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慎言收紧抱着他的手臂,羡慕地嗅嗅空气里浓郁的乌梅味,低笑着亲亲他,替他拨开额前挡住眼睛的凌乱头发,嘉嘉乖,慢慢嚼,放心啦,我吃过了,吃了好多。
这两年里,他真的吃了好多。
往日还算活泛的思维,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变得局限起来,原嘉逸丝毫听不出薄慎言的谎言,只点点头,感觉有些冷地缩进身边那个温暖的怀抱。
过了好半天,原嘉逸都没再吭声,像只小松鼠一样用颊侧含着嘴里的东西,时不时动一下,缓解果肉贴在腮帮上所带来的酸涩感。
薄慎言担心他傻得将果核咽到肚里,又捏捏他的指尖,嘉嘉,果核要吐出来,不要卡到嗓子。
原嘉逸点点头,又用力咬了几下上面的果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将乌梅肉剔得干净,扭头正要吐掉,却被薄慎言捏着下巴凑到他唇边,把果核一咕噜吸进了他的嘴里。
别要浪费了。
很很脏。
虽然看不到,但原嘉逸似乎能想象出来薄慎言笑着咬住他口中果核的模样,不觉羞得耳朵发热,抬手想要将果核从薄慎言口中抠出来。
碰触到他嘴唇的手指冰凉刺骨,在原嘉逸昏睡的间歇,薄慎言亲遍了他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用体温去竭力温暖他,此时才想起来竟然漏了这几根手指。
薄慎言侧头捞过原嘉逸的手,拉着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腰间,来,嘉嘉,把手放到我肚子上,又暖和又好摸哦。
可是很脏原嘉逸说果核,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担心薄慎言多想,急忙解释,不,我是说果核
不脏,嘉嘉怎么会脏咳
薄慎言很饿,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只能囫囵地咀嚼着原嘉逸咬过的乌梅核权当食物,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嚼得开心极了。
手指已经开始有点发麻,无名指和小指想要抬起来甚至都有些费力,薄慎言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气息在慢慢流逝。
原嘉逸珍惜地咬着那块还没咽下去的梅肉,在口中反复研磨舍不得咽下,让它帮自己继续分泌着口水。
薄先生他听见薄慎言的口中并没有嚼东西的声音,疑惑地歪头,你在吃吗
听到他关心自己,薄慎言哪还用得着吃东西,连忙假意剥开一颗,又重新包好,将先前给原嘉逸剥乌梅时剩下的包装纸塞进嘴里咀嚼,抿着嘴笑道,嘉嘉你听,我吃的是奶糖奥,很有嚼劲的。
好,我看看原嘉逸在黑暗的地方乖得要命,单单试探着摸了一下薄慎言的嘴,发现确实在动,便放了心,你吃了就好
要是能被嘉嘉亲一下,我可能会更饱奥。
薄慎言牵着他的手指点点自己的脸,然后扭着头凑到了原嘉逸的唇边。
不知羞。
原嘉逸抿着梅肉,连嘴唇都是极为舒服的湿润,贴在薄慎言的颧骨上停了两秒,才不好意思地挪着脑袋回到他肩窝继续靠着。
一颗小小的梅肉,被原嘉逸毫不夸张地从凌晨一直含到了第二天正午,才咽下最后一丝果肉纤维。
口中的空荡让原嘉逸不安地吧唧了一下舌头,恋恋不舍地体会着只剩下一点点的酸涩感觉。
薄慎言看得出他的饥饿,但他们还有最低三天的时间要抗,即便他一口都不会吃,这仅剩的几颗乌梅也都不足以让原嘉逸自己撑过接下来的难捱日子。
所以薄慎言就算再不舍得看到他这样,也没有办法拿出剩下的食物让原嘉逸一饱口福,只能不断地亲吻他,安慰他。
与此同时,远在渝城的祁胤正在制定战略部署计划,他接到了薄慎容的通知,得到不能按照原定时间交货的消息,虽为薄慎言感到心慌,但却又不敢让薄慎容生疑,不得已只能假意愉快地认可了他的话,暗暗祈祷薄慎言一定要撑到他们从金三角所派去的雇佣兵的营救。
逮捕薄慎容归案需要缅甸军方的配合,将薄慎容抓获后依法移交中方,不过这种跨国的行动需要曝光薄慎言和原嘉逸的身份,祁胤便无意动用这种力量,只能派联系得极其困难的蛰伏在金三角的线人去秘密越境解救。
如果行动还算顺利,那么他们以后还是可以回到金三角继续执行任务;如果连同他们一起,和薄慎言二人
祁胤摇摇头,停止设想,指着身后的地形图,眼角泛红,不能失败。
缅北的山高水凉,冷风卷着乌云压下来的时候,大雨浓稠得连仓库的边角都难以看清。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四天来,薄慎言靠天赐的雨水才得以保住性命,饥饿使他突破了极限,将果核硬生生地咬碎吞进了肚子,聊以缓解胃里的空荡。
可能原嘉逸的体质是真的很不好,即便薄慎言把所有的乌梅和唯一一颗巧克力都塞进了他的口中,原嘉逸也还是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嘉嘉嘉嘉咳,你跟我说句话哼一声也行不要不理我
薄慎言慌张地捏捏原嘉逸的手腕,那紧紧贴在细瘦腕骨上的微皱皮肤一片冰凉。
离开原嘉逸手腕的时候,那苍白的腕部上却留下了道道殷红的血迹。
嘉嘉薄慎言发声也很困难,他背后的伤口失去了知觉,很麻,并且一点都不痛。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清楚他现在还能睁着眼睛照顾原嘉逸完全是靠着那满腔的执念。
原嘉逸伤得不如他重,吃得也比他多,但薄慎言仍旧乐此不疲,每多看他一眼,两年来漂泊空荡的心都会一次比一次填得更满。
没有人照顾过原嘉逸,自然也不会有人明白他生病的时候有多可爱。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抱着原嘉逸躺在床上,睡起觉来就把自己蜷成一团的小刺猬却总是对他事事有回应。
不管原嘉逸病得有多严重,只要他有半刻的清醒,都会遵从本能地闭着眼睛摸索薄慎言有无乱蹬被子,皱着脸给他盖好后,才恍然想起自己生了病,一头栽回到枕头里呼呼大睡。
薄慎言永远臣服于原嘉逸的温柔。
外面传来雇佣兵端着步|枪走路的声音,步伐沉重稳健,每一步都展示着他们优秀的体能素质。
他们手中拿着的是无需拉栓的全自动步|枪AK47和AK101,只要他们两个发出一点动静,瞬间就会被那些毫无温度的冰冷子弹穿透身体。
薄慎言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抱着原嘉逸的手收得很紧很紧,好像怀中那个毫无生气的男人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闭着眼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嘴唇贴在原嘉逸的颈动脉上,努力感受着那皮肤下,血管中微弱的律动。
薄慎言抚摸原嘉逸背后的手指越来越无力,眼神渐渐涣散,他咬破指尖给原嘉逸吸吮,让原嘉逸得以续命,全然未顾自己的失血量和渐渐浅薄的意识。
这两年来,他想过无数个弥补原嘉逸的办法。
把薄氏全盘送给他。
在他喜欢的海边给他买一栋大房子。
再给趴下找个女朋友,生一大堆奶哄哄的小狗崽子围在他身边。
如今看来,还是送他一条命吧。
给他光明的人生,再无束缚的释然。
和他梦寐以求的自由。
仓库里传来琴莱混杂着尖叫的笑声,和薄慎言二人藏身处的悲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薄慎言皱皱眉,捂住原嘉逸的耳朵,表情颇为得意,像是得了奖状等待家长夸奖的幼儿园小朋友。
他凑到昏睡不醒的原嘉逸耳边,他们好吵跟他们比起来,我是不是很乖?
琴莱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大门,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他被雇佣兵搀扶着爬上了那辆乔治巴顿,降下车窗和腿上缠着绷带的薄慎容亲吻。
我会想琴莱笨拙地向薄慎容表达着自己的感情,他可能觉得用薄慎容的母语对他说话会很浪漫,你,你也要想我。
薄慎容点点头,舔吻他的嘴唇,一定会的宝贝,替我向爸爸问好。
烟尘搅着细雨在地上形成泥泞的湿洼,琴莱隔着窗户看不清薄慎容隐在伞下的狠戾眼眸,仍径自做着结婚的美梦。
那几个雇佣兵不敢把薄慎容抓了个漂亮男人的事情告诉琴莱,他们知道以琴莱的个性,虽然会对薄慎容发脾气,甚至开枪打他,但最终受苦受死的还是他们这些不忠于主人的告密之徒。
给我找!
薄慎容夺过身后替他打伞的人怀中抱着的枪,朝天上开了一枪,吓得雇佣兵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向后退了几大步,明白他的意思后,急忙和几个兄弟一起端着枪顺着只有一条的山路追了出去。
薄慎容下这个命令,并不是非要找到原嘉逸,而是想要把可能会向道陀告状的雇佣兵们都支开,自己一个人去往约定的地点交货。
果然,当最后一个人的背影也消失在了丛林中后,薄慎容掏出口袋里的车钥匙,将已经准备好的货一箱箱拎上了车后座,环视一周后上了车扬长而去。
被这枪声震得心口发麻,薄慎言连忙低头看原嘉逸的反应,早在薄慎容扣下扳机之前,他就已经捂住了原嘉逸的耳朵,指尖在原嘉逸的耳畔留下了两道血痕。
但薄慎言仿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处一样,低声安慰原嘉逸,嘉嘉不怕不用怕
可原嘉逸惨白着嘴唇没有回应。
他的这副样子,让薄慎言怕极了。
上一个这样躺在他怀中的人,是了无生气的妈妈。
她眼角带着泪,是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重击下,那双眼里满是不甘和恨意,唯独没有留恋。
即便看着她唯一的孩子,她也没能对薄慎言说出一句不舍的话。
是解脱是冲动,独独不是后悔。
其实她没有后悔,在后来的薄慎言回想起来的时候,反倒觉得释然,也明白她是故意的。
如果在那个已经没有办法挽回的时候,她对薄慎言说,她舍不得死,舍不得她的孩子,舍不得这个世界。
那对薄慎言来说,她的这份苦痛将会笼罩他的一生。
薄慎言知道他妈妈是有多温柔,他知道她至死没有对他哪怕是一点安慰性的举动,都是为了让他不要遗憾。
因为她深深地爱着她的孩子。
她不愿意在薄慎言今后的人生中,每一次回忆她的时候,她都是带着狼狈和凄然的模样离开了他的生命之中。
薄慎言已经承受不住了。即便他们周围的环境现在是安全的,可原嘉逸却因过弱的体质而失去了意识。
等到营救最起码还要一天,而原嘉逸的脉搏连两个小时也许都撑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像妈妈一样,充满不舍和遗憾地离开原嘉逸。
嘉嘉
嘉嘉我爱你。
薄慎言不停地亲吻着他的额头,做着最后的告别。
你要是醒了,看到我的样子千万别害怕
你胆子小,你要捂上眼睛,不要看
毕竟我那么好看,突然变成这样你肯定看不惯
薄慎言又捂着嘴轻咳了两声,警惕地看向缝隙外毫无踪迹的大兵,继续亲吻原嘉逸的嘴唇。
温格也很好,他要是能照顾好你那我很愿意
半晌,他使劲地摇摇头,眼泪掉在原嘉逸的鼻尖,委屈地用额头拱拱怀中人的颈窝,不愿意,其实我不愿意
如果不是我,是谁我都不愿意
薄慎言轻轻咬住原嘉逸的耳垂,在那上面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又后悔地松了力气,转而轻轻亲了一下。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
我爱你啊
薄慎言低头用力咬开自己腕上的血管,皱着眉轻笑一声,将猩甜的液体含进嘴里,俯身渡进原嘉逸的口中。
就把我葬在你买的那座墓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 贴心吗,我怕写一半吊人胃口,放在一起发出来,带劲不。
感谢观阅,鞠躬~
106、Chapter 106
大雨冲洗着仓库的屋顶, 却卷不走长年累月埋藏在这冷硬土壤里的余污。
缝隙口的铁板被雨滴砸得直响,吵得原嘉逸不耐烦地皱皱眉,垂着脑袋缩进抱着他的人的怀中。
你怎么变得这么凉
原嘉逸低低地咕哝了一句, 转而阖上眼睛继续安睡。
环抱着他的人没有吭声。
想着薄慎言估计也是因为和他一样冷, 才懒得回答他的话, 原嘉逸抬起脱力的胳膊,慢慢搭在男人的腰上,努力地咬着牙收紧力气, 将薄慎言拖近自己身边。
我,我也抱你他用力用得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喘得费劲,我也抱着你就会暖和一点。
原嘉逸说话的时候嘴唇只是微微翕动, 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贴着薄慎言的胸膛轻轻蹭蹭脸, 男人环在他脖颈上的胳膊软软地随着他的力道垂了下来,原嘉逸急忙伸手去握薄慎言毫无自主意识控制的手, 逐渐恢复清醒的脑子里骤然白光一闪
为什么他的嘴里会有这么浓重的血腥气?
原嘉逸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地试探着咂了一下嘴,皱眉感受着口中的猩甜味道,反复地进行确认。
是血。
是。
其实不用再辨别,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薄慎言那只皮肉翻卷着的手腕,一道, 两道。
两道伤口。
原嘉逸看向那只手的动作如同耄耋之年的老人一样迟缓, 余光瞟到薄慎言的袖口时,那上面肆意淋漓后凝固的血迹,已足以让原嘉逸胸腔里那颗东西当场剧痛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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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有为/替身难为——守约(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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