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姐姐，哪怕姐姐总是睡着。
    长时间的学习对身体负荷很重，渐渐的，大一些的戚晓瑶不在那么热情了，她麻木机械的成长着。
    唯有坐在姐姐旁边时，安静温柔的姐姐，让她有了撑下去的信念。
    连同姐姐的那一份，活下去，要更加的努力。
    那一年，戚晓瑶13岁，初一。
    小升初，她开心的跑到戚映希床边，拉着姐姐的手。
    姐姐，瑶瑶上初中了，跟小学的时候不太一样，题变得难了，课程也加了好多，学习好累呀！
    我换了新班级，坐在挨着窗户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外面，操场上有一个歪脖子树，听说年龄跟学校一样大，我都能看到上面有几个鸟窝，那鸟笨死了，有时候还会掉下来哈哈哈哈哈
    我数学有点不好，听说等到初二还是什么时候还要加物理化学课程，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学好。
    我会努力的！
    自言自语的说完，床上的戚映希没有一点反应，戚晓瑶表情毫无变化，拿出作业本，就那么趴在戚映希床边做作业。
    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安静的姐姐，都是因为她
    大家族的人虽然嘴上可能不会说什么，但心里都会心照不宣的歧视戚晓瑶这个外姓的人。
    她们不会做的太过火，顶多是无视罢了，再多一点，就是用看垃圾的眼神在她身上掠过。
    舒清颜年长戚晓瑶几岁，从小受着良好的教育，看着戚晓瑶从一开始热情的与人打招呼，到后来的沉默不语。
    你叫戚晓瑶是吗？
    嗯你也是来和我挑战的吗？听到舒清颜叫住自己，戚晓瑶停下脚步，冷冷的看过去。
    从外面回来的孩子，家族里大多不认同，故而很多人来找戚晓瑶下战书。
    有时候比成绩，有时候比胆量，有时候比驱灵能力
    毫无例外，这些人都是想踩着戚晓瑶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舒清颜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戚晓瑶，你的手，出血了。
    闻言戚晓瑶下意识抬起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上面不知何时留下了一道口子，伤口并不深，只是微微渗着血。
    谢谢戚晓瑶伸手接过那张纸按住伤口。
    这种小伤，训练的时候，她早就习惯了，不是很疼，只是那种细密不断的疼痛让人烦躁。
    既然是从外面回来的，就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省的落人口舌又生事。舒清颜淡淡道。
    自从戚晓瑶这个天才来了以后，事就出了不少。
    今儿谁谁谁被揍了，明儿谁谁谁被欺负了。
    舒清颜虽然懒得参与，但难免不会看的心烦。
    戚晓瑶眼眸一冷，将染了血的纸攥成团丢掉，语气不好道，那你应该去跟她们说，而不是我。
    说完，戚晓瑶转身离开，背影略显孤寂，她没什么朋友，也不会主动去交朋友。
    与其跟那些小屁孩当朋友，都不如多拿几只怨灵练练手。
    夜晚的教室空无一人，静谧的长廊上月光透过窗户淡淡的洒在地上，学校的大门早已落了锁。
    砰砰砰
    教学楼的大门被人敲响。
    有没有人？开一下门！戚晓瑶用力摇晃着门，只能听到门锁咔哒咔哒的响着，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昨天驱灵训练实在是太累了，白天还要上课，戚晓瑶没忍住在下课时小憩了一会儿，却不曾想记差了时间。
    那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
    老师没有检查教室吗？
    不可能！
    有没有人啊！戚晓瑶大力拍着门玻璃，试图叫学校里的值班人员。
    她也才13岁，虽然表现的很坚强，但这不代表将她一个人关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就不会怕。
    都说学校在盖起来之前是坟场墓地，白天靠着学生的阳气镇压，可到晚上时，没有学生的学习，就成了灵的聚集地。
    戚晓瑶天生敏锐，一丝微弱的气息都能察觉到，感受到从地面下升腾的寒意时，更用力的敲起了门。
    有没有人
    好了好了，别喊了，不是天才驱灵师吗？那你就把学校里的怨灵都驱了，我们就放你出来怎么样？
    几个与戚晓瑶年岁相仿的少年少女走出来嘲讽的看着戚晓瑶。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跳梁的小丑。
    啧戚晓瑶咬了咬牙没说话，只是攥着门把手的手收紧。
    哦对了，你也别指望老师会过来，这么晚了老师也早就到家了吧，谁叫戚晓瑶同学睡了这么久呢
    我们可是跟老师打了保证的，会叫醒戚晓瑶同学，然后锁好学校的门，毕竟我们是一家人，照顾照顾是应该的。
    你说是吧，戚晓瑶同学？
    哈哈哈哈哈哈
    肆意的笑声哪怕隔着门都无孔不入，戚晓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笑够了。
    喂，戚晓瑶，你大喊几声我是杂种我们就放你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她妈也是个贱的，走了也就算了，回来还带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你们说，她到底是杂种还是野种呢？
    戚晓瑶，你爸是谁啊？
    听着那些侮辱的话语，戚晓瑶攥紧了手，一拳砸在玻璃上，砰的一声巨响，成功让他们闭上了嘴。
    骨节处破了皮有血渗出沾在玻璃上，戚晓瑶用拇指碰了碰那血，然后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死的动作，头也不会的冲进了学校怨气最多的地方。
    不跟傻逼多哔哔。
    她她真进去了，没事吗？
    是她自己跑进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时间越久，漆黑的浓雾越多，鬼哭狼嚎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但在戚晓瑶听来却是悦耳的，至少要比那群傻逼的声音好听多了。
    白天正常的教室，在夜晚格外阴森，戚晓瑶紧贴着走廊的墙壁走，只穿了件单衣有些冷，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双臂打着哆嗦。
    偶尔遇到无意识的怨灵，便用咒驱灵。
    直到走回教室，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位置，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双眼一闭，准备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没带手机，因为没有用来联系的人，顶多用用手机上的拍照功能记录自己的生活，等到戚映希醒来的时候给姐姐看外面的世界。
    可昨天，母亲打了她。
    一耳光抽在脸上，脸麻了半边，后知后觉的才感觉到疼，戚晓瑶记得，自己当时好像哭了，也好像没哭。
    耳边都是母亲的骂声。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跟你姐姐说外面的事，她心里会不舒服！
    你是在跟你姐姐炫耀吗？
    你知不知道你姐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啊！
    我怎么就生了你
    哦，想起了，手机当时被打落在地上屏幕碎了大半，所以自己才没带手机。
    所有的努力都被一句天才所概括，而才能又是她从姐姐那掠夺得到的。
    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意她，只有姐姐会睁开眼平淡的看着她。
    教室有些冷，哪怕用力抱紧自己也有风直往里面钻，戚晓瑶将脸埋在交叠的臂弯中。
    她讨厌学习，讨厌驱灵
    更厌恶活着的自己。
    就这样被怨灵吞噬杀掉，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戚晓瑶逐渐开始放松，任由怨气侵蚀影响自己的意识。
    看着那些一张张死后狰狞不甘的脸。
    戚晓瑶黑眸空洞无神，甚至扬起了头露出白净的脖颈，等待着死亡。
    砰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关心的声音响起，戚晓瑶？你没事吧？
    戚晓瑶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生，他好像是沈家的人。
    他为什么在这里？
    我刚才碰到那几个小屁孩鬼鬼祟祟的，问了才知道，他们竟然把你关在学校里了，你有没有事？
    那人一边驱散怨气，一边朝戚晓瑶走过来，用手揉了揉戚晓瑶的头，吓坏了吧
    你戚晓瑶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很哑还带着刺痛，好像是刚才被怨灵掐了脖子来着。
    你怎么一直发抖，是太冷了吗？那人脱下外套给戚晓瑶披上。
    带着男性气息的衣服，温热的体温驱散了寒冷。
    能走吗？用不用我背你？
    这哪来的烂好心人，她差一点就可以解脱了。
    戚晓瑶眼神过于冷淡却也抵不过面前这人的嘘寒问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站起来。
    你叫什么？
    沈翰柏。
    你救了我一次，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报你的。戚晓瑶说的很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翰柏只当这小孩是在学校吓傻了，没在意。
    他本来也只是正好路过，知道这个恶作剧以后，把那群小屁孩训了一顿，然后赶过来的。
    其实，这所学校怨灵算不上多，以戚晓瑶的能力，也是可以相安无事的度过一晚的。
    只是沈翰波不知道，那时候的戚晓瑶，有了寻死的心。
    这个天之骄子，长辈口中的天才，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内心早已破碎不堪无法承受。
    她无法面对因自己而至今躺在床上的姐姐。
    她无法直视母亲透过自己看着姐姐的目光。
    她可以努力成为更好的人，却不能接受没人期待她的成长。
    那样会让她觉得，她是死是活都无人在意，戚晓瑶被束缚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忘记了笑容，忘记了自己也才十几岁。
    直到15岁中考那年。
    她一举拿下中考状元，麻木的看着上面的分数，没有人为她喝彩，更没有夸奖。
    她不敢在跟姐姐讲述，是啊，姐姐天天在家里，总是听自己说话，想必心里也很难受吧。
    同年，戚晓瑶成了撼动当时驱灵一辈的天才，没有人在敢当面说她是杂种野种，因为她的能力，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只有强大，才不会被欺负。
    她走进了姐姐的房间，将房门反锁，床上的戚映希正好是醒着的。
    对于这个妹妹，戚映希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知道错不在戚晓瑶，一方面又会不由自主的觉得戚晓瑶剥夺了自己的一切。
    所以面对戚晓瑶时，戚映希大多数时间都是保持沉默。
    姐姐，你会不会忘记我？
    戚映希不明白戚晓瑶为什么这么问。
    姐姐，你的希是希望的希，母亲也更喜欢你。
    你在说什么？戚映希说话很困难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是不是我，抢了属于你的东西？戚晓瑶歪着脑袋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眼睛却已经酸的有些睁不开。
    我还给你好不好
    不等戚映希说话，戚晓瑶实在是太害怕会从自己最喜欢的姐姐嘴里听到咒骂自己的话，她掏出一把黑色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插进自己的心口。
    乔家的法器，每一个小辈都会有，这把匕首对灵魂伤害很大，也能降低死后成为怨灵的几率。
    戚晓瑶不怨任何人，她是噙着笑意死在姐姐面前的。
    尖锐的匕首刺破皮肤，鲜血顿时涌出来染红了蓝白色的校服，就连铁质的名牌上都溅上了血。
    她查过资料，驱灵师里像她与姐姐这种双生子，早晚会死一个，她已经活了15年了，也见过15年的世界。
    该让姐姐也看一看外面了。
    戚晓瑶并没有很快死去，而是倒在了地上，任由血染红了地面，她微笑着看了一眼床上的姐姐，然后闭上了双眼。
    感受着身体里血液的流失，属于驱灵师的灵力似乎也在消散。
    床上的戚映希拼命挣扎着起身，却因久卧床上而无法行动摔在了地上。
    瑶瑶瑶声音嘶哑，戚映希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毫无血色，双眼通红盯着不远处的戚晓瑶。
    瑶瑶！戚映希费力的抬起手抓起杯子摔在地上。
    玻璃碎片溅在身上划出了几道血口子，戚映希只能用这种方法去吸引外面人的注意力。
    戚映希趴在地上，举着手臂想要去触摸戚晓瑶，却怎么都够不到。
    她记得，小时候的戚晓瑶最喜欢拉着她的手说话。
    可是后来被母亲训过以后，戚晓瑶就不在爱说话了，也不笑了。
    戚晓瑶一直被什么束缚着。
    掌心和手臂被碎玻璃划出血口子，戚映希也不在意，只能一遍遍呼喊着戚晓瑶的名字。
    有人想要进来，却发现门被反锁着只能在外面大声询问。
    又等了一会，听不见声响，他们开始破门，门锁被砸碎，推开门，入目的是两个长相相似的女孩躺在地上。
    她们指尖搭着指尖，似乎想在最后传达着什么。
    救护车来的时候，戚晓瑶的身体已经凉了。
    【真正想死的人，会将门反锁。】
    似乎真的把抢来的东西还回去了，戚映希的身体竟然逐渐开始恢复。
    戚晓瑶用自己的死，成全了姐姐。
    死后的她记忆混乱，如一团黑雾，居无定所的流浪于人间。
    她有执念吗？没有。
    她有怨念吗？没有。
    唯有死前姐姐不顾一切爬过来的安慰。
    戚晓瑶变成了凶灵，或许是姐姐在她死去的那一刻许了什么愿望，强大的执念，让戚晓瑶留在了人间。
    她自由自在，毫无拘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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