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娥拉着原嘉逸的手点点头,宋妈,泥鳅汤端到澜澜面前吧。
说完又说,放在澜澜和言言中间,他俩都得喝点儿。
原嘉逸:
薄慎言:
正要拿起筷子,原嘉逸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绷直了脊背看向薄慎言,凑到他耳边低语,薄先生,我怕是医院的事情。
两位老人家的耳朵不是特别灵光,也就没听见手机的振动,都只拿着公筷给原嘉逸一条一条地往碗里夹着泥鳅。
哎?对了,薄慎言替原嘉逸拿掉粘在颧骨边的睫毛,看似好心地出言提醒,你昨晚不是说今天早上要给经纪人打个电话?
有工作要忙呀?秦月娥落寞地看了原嘉逸一眼,澜澜,你想办法跟他说说,这几天休息休息,总是工作怎么行的呀?
说罢又瞪薄慎言,你怎么不把澜澜签到你的经纪公司呀?你怎么还能让他有这么累的行程呢?
薄慎言咽下嘴里的饭,百口莫辩,认栽地听着奶奶训话,戳戳原嘉逸的腰侧,让他趁机赶快出去接电话。
再回来时,原嘉逸的脸色却变得苍白可怜,神情飘忽,他呆滞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堆起的笑有些发僵。
澜澜,怎么不吃饭呀?不合胃口吗?
秦月娥看他情绪不佳,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薄慎言,用眼神询问着情况。
不是的奶奶,饭菜很好吃,我很喜欢,原嘉逸眼角微微发红,拿起筷子的手有点发抖,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朝秦月娥轻笑,奶奶您也吃,一会儿菜凉了对肠胃不好。
薄慎言睨着他的手,伸出两指夹出口袋里的手机,指尖飞快地打了行字,把屏幕放在原嘉逸手边。
【发生什么事。】
原嘉逸常年开刀打结缝合伤口,左手也十分灵活,用身体挡着爷爷奶奶的视线,三指在屏幕上翻飞。
【不好意思薄先生,您可以借我点钱吗,需要三十万,我会还给您的。】他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薄慎言的下文,抠在筷子上的指节用力得有些发白。
薄慎言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忍耐着什么,拿起桌上的手机低头摆弄了几下。
看他的反应,原嘉逸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也掏出手机给医院转账。
其实他都明白,这些钱根本不是医院要的治疗费用,从始至终都是盛江河命令疗养院的人变向地朝他索要的。
盛家在榨干他的这方面上,无所不用其极。
不会浪费任何一次可以刁难他的机会。
只是原淼在盛家人的手里,他毫无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如果把盛家人的这副丑恶嘴脸告诉了薄慎言,先不说他会不会背弃挚爱的盛澜而相信自己,光是按盛澜极为歹毒的脾气秉性,他也会在薄慎言得知真相之前,先到医院将原淼的治疗设备通通拔掉,以此作为惩罚。
而自己身上这微不足道的血型资源,对盛家来说,只是方便,而不是非他不可。
所以他赌不起。
吃饭吧。
薄慎言揣回手机,拿起筷子说了一句,神色已不复之前的轻快。
秦月娥明显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变化,和薄龄对视了一下,又笑着说,澜澜,一会儿吃过了饭,你可要陪奶奶去后花园走一走呀。
好啊奶奶,原嘉逸解除了危机,梨涡也情不自禁地露了出来,那您要多穿一点,外面还是很冷的。
公司里的事繁杂冗乱,薄慎言没办法整天陪在二老的身边,刚吃过饭,他就匆匆地驾车离开,只留下和秦月娥交谈甚欢的原嘉逸。
薄龄对待秦月娥堪称无微不至的不二典范,听说她想要去后院晒太阳,就提前吩咐了男佣人们搬着红木躺椅先去那边等着,热茶和暖被也摆好置于椅侧。
两人坐了一会儿,秦月娥提出想要四处走走,非得带原嘉逸认认她在夏天种蔬菜的地方。
爷爷奶奶的感情可真让人羡慕。
原嘉逸扶着秦月娥的手臂,委屈长腿迈着几十厘米的小步子,发自内心地述说自己的想法。
秦月娥拍拍他的手,面带笑意地点点头。
你爷爷他啊,年轻的时候也粘人得很,一点都不像那个年代的人,放到现在啊,那就是不要脸,哈哈。
原嘉逸弯着眼睛笑。
奶奶想见澜澜很多年啦,可是你一直啊,秦月娥将话题拉回来,握住原嘉逸的手,一脸慈爱地端详着他的脸,一直在东奔西走地演戏,唱歌咳咳咳
老宅的庭院里,外围的墙很高,但仍是有冷风刮进院子,秦月娥的身子不好,吹了点风就会咳嗽。
原嘉逸垂着眼皮静静地倾听她同他抱怨,发觉奶奶咳嗽,急忙伸手去帮她拉好外套,环视一周发现离之前的座椅实在太远,手边没有可以挡风的软被,就又顺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奶奶,您先把这衣裳穿好,不然怕着了凉。
奶奶的澜澜还是那么乖,被娇惯了一辈子,秦月娥向来未曾考虑过照顾她的人会不会冷,只是听话地把手伸进原嘉逸宽大的外套里,继续说着之前的话,拍那么多戏累不累呀,做什么要那么辛苦呀,我们薄家养你一个孙媳妇,还是绰绰有余的呀。
原嘉逸抿着嘴唇笑得害羞,奶奶,我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呀,再说啦,我拍戏也是给您看的呀,我不能在奶奶身边尽孝,也只好让您通过这样的方式看到我咯。
秦月娥被他的乖巧会说话哄得见牙不见眼,连午睡前都要吩咐宋妈再给原嘉逸炖上一锅羊肉当归枸杞汤,慌得原嘉逸光是听到这汤的名字就想要流鼻血。
我们澜澜真是多才多艺,会唱歌跳舞,还会按摩,秦月娥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看向原嘉逸给她揉捏小腿的双手,你给我一个老太婆按摩,倒还真的不嫌弃哦
给奶奶揉腿,这是我应该做的呀,奶奶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
说着,他应景地撇了撇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奶奶。
他长得本就赏心悦目,加之又刻意做出某些可爱的表情,五官压根不用怎么用力,便能轻易达成想要的效果。
逗得秦月娥又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当年这桩婚事定的当真是我们薄家的福气,给我的孙子娶到你这么个宝贝。
原嘉逸浓密的睫毛轻颤一下,没再回答,指上轻轻用着力,一下又一下。
等到奶奶逐渐睡得熟了,他才轻手蹑脚地离开房间,低低地清清嗓子,缓解喉咙里的不适。
着凉了?
薄慎言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原嘉逸吓得手心里瞬间布满了汗,急忙回头看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薄先生,您回来了,需要我去厨房为您做点什么菜吗,因为距离晚饭时间还有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三十万对薄慎言来说并不多,可放在省吃俭用的原嘉逸身上,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叫人不由奇怪他用这钱做了什么。
钱我会还给您的,谢谢您,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
原嘉逸嗓子干得厉害,想要去厨房喝杯水,可刚迈开脚步,薄慎言就冷笑了一声。
你拿什么还?继续代写sci吗?
那天在原嘉逸的卧室里时,他不小心看到了桌上电脑屏幕里的文件夹,虽然很不礼貌,但出于对原嘉逸种种行为的疑惑,薄慎言还是被好奇心驱使着翻看了他的文档,发现了那上面的署名根本不是原嘉逸。
想到一篇这种程度的论文所需要的资金和投入,完全不是原嘉逸能够承受得了的范畴,如果背后没有人支持,他很难顺利地完成。
而替人完成这些,不光是精力的损耗,更是违背常理的存在。
原嘉逸猛然回头看向他。
Chapter26
心虚所带来的慌乱导致原嘉逸无暇去质问薄慎言为什么会翻他的电脑,只琢磨着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没法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进行辩解,默默低下了头。
对不起,薄先生。
是冯你们医院的领导给你提供的实验资金?
原嘉逸没听清他短促的发音,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其实是盛江河,并且无论他代写多少篇,也得不到任何所谓的酬劳。
从华中大毕业之后,原嘉逸本想留在渝城的三甲医院做个普通的主治医师,最主要的就是照顾周身后遗症的原淼,可是盛江河强行将原淼带到北城囚禁起来,逼迫他成为盛澜的移动供血包。
以至于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妈妈究竟被关在哪个医院做治疗,碍于这致命的弱点,他只能听从盛江河的命令,给有钱人家的子弟写一些影响因子不是极其出众的SCI论文,这样一来,盛家的合作伙伴便越来越多,盛氏集团的财路也被彻底打开。
听到薄慎言这样问,看起来像是会帮他伸张正义的模样,原嘉逸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冲动地脱口而出。
是盛江河,是盛澜,做这些事,并非他本意。
可转念一想,做了就是做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这些东西都是从他的手中写出来的,无从狡辩。
索性就应了吧。
薄慎言喝了口水,沉默地看着原嘉逸。
代写论文,毕竟处于法律和道德的边缘地带,况且他帮忙代写的那种人,根本不配得到这些荣誉。
而他最厌恶的,就是小偷小摸,背弃人常之事。
原嘉逸低垂着头,时不时捂嘴轻声咳嗽着,满脸难堪。
先把衣服穿上。
他低头的脆弱模样看起来和盛澜更像了,薄慎言实在没办法狠下心继续质问。
谢谢薄先生。
原嘉逸吸着鼻子走到沙发边上拿起外套,匆匆拉好拉链,又回到刚才的地方站着不动。
薄慎言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当我罚你站呢?
规规矩矩罚站的青年疑惑地抬起头,难道不是吗?
以后不要写了,我给你钱,薄慎言轻拂了一把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阳光将他的耳垂照得发红,不用还的那种。
原嘉逸嘴角弯起弧度,很快又抿回平淡,颊边的淡红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好但是,那我也会努力还给您的。
他看着薄慎言明明很热心却装出一副别扭的样子,不禁想起了上午在后院里,奶奶对他说过的话。
言言是我的心头肉,他从小就乖得很,也爱笑,性格善良,他妈妈身子弱,偏生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外面胡搞,你们爷爷已经尽力用钱去安抚那些小明星不要再觊觎薄家少奶奶的位置,却还是被他弄出了个私生子来
原嘉逸记得自己听到这里的时候,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险些将热烫的茶水泼了出来。
也许有个私生子这种事,对盛家来说,也像奶奶说得这般困扰,所以盛澜才会那么绞尽脑汁地刁难,无非是想捍卫自己正房儿子的地位。
那对母子俩,是我见过最歹毒的人了。
他们让言言的爸爸,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带他们回老宅,当着言言妈妈的面儿在家里肆意妄为,我那宝贝儿媳妇,脾气虽好,但性子刚烈,更何况遇到这种窝心事,一气之下,拿着刀就抹了自己的脖子。
恰好被放学回家的言言看到。
他抱着他妈妈的尸体,哭到晕过去都没有放手。
原嘉逸惊得握紧了拳头,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那之后,言言真的像变了个人一样,只有面对我和你们爷爷的时候,才会有一点笑的模样。
这孩子,真的太苦了,所以澜澜还要拜托你好好照顾言言,如果他有什么不听话,不懂事的地方,你可以打他骂他,但千万,不要再抛弃他,让他一个人了。
听到这里,原嘉逸缓缓吐了口气。
他也是一个人。
如果能有人同他作伴,或者愿意和他作伴,其实也挺好的。
奶奶,那您和爷爷真的不介意薄先慎言和一个男人结婚,这辈子都没办法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秦月娥看着远处的枯树,眼神中是阅尽千帆的怅然,我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他让我的言言家庭并不幸福,这就是造孽。
不要也罢。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题太过压抑,转头笑着说道,澜澜如果喜欢小孩子,你们可以去福利院领养啊,既圆了梦,又能解救有困难的稚童,多好的事啊。
奶奶,我也这么觉得的,原嘉逸放下茶杯,给奶奶掖掖被角,笑眯眯地说道,我努力赚钱,到时候多养几个孩子,教他们唱太奶奶喜欢的歌好不好?
耳边奶奶的笑声被薄慎言的声音打断,原嘉逸回过神来,怎么了薄先生?
我说不用还,薄慎言有点不高兴他的心不在焉,语气很不好,想什么呢你。
薄慎言总是一副暴躁的样子,可却从来没有拒绝过把钱借给原嘉逸医治原淼的事。
可能他的内心里,关于母亲这件事,是一种缺憾,他心底的善良促使他帮助原嘉逸挽留着母亲的生命。
失去至亲的痛,他不忍再让别人也遭遇。
原嘉逸眼眶微微有些发热,认真看了薄慎言一会儿,淡淡地垂下眼睛。
晚饭被迫喝了两大碗羊肉汤,原嘉逸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膻味儿,凑近到薄慎言肩膀边嗅了嗅,发现他身上的味道也不轻,这才抿着嘴偷笑起来,心中平衡了许多。
接下来的两天,秦月娥亲手给原嘉逸做了各种各样自认为拿手实则难以下口的菜式,饶是原嘉逸那么能吃苦且不挑食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辟谷保命。
短暂的假期时光结束,原嘉逸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药材迈上了车,趴在车窗上一脸不舍地看着两位老人。
澜澜,以后你可要常回来看看我们啊,秦月娥拍拍原嘉逸的手臂,还有,要是言言惹你生气了,你也回来,奶奶给你做主,让爷爷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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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有为/替身难为——守约(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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