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开卧室门,就听见原嘉逸惊喜地小跑到窗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窗外,梨涡甜得腻人。
下雪了
下雪有什么好稀奇的。
薄慎言这样想着,手上继续开门的动作,刚迈进屋中一步,就又返回两大步,靠在楼梯扶手上。
厨房那里有能进花园的门。
原嘉逸今日的惊喜真是接二连三。
大老板一次又一次地对他温言相待,倒让他生出了不好意思的情绪。
谢谢薄先生!
他又小跑到门口,宝贝地拿起那件羽绒服,走到厨房门口才穿上,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迈进花园。
雪势目前还不算汹涌,但打在原嘉逸的面颊和身上,还是发出了刷刷的轻响。
六角雪花颗粒不小,落在羽绒服的衣袖上,停驻了几秒,才倏地化掉。
原嘉逸抓着长外套的下摆卷了起来,确认它不会垂到地上之后才蹲下身子,好奇地抓向地上薄薄一小层的积雪。
薄慎言站在他身后隐隐勾着嘴唇,一副想笑却又刻意忍着的模样,眸中若有所思。
我看网上都有用雪做成的小鸭子雪人。
原嘉逸手大,几把就撸进掌心不少雪,堆在墙角准备开始自己的创作。
他趴跪在地上忙活了半晌,才勉强捏出一个小小的雪鸭子来,欣喜地仰头看薄慎言。
薄先生您看!
你薄慎言欲言又止,看到青年微微发亮的眼睛,有点不忍心说出心中的话,可想到同样顶着这样一双漂亮眼睛的无辜盛澜,又叹了口气,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惦记盛家的一切。
原嘉逸的唇色变得苍白,眸光中隐隐闪着错愕。
薄慎言急忙补充,你要的钱,我可以给你,你母亲的病,我也会给你钱去治,只希望你能让他们一家人不受纷扰地过日子。
不要让澜澜再难过了。
原嘉逸张了张嘴,艰涩地移开视线,低咳一声,什么都没说,点点头。
伸出手指,戳碎了墙角的雪人。
18、Chapter 18
薄慎言看他指尖一动,下意识伸手去拦,可还是被原嘉逸抢了先。
他低着头看着那滩碎雪,不知在想什么,跪坐在地上杵着膝盖沉默了好久,才蹒跚着抓住花坛边缘站起身。
再看向薄慎言时,脸上已经是温和的笑,薄先生,您的牙还痛么?需不需要我再为您找点药吃?
原嘉逸
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名字讲出来还挺好听的。
原嘉逸正弯腰揉着膝盖,闻言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了,薄先生?
我说那些薄慎言看他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心里逐渐不好受起来,他知道原嘉逸可能是装得无妨,安慰的话便不由自主地说出口,我不是说你会对盛家造成威胁,而是就是
在生意场上引以为傲的语言表达能力在这一刻崩盘,薄慎言实在无法对那双诚挚耐心地回望他的眸子再恶语相向。
您没说错。原嘉逸不太在意地笑了一下,弯腰又去揉膝盖,正好避开薄慎言的方向咳嗽一声,又说,我本来就是因为钱嘛。
薄慎言慢慢吸了口气,后退半步冷冷看他。
发现薄慎言没接话,原嘉逸也就没再自寻不快,轻轻扭扭脚踝,直起身子径自朝屋中走去。
看他要走,薄慎言怒上心头,一把攥住原嘉逸的手腕,向后一带,将人狠狠甩到了墙上。
唔
原嘉逸背后还带着伤,被这么一摔,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疼得躬身咳嗽起来。
对他有偏见的时候,记忆里所有对原嘉逸有坏印象的事,便会争先恐后地涌出。
听盛澜说过,他们母子二人最擅长的就是向盛江河装可怜,朝宋娇颜耀武扬威,时常戴着一张与人为善的面具,而暗地里做着最为苟且下作之事。
原嘉逸脸上的纱布掉了下来,他急忙俯身去捞,却被薄慎言大力捏住手腕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虽同为成年男子,然而体型相差甚多,原嘉逸的个子高,可骨架清瘦,即便在平日手术的时候手稳劲大,也没办法和常年练拳击散打的薄慎言相抗衡。
加之他怕手受伤,不敢用力去挣,只能任凭薄慎言把他的手牢牢控制在头顶。
活动范围受限,原嘉逸的脸上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恐惧,他微微侧着头避开薄慎言的凝视,纤瘦的颈部线条和下颌骨的弧度在这个方向看去显得异常勾人。
薄先生这是做什么。
原嘉逸说话的时候,一脸无惧无畏的样子,声线也沉稳压抑。
我还想问问你
薄慎言看他害怕,偷偷放了手上的几分力,面色仍旧不愉,而还没说完的话突然被原嘉逸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断。
薄先生,我得接电话。
原嘉逸手腕动了动,示意他先松开自己。
也不知皮肤白且敏感的人到底是吃亏还是幸运,清晰可见的青紫色血管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粉白色皮肤,让手腕的主人看上去更加脆弱不堪,方才被捏住的位置,也随着被放开的时间增长而浮现出通红的指痕。
您好,我是原嘉逸。
着急接电话的人自然没有发现纠缠在他身上手上的目光,只背过身去清清嗓子,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
电话那头的人话说的很多也很快,以至于薄慎言一句话都没听清,原嘉逸就已经挂了电话。
薄先生,我需要去一趟医院,您在家好好休息,晚饭的话我可能来不及赶回来做,您?
原嘉逸拢拢衣服,有些抱歉地抬头看他,糯白的牙齿将那颗细微的唇珠碾来碾去。
那不行,我生病了,也给了你钱,你有义务给我做饭。
薄慎言看不下去他搓磨自己身体的行为,转身背过手刻意地刁难他起来。
可是病人原嘉逸为难地看了眼远处,叹了口气,继而点点头,那我速战速决,尽快赶回来。
说完也没等薄慎言的回答,转身跑了出去。
薄慎言瞪了他的背影好半天,闷闷地哼了一声,看到脚边的碎雪,负气般地踢了一脚。
原医生,你早就知道我今天出院,怎么没来送我?害得人家还要在这里等你。
市人民医院的地理位置正处在市中心,背后资金雄厚,有钱人所住的单人病房阳光充足,光是站在里面,就觉得心旷神怡,烦恼全无。
不过这只是原嘉逸平日里对这间病房的印象。
因为此时的他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里,病床上倚着的那个人,已经被他默默归类于最讨厌的一类人中了。
不好意思陆先生,我只是您的主治医师,住院出院的事宜,是由负责您的住院医师所管理的。
即便心里再烦这个陆城,原嘉逸也不敢随意惹怒他。
院内每年的医械和医用工程项目,以及明年即将开展起来的自动化药房,都要由青陆集团投资建设,这位太子爷,就凭他这个小医生,还得罪不起。
陆城看他站得远,邪笑着从床上坐起,又站在地上,缓步朝原嘉逸走过来。
原医生,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陆先生您的出院手续我放在这里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祝您早日康复。
原嘉逸脸上的伤口没再包扎,这几天没有手术,也就让它自然恢复,此时戴着口罩,不免露出一角血痂的痕迹。
陆城的腿还有点瘸,但胜在身量高,几大步就走到了原嘉逸跟前,一把拉下他的口罩,原医生,你的脸怎么了?
陆先生,原嘉逸夺回口罩后退两步,脊背撞在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顺手按住门把向下一压,顾不得平时不用手开门的习惯,挤出病房,保镖先生,手续办好了,陆先生可以出院了。
原嘉逸,陆城扶着门框也走了出来,情绪极差,你他妈别给脸不要。
保镖跟着陆城多年,自然明白主子心里想的是什么,看陆城如此态度,便上前抓住了原嘉逸的肩膀,看似礼貌实则强硬地将他推到门口,原医生,请吧。
我咳咳咳
原嘉逸一着急,又弯腰咳嗽起来,嗓子里发痒得厉害,咳得急了,一时有些想吐。
陆城趁机捞住他的腰,被保镖配合着将人拖回病房。
不原嘉逸扒住门框,死活不肯再进去。
他的力气不小,陆城又是个脓包,在楼上的保镖只有一个人,一时间竟难以将原嘉逸制服,被他挣脱后死命捶到肚腹一拳,逃脱而去。
原嘉逸跑进安全通道,脱力地倚在冰凉的墙壁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连手指都在微微发着抖。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慌忙抽手去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中的期待瞬间冷却。
他迅速调整了呼吸,接通电话,冯院长您好,我是原嘉逸。
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前,原嘉逸踌躇不已。
按照他的性格,出现在院长办公室喝茶的概率几乎为零,可今天却被盛情邀请到这里。
实在无法不让人怀疑。
他敲响了门。
小原吗?快进来。
院长冯鹤鸣当年曾是整个北城首屈一指的心外大拿,如今成了院长之后,便不再碰手术刀,转而拿起了话筒和鲜花,出现在各种各样的荧幕前微笑致辞。
冯院长,您
原嘉逸推门走进来,只迈过门口,就停住了脚步,将目光落在屋中大摇大摆坐着的男人身上。
陆城双臂搭在冯鹤鸣办公室的宽大沙发靠背上,满眼嚣张地朝原嘉逸摆摆手,笑道,嗨,原医生,这么快~又见面了。
冯鹤鸣慢悠悠地喝着茶,眼神都没再给原嘉逸一个,看起来并不打算参与二人的事。
原嘉逸咽口唾沫,喉结上下动了动,满脸防备。
冯院长,您说我的腿,是不是需要专业的医生来贴身护理,才会好得更快一些呢?
陆城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原嘉逸的恐惧,转头对冯鹤鸣说道。
冯鹤鸣浸淫了职场多年,陆城这话一出口,加之着重语气的贴身二字,他自是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连忙迎合,陆公子说得有道理,有个专业的人士来照顾衣食起居,想必会恢复得更快些,毕竟青陆集团缺了陆公子一日,对北城的经济影响都太大了。
陆城满意地点点头。
那这样,小原啊,你跟陆公子回家,这段时间呢,就当休假了,带薪,冯鹤鸣站起身朝原嘉逸走去,拍拍他的肩膀做慈爱状,凑近过去,不然开了你。
原嘉逸睫毛颤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倏地攥住衣角。
黑色gmc停进医院地库的车位。
盛澜戴着口罩墨镜刚下车,就一脸惊讶地攀住身后薄慎言的手臂。
天哪,嘉逸怎么又这样?
薄慎言闻声望去。
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那辆迈巴赫里纠缠着的两个人。
19、Chapter 19
他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我都已经跟他说过了,缺钱一定要来找我,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盛澜咬着嘴唇,声音低低的,隐约露出几分心痛的意味。
薄慎言神色冷冷地看着车内纠缠的两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观察了半天,他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原嘉逸似乎是在挣脱,而不是拥抱。
只是车里的空间太有限,两个人的动作幅度都不小,才让人无端误会。
想到这里,薄慎言再也无法忍耐,迈开长腿朝那辆迈巴赫走去。
还没走到跟前,车门竟突然被打开,原嘉逸穿着白大褂踉踉跄跄地从车里爬出来,整个人摔跪在地上,面露苦痛。
听到身前的脚步声,他难堪地抬起头来,唇色瞬间惨白,薄先生。
转念又意识到这是在外面,不能与薄慎言说话,急忙噤了声,狼狈地抠住被他用力甩上的车门站起身脱逃。
原嘉逸的脸色很奇怪,跑动的姿势看起来也心不在焉,还没等摸到门把,就又一头栽倒在地上,摔出很大的声响。
薄慎言担心地朝他走了两步,却被原嘉逸仓皇的回头一顾盯得猛然顿住。
他满脸是汗,眼尾薄红,蹙眉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哼声,似乎生怕薄慎言朝他走来而造成不好的影响,脱力的双腿勉强蹬着地面想要站起身,急迫得让人心酸,他抱歉地看一眼薄慎言,跌跌撞撞跑向安全通道。
薄慎言看得懂他眼中的意思,没再去追,转而将注意力移到身前的车上。
车门被里面的人不甘心地打开,刚伸出脑袋,就和一脸冷厉的薄慎言对上了视线。
小薄总?
薄慎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吭声。
陆城的身家在北城的公子哥里也颇为不菲,尊称薄慎言一声小薄总只是出于礼貌,加之对他背后那位薄老爷子的敬畏,如今看到薄慎言不但充满敌意地盯着他,而且还不回应他的问话,心中难免不爽起来。
薄慎言,你堵在我车门这里做什么?快让开,我还有事。
什么事。
薄慎言的声线很低,沉稳得如同征战沙场多年的不败将军,带着浓浓的血气,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陆城。
因着想在地库里就把原嘉逸办了,被属下看着会不自在,陆城老早便把两个保镖都支得远远的,告诉他们在半个小时之后才可以过来,又用一旁的货车挡住监控范围,将车停进死角。
此时孤身面对薄慎言,全靠着方才在冯鹤鸣办公室得到的那一腔优越感,以至于迷失了自己,自以为能与薄慎言匹敌。
陆城平日里就看这位薄家的小太子爷很不顺眼,嫉妒他的才能,他的长相,他的家产,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让陆城自愧不如,甚至不想面对面地和他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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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有为/替身难为——守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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