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嘉逸被他的倒打一耙击得哑口无言,咽下解释,安安静静地缩头装死。
有钱人的想法真是说变就变。
冰凉的液体缓缓滑入血管,原嘉逸体内的燥热和高温被迅速降了下来。
也有了闲暇的心情开始东张西望。
他今天穿得这么高贵,急诊的同事应该认不出来吧?
原嘉逸在口罩下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刚要缓口气,就听到斜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哎呀,老原,宋扬估计是来帮忙会诊,手上拎着一大串空的输液瓶快步走来,笑哈哈地拍在原嘉逸的肩上,咋大半夜来这了呢?
被突然出现的宋扬吓得魂不守舍,原嘉逸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顾不上被他拍疼的背后淤伤,举着自己的输液瓶塞给宋扬,就朝离门口较近的座椅走去,企图挡住他身后闭眼休息的薄慎言。
那是你朋友啊?宋扬比原嘉逸矮了点,探头探脑地踮脚打量着靠在椅子里气质不凡的薄慎言,又注意到原嘉逸身上的衣服,吔,是你朋友,你俩的衣服都一样的。
末了又补一句,哈哈,你比他矮点,你的都快垂到地上了。
原嘉逸噎了一下,无暇顾及宋扬的补刀言论,只想着千万不能让他看到薄慎言的脸,随手夺回输液瓶挂在了旁边钩子上,抬掌拽住宋扬欲要上前打招呼的手,神秘兮兮地悄声道,那是我的一个大表哥,脾气特别不好,砍过人,肚子上有一条这么长的疤,你可千万不要惹他。
身后的薄慎言似乎睡得不怎么舒服,轻轻动了下腿,口袋里的劳斯莱斯钥匙掉在了地上。
宋扬眼珠子冒着绿光,像饿疯了的狗一样咽了下口水。
你这哥哥还缺弟弟吗?要不把我砍了给哥哥助助兴?
不缺了不缺了,他有我足够了,你快去忙吧。
原嘉逸生怕宋扬再做出什么草率的举动,只能捏着输液瓶坐回到薄慎言身边贴身保护他,两指夹出兜里的口罩,协同输液的另一只手揪起细绳,稳稳当当地挂住熟睡着的男人的两只耳朵,扣在他脸上。
弯腰捡起车钥匙,再直起腰身来,原嘉逸却一眼望进薄慎言拉下口罩凝视着他的冷漠眼神。
你为什么要挡住我的眼睛。
原嘉逸语塞,总不能说他是故意的。
再说,挡眼睛也没什么吧。
网上曝光犯罪嫌疑人的时候,不也都挡着眼睛吗。
薄慎言气色不好,肿着半边脸看他。
我很容易砍人的,小表弟。
15、Chapter 15
听到薄慎言的话,原嘉逸惊得微微张大了眼睛。
大老板也偷听人说话?
薄慎言淡淡开口:我没偷听,我又没睡。
原嘉逸脸上的惊恐更甚。
他竟然能听到自己的心里话?
你说出来了。
原嘉逸尴尬地按按口罩,薄先生,我是怕我同事过来打扰到您。
听他这么委婉地做出提醒,薄慎言也想起了之前的约定,有点不好意思地瞅他一眼,继续阖眸休息。
原嘉逸也累得要命,但两个输液的人要是都睡了,可就危险了,急诊护士都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照看两个仅仅只是发烧的病人,一切还要全凭自己。
他懒懒地靠在扶手上,手腕撑着下巴,仰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输液瓶滴壶,用下落的液体转移着昏昏欲睡的意识。
薄慎言的鼻梁很高,睫毛也很长,闭眼安睡的时候,几乎碰到了口罩的边缘,被医院惨白的灯光照着,整张脸却越发显得高级起来,与这嘈杂的急诊室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是深夜就医,来不及整理发型,此时的薄慎言松散着碎发,软软地垂到额前,仿佛带着几分少年气。
原嘉逸羡慕地看着他。
盯了半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伸进卫衣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块糖,输液的手压着糖身,另一只手灵巧地将它撕开,鬼鬼祟祟地从口罩下面塞进嘴里。
他弄出的动静极小,但还是被薄慎言察觉到,睁开眼睛好奇地看他,吃什么?
原嘉逸偷偷咀嚼的动作戛然而止,抿着嘴转头回话,因为嘴里的东西而有些吐字不清。
在呲糖。
薄慎言看了眼他手中攥得紧紧的一角糖纸,没有说话。
您不能吃的,牙痛会严重。
看他不吭声,原嘉逸以为他因为自己没给他吃,而有些生气了,紧忙解释。
我又不想吃。
嘁,挺大的人了,还吃糖。
好,薄先生休息吧,我守着您。
原嘉逸抿了下嘴唇,眼尾挂着浅浅的笑意。
从小到大身体素质一直不错的薄慎言,几乎没怎么打过针吃过药,如今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好几个小时静待漫长的输液,心情难免会很差。
他烦躁地伸长了腿,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又委屈地收回来,缩成一团窝在椅子里。
看到他孩子气的举动,原嘉逸有点想笑,温声开口:您有不舒服的感觉吗?如果没有,我把您的点滴速度稍微调快一点,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没有。
薄慎言咳嗽一声,嗓音低哑。
好。
原嘉逸站起身,掏出手机放在滴壶后面,对照着屏幕上的时钟,手指拨弄着薄慎言的流量调节器。
他做事情的时候非常认真,浅色的眸子全神贯注地盯着下落的药液,遍布深红干皮与倒刺的手背和整体白皙的手色差分明,有点可怜。
那上面的伤,每次洗手的时候,都会很疼吧。
薄慎言抬眼打量着原嘉逸,目光在他身前上上下下地游移,很快,他皱起了眉。
别弄了,你回血了。
原嘉逸没看他,眼睛盯着滴壶,随意应了一声,没事。
被他向来温和地对待,薄慎言对原嘉逸突然冷淡的态度有点不适应,加之头疼欲裂,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回的又不是他的血,他多嘴做什么?
青年低喘着坐回到椅子上,低头拨弄了一下回血的输液管,看起来十分疲惫。
刚才专心处理薄慎言的输液瓶,一时间忽略了自己也在打针,导致回的血有点多,捏了两下之后,针柄边上仍旧存着一丝血迹。
原嘉逸对待自己的事情,常常敷衍得厉害,看血回不到血管里了,也不强求,难受地闭上眼睛转了转眼珠,继而又睁开,想要看看薄慎言的状态如何。
没想到却视线相对,薄慎言竟然一直看着他。
薄先生不舒服?原嘉逸马上开始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哪里做得失态的地方,一脸关怀地问道。
没有。
薄慎言惜字如金。
听到他没事,原嘉逸也不再多话,顺从地点点头,您休息吧,大概四十分钟之后就可以拔针了。
说完,他又抬手动了一下自己的流量调节器。
原嘉逸的个子不低,肩宽腿长,加之又穿了一身黑熊似的宽大羽绒服,站起身来忙活半天,很难不让别人注意到。
有忙里偷闲的小护士抽空跑了过来,半蹲在原嘉逸旁边甜甜地开口,原医生,我帮您处理一下吧?不然过了时间要重新扎一次。
她说软管里的血。
还没等原嘉逸点头,她就掏出护士服口袋里的笔,动作麻利地将软管缠绕在笔杆上,纤细的手指弹了弹,很快,血又回到原嘉逸的身体里,输液管恢复了透明。
谢谢你。
原嘉逸温声道谢,小护士脸颊绯红,连声说不客气,像只小鹿一样欢快地跑回了护士站。
你倒人缘好。
薄慎言酸溜溜地开口,刚说完,自己便惊了一下。
他怎么会说这么酸的话?
都是同事。
原嘉逸比较迟钝,没有察觉出薄慎言阴阳怪气的语境,爱惜地摸摸自己的羽绒服下摆,不太在意地说道。
你可别忘了,你已经结婚了。
薄慎言看他这幅样子,怒意更甚,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看他。
别!
原嘉逸被他的出言不逊吓到,也忙不迭地坐直身体看向四周,另一手几乎就要伸过来捂住薄慎言的嘴。
他的动作举止写满了对自己的否认,薄慎言难以置信地半张着嘴,你是觉得我见不得人?
不是。原嘉逸犯了难,可怜巴巴地看着薄怒的男人,可是,薄先生的命令。
薄慎言的长相本就夺目,此刻坐在医护人员都尽数认出的原嘉逸身边,接收到的探究视线更是多了许多。
他也有点理亏,想了想,没再开口,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原嘉逸。
那些小护士估计是没见过几个大夫吧,怎么一个两个的眼神,偏偏都死缠着他的人不放。
看他终于安静下来,原嘉逸轻轻吐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薄慎言的肤色白皙干净,但丝毫不女气,是种十分健康的白净,即便生了病在输液,那只骨骼构造上佳的手看起来仿佛也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只是微微有些泛白的指甲暴露了他的虚弱。
药液太凉了。
原嘉逸探头看着薄慎言的睫毛一动不动,这才放轻了动作,把刚焐热一点的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握住薄慎言的输液管。
他经常生病,可好的也快,输液之后没多久,昏沉的脑袋就不怎么痛了,手上的温度也跟着恢复了很多。
估计是血管被温和的液体浸润得舒服了点,薄慎言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睡得很熟。
时代变了很多,人们的接受能力也越来越强。
来往的患者有好奇心重一点的,便忍不住朝这一对儿相貌非凡的男人多看几眼,目光中尽是艳羡和祝愿。
原嘉逸毫无察觉,习惯性地抬手扶了下眼镜,动作猛然顿住。
他今晚戴了眼镜出来,薄慎言竟然没有阻止。
余光偷瞄着身边男人的侧颜,原嘉逸颇为感激地抿了一下嘴唇,把手指握得更紧了一点。
四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薄慎言晕乎乎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原嘉逸给自己拔完针,干净漂亮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背上,力度轻轻浅浅,带着一丝微麻的刺痛感。
我他刚开口,就发现嗓子里干得不行。
原嘉逸看他醒了,也没把手还给薄慎言让他自己照看,只继续垂眸按着他的针孔,伸手去掏怀中的水瓶。
薄先生渴了吧,喝点水。
青年的体温是有限的,薄薄的一层塑料也没办法焐热,但他已经尽力了。
薄慎言握着那瓶矿泉水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努力感受着瓶身上残余的温度。
看他呆愣半天,原嘉逸以为薄慎言大病初愈,没有力气打开瓶盖,就又伸手拿过来夹在腿间,腾出一只手匆匆拧开,再度递到他唇边,中指和无名指轻夹,顺势拉下他的口罩。
喝吧薄先生。
薄慎言就着他的手浅啜了一口,转而歪头看他。
原嘉逸戴着口罩,眸中始终涌着温和的笑意,瞅他喝完了,便问了一句,薄先生喝好了吗?
嗯。
握着自己手背的手仍旧冰凉,修长的手指因为按着针孔的动作,只能弯折起来,由于薄慎言的动作幅度,那几根微曲的指尖会时不时地刮碰到他的掌心。
很凉。可却好像糯米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在舔他的手一样细细发痒,发烫。
原嘉逸转过头拉下自己的口罩,举起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着,他似乎是很渴,喝得有点急,有水渍从他唇畔泌出。
鬼使神差地,薄慎言抬起活动自由的那只手。
缓缓蹭了上去。
慢点喝,喝完我们回家。
16、Chapter 16
原嘉逸缩头避开唇边的触碰,惊恐万分地大张着眼睛看向他,咳嗽得惊天动地。
他迫切地想去医生办公室看看配给薄慎言的药究竟是不是打错了。
薄慎言被他喷了一手的水,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凭空擎着自己的手不知如何自处。
对,咳,不起,薄先生。
原嘉逸率先摸进自己的口袋找纸,却想起这是薄慎言的衣服,转而抽出自己的卫衣袖子,捏住薄慎言的手腕,一点一点擦拭起来。
劣质的布料起了疙瘩,磨在薄慎言的手背上,一下又一下,结合着原嘉逸低垂的眉眼,倒像是一种另类的撩拨。
薄慎言不自然地低头看了下时间,抽回自己被原嘉逸按着的手,站起身跺跺坐得发麻的腿,说道:你生病了,还要留在这上班吗?
两个人折腾到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要的,我要去楼上病房看看病人才能回家,薄先生您到家之后好好休息,多喝温水,我先上去了。
今天没有门诊和手术,也就不用去办公室准备什么,原嘉逸扶扶眼镜,顺手收了两个人的输液瓶和一次性针管,转身正要走,却被薄慎言拉住帽子。
怎么了薄先生?
原嘉逸疲惫地回头看他,发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手中的瓶子上。
你的药薄慎言舔舔嘴唇,怎么还剩这么多?
啊?原嘉逸低头看着自己剩下小半瓶的药,随意地晃了晃,轻笑道,不想打了。
薄慎言眼神微黯,是因为要提前给他拔针吧。
可能是因为穿上了厚重的外套,青年的背影总算看起来壮实了些。
还挺好看的。
原嘉逸把口罩按得紧,眼镜镜托又压在笔挺的鼻梁上,时间久了,就会有点发红刺痛,他弯起指骨蹭蹭鼻梁,换上白大褂规规矩矩地系好扣子,坐回椅上等待主任的到来。
还没到冬天,骨二科的外伤患者还不是特别多,查房和复诊统共用不上两个小时,一切事务结束后,原嘉逸穿好外套,趁着午休的大批病患使用电梯之前,蹭蹭蹭地从住院部后门逃走。
凌晨来医院时,是薄慎言开的车,此时他回了家,原嘉逸只能自己找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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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有为/替身难为——守约(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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