办公室就能看见故宫的金瓦吗?
尚扬道:我们办公室不行,只能看见旁边旧楼的房顶。
金旭口罩遮着半张脸,只用眼睛望着他,路灯下那眼神清亮,似有波光粼动。
他以为金旭对这周遭很感兴趣,主动介绍说:小时候我家就住在大院里边,在家里是能看见故宫的。那时候长安街还没管制这么严,广场上还能放风筝,倒是也没现在这么繁华,游客也不如现在这么多
但他越说,金旭的笑意越发淡了,最后只嗯了一声。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走着这段几百米的路。
尚扬能感觉到金旭有种特殊的拘束。
他迟疑地猜测起来,金旭不会以为自己是在炫耀什么吧?
这几天学习很忙吗?在哪个单位?他问了句。
金旭说了在某区分局,道:不忙,就是见识见识首都公安的先进工作方式,确实是比我们小地方像样多了。
尚扬不自觉地说:其实问题也还是很多,只不过表现在其他地方
少说两句,金旭道,回头灌一肚子风。
尚扬便闭了嘴,片刻,又忍不住:你这两天没找我聊天,我还以为你在忙什么大案子。
金旭道:没案子不好吗?我就不盼着有案子。
尚扬道:也是。
他们已经离长安街远了些,国博和那栋大楼被抛在身后。
怎么?金旭眼角看向尚扬,又拿出点痞气来,说,我没找你,你有点想我了吗?
尚扬心里一松,感到先前那种拘束消散了,笑着说:那倒也没有。本来也用不着天天都联系。
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口是心非了。
在江苏那两天,还有公事要忙,顾不上细想。白天回京在机场,等行李那阵,翻消息发现金旭有两天没找过他,难免就有一种被遗忘的感觉。
类似是,小时候邻居小伙伴每天都来找他玩,忽然有一天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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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嘉轩去了哪里——徐徐图之(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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