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雷电闪烁着白光，如浪般吞噬而来，带着股嗜杀的狠意，似要将戚晓瑶抹杀于此地。
    绚丽的光芒晃的人睁不开眼，红衣女鬼也不打算放过戚晓瑶给她逃离的机会，迎面而来。
    战斗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快，甚至没有超过三分钟，空气中隐隐有雷电灼烧的焦味，格外安静。
    雷符是货真价实的，不仅仅会对灵造成伤害那般简单。
    雷光散去，乔念筱发丝略微凌乱，抬手将它们拢于耳后，是大家闺秀的端庄，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手腕微动，一柄贴着符纸不足手臂长的剑从袖口中滑出。
    显然她并没有放松警惕。
    红衣女鬼似乎也被符纸伤到了，身影淡了不少，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那温柔的微笑了。
    明明谁都没有说话，沈尘却只觉得耳边好吵。
    眉头拧紧，怨气不受控制的渗透出来，身体如置身冰窖中一般寒冷，沈尘周身甚至围绕着一股死气。
    为什么
    总是自己这么倒霉
    为什么总是连累身边的人？
    他做错什么了吗？没有，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无力感由心而生笼罩着沈尘，压的他喘不过来气，疲惫不堪，连看向戚晓瑶的勇气都没有，沈尘跌坐在地，眉眼低垂无光。
    沈尘？
    沈尘？
    有两个人同时喊了沈尘的名字，一个满怀担忧，是舒源，他想过来，但是被惊慌过度的店员小哥抱着。
    另一个
    声线清冷低沉，距离略远，沈尘听不真切，茫然的抬起头，只见郝韫不知何时站在了红衣女鬼和乔念筱的中间。
    也就是戚晓瑶的位置。
    他右手抬起，在半空中捏着那张符纸，袖口向下滑动，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眼神依旧冷淡，却无法忽视其中复杂的情绪，没有听到沈尘回应自己，他也依然从容不迫。
    黑眸转动，看向手中那所谓的雷符，上面画着各种看不懂的符号，直叫人眼晕。
    郝韫却能一眼分辨出，这张符，与沈尘给自己的平安符出自一人之手。
    他向来注意细节，点个菜都能将菜单从头看到尾，此时看符也不例外，笔顺的走向，收尾，同出一辙。
    抬眼看向乔念筱，郝韫面色看起来有些漠然。
    乔念筱语气轻松，你手里那个符是我的，可以还给我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郝韫可以无伤碰雷符，但符这种东西，还是要收回的，所以乔念筱又提了一遍。
    我画它很费力的，还给我好吗？
    郝韫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松开了手，任由那符纸随风飘落，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就好像是那符纸自己飘到他眼前，有些碍眼，所以他才抬手接住了。
    没有管乔念筱是什么表情，郝韫迈步朝沈尘走过去，所经之处怨气自动避开。
    简直就像是行走的辟邪符一般。
    你怎么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冷淡，平静的黑眸似乎能将人看穿，郝韫轻声开口，垂下眼眸看着沈尘。
    他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奇怪的话，周围发生的事也影响不到他，对什么都不在意。
    驱灵师也好，凶灵也罢，都与他无关。
    沈尘真的很佩服郝韫，他明明和店员小哥一样什么都看不见，表现却截然不同。
    即使坐在地上，苏黎仍然没有松开沈尘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手腕处细嫩的皮肤，几抹血珠冒出。
    脸上还留下已经干了的血印，沈尘此时看起来狼狈极了。
    看着沈尘举起的手，实则是被苏黎抓着，郝韫眼瞳深沉，微弯腰俯身牵住了沈尘的手。
    下一秒苏黎竟然松开了手，甚至往旁边撤了几步，似是不舍频频看向沈尘。
    天乙贵人所至之处，一切凶煞隐然而避。
    沈尘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沉默了。
    郝韫难不成知道自己有驱邪的能力？在酒吧时那种反应，不仅仅是因为察觉到了怨气，还有危机感。
    原来，那时候郝韫就已经提醒了他，红衣女鬼很危险，只是当时的沈尘并没有在意罢了。
    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哇，牵手了牵手了，沈尘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在靠郝韫近一点，沾沾福气啊！
    这叫什么？祸害遗千年。
    戚晓瑶那货压根没事，扭曲被折断的胳膊也恢复了原样，蹦蹦跳跳的从郝韫身后钻了出来。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她看向沈尘那一眼，本来是想说，你撑住，我先撤。然后溜之大吉的。
    结果郝韫不知为何有所感应一般朝她那走了过去，雷电自动避开导致戚晓瑶没有受到伤。
    之后她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化做黑雾状跟着郝韫来到沈尘身边。
    话说，她才离开没多久吧？
    为什么这两个人已经进展到了可以牵手的地步了？
    她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种发展显然是好事，戚晓瑶重新凝聚出人形，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那眼神就好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余光注意到还傻站着的苏黎，戚晓瑶忍不住骂道，自己孩子都认不出来，你当什么妈？再说了，这狗东西哪长的像你？
    合着这是连带着沈尘一起骂了。
    沈尘不生气，还有点想笑，跪坐在地上也没有要起来意思，掌心中传来的温度老实说并不暖。
    沈尘记得，郝韫手凉。
    此时的他，就好像虔诚的信徒，满身泥污茫然无措，等着属于自己的神明来救赎。
    说起来有点中二，但他俩现在的样子还真挺像。
    沈尘抬起另一只手，拽住了郝韫的裤角，将那一处的布料握在掌心里轻轻摩擦。
    你在干什么？郝韫问。
    刚才手上好像沾到脏东西了，我擦一下。沈尘答。
    沾到了你的福气，但我却很脏。
    作者有话要说：沈尘：他对我这么好，我之前却想利用他天乙贵人的身份，我真是太差劲了。
    郝韫：（其实并不介意，但不知道怎么说）
    戚晓瑶：没事，你后面还会馋他的身子，更差劲了呢。
    第66章 怨气
    郝韫脾气是真的好, 换做其他人听到沈尘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估计会觉得沈尘有病。
    但郝韫没有，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等着沈尘自己调节好情绪然后重新站起来。
    贴心的让沈尘想要一股脑将所有事都告诉他, 自己小时候的事, 退学的事，还有刚才发生的事
    沈尘往郝韫身后看去, 那边是乔念筱宫煜等人，规模不小，来了至少十几个人。
    场上三只怨灵，也不知道她们是为了哪一个来的，又或者是, 想在这里来个一网打尽？
    中间隔开的距离，仿佛将世界一分为二，而沈尘就站在驱灵师与怨灵的临界点。
    身为人类, 却散发出不亚于恶灵的怨气, 身边又跟着凶灵。
    沈尘可能有成为驱灵师的才能，那双眼睛，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红衣女鬼站在对面, 歪头冲沈尘笑了一下，身影逐渐变淡, 嘴巴一张一合无声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随后她消失在原地。
    沈尘不信，没有理她，而是将视线转向别处。
    观察了一下周围，空气中好像多了些东西, 模糊不清。
    那群驱灵师设了个屏障。戚晓瑶懒洋洋道。
    屏障？沈尘不解，话音刚落就见戚晓瑶又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警惕的看着前方。
    表情是沈尘从未见过的严肃。
    你就当作是鬼打墙一样的东西吧，只不过驱灵师的屏障能让普通人自我感觉模糊，从而忽略这里。
    也就是说，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被外面的人知道。
    不过戚晓瑶顿了一下，余光瞥了一眼郝韫，语气轻松了一些，我们这边有个外挂，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跑。
    有几个驱灵师迈步朝其他方向跑开，想来是去追红衣女鬼了。
    面前还剩七个人，乔念筱，宫煜，还有五个没有见过的人，乔鑫可能是因为胳膊还没有好，所以没有来。
    宫煜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摊开双手耸了一下肩膀，对沈尘表示友好，摆出自己不会插手的态度。
    小辈的事就让他们小辈自己折腾去，沈尘那架势分明是要护着戚晓瑶，他才不会自讨没趣。
    至于乔念筱的态度，有点奇怪。
    还有舒家的那小子
    宫煜时不时往那边一瞄，只觉得事情发展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沈尘，站远一点，你身边那可是凶灵。乔念筱将手中的短剑横在胸前做防御姿态。
    沈尘下意识往戚晓瑶那偏了一些，护犊子架势在明显不过。
    你之前在病房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吧。沈尘当然知道乔念筱说的是假的，此时拿出来说，也不过是想试试能不能让这位大小姐有点心虚的情绪。
    乔念筱站的依旧很稳，五官柔和挑不出一点毛病，气质出众淡然。
    你可以理解为我只是想加你的微信，我对你很有兴趣。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两人互相寒暄着。
    所以，能将你身后的那只凶灵交给我吗？乔念筱看似在征求意见，实则带着股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谁也不知道她为何对戚晓瑶如此执着。
    沈尘只当这位乔大小姐尽职尽责，顶着驱灵师的名头，所以见到灵就一个不留。
    驱灵，抹掉它们在世间最后的存在。
    我要是不呢？沈尘反问了回去，他侧着头，黑色的发丝自然下垂，看不到表情，与郝韫相握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乔念筱轻笑出声，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您的朋友，也很有意思呢。
    即便用上了敬语，沈尘也没感觉到乔念筱有一丝尊重，这是一个独裁专断有自己想法并且不会改变的人。
    巧的是，沈尘也是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
    那晚在水房外我就奇怪，为什么怨灵不会攻击你，一开始我以为是戚晓瑶在你身边，后来才发现不是
    乔念筱手中把玩着短剑，抬手撕掉上面的符纸，缓步走过来。
    和怨灵打交道做朋友，沈尘，你真是浪费了你的天赋。说着乔念筱摇了摇头，俨然一副失望模样。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
    乔念筱口中念着什么，从口袋中又拿出一张画好的符纸直直朝戚晓瑶而来。
    戚晓瑶的状态并不是很好，紧绷着神经，随时准备出手。
    灵符师？
    沈尘不懂这些，但从这三个字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应该是画符很厉害吧。
    之前见过乔鑫对付林宛，虽说也用了符咒和桃木剑，却绝对没有乔念筱刚才的雷符来得震撼。
    符纸凭空燃烧，如烈日一般带着炽热的温度，却又不会伤到人类。
    见乔念筱准备一个人对付戚晓瑶，其他驱灵师相视一眼朝着苏黎而去。
    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要在留恋人间了。数十道符纸并列而出，像是听话的孩子一般任由乔念筱驱使。
    单手做了一个手势，那些符纸便朝戚晓瑶飞奔而去，围绕在戚晓瑶的周身。
    即使戚晓瑶撕碎了四五张符纸，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符纸冒出，堵住了戚晓瑶所有的路，圈在那一方天地，无法行动。
    沈尘本想过去，戚晓瑶却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止了步。
    这符咒，恐怕连人都能伤到。
    那天在废厂这死丫头留了手，估摸是为了磨练乔鑫，所以并没有太认真的出手。
    也难为她一个大小姐愿意忍受浑身狼狈，逼着乔鑫成长，她不是一个会对灵手软的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自己的弟弟，对自己驱灵师的身份，很看重。
    戚晓瑶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校服，不知想起了什么，冷笑道，你还真是随了乔家人的性子，一身正气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呢。
    也不知是在夸乔念筱，还是损她，一句话被戚晓瑶说的阴阳怪气。
    这是责任。乔念筱坚定道，仿佛听不出戚晓瑶话语中的嘲讽。
    话音刚落，戚晓瑶瞳孔猛地一沉。
    一张符纸不偏不倚贴合在她额头上。
    浓重的黑雾怨气被镇压，符纸挡住了视线，戚晓瑶顺势低下了头，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其余的符纸安静下来，最后合为一张符，燃烧成黑色的灰烬飘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戚晓瑶。沈尘呼喊着戚晓晓，尝试着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从戚晓瑶的身上穿了过去。
    自己在干什么，不是要保护她的吗？
    沈尘想将符纸揭下来，却发现手无法靠近，像是一种无法跨越的横沟，将他阻拦在外面。
    那张符里蕴含了灵力，普通人是无法碰到的，更别说揭下来了。宫煜走到沈尘身边，好心的讲解道。
    顺便一提，每一只怨灵，都拥有着强烈的执念，能力的强弱取决于她自己，据我观察，她怨念并不重。
    宫煜好像在提醒着沈尘什么，只不过沈尘是否能听懂，就不得而知了。
    怨念不重的凶灵，万里挑一般的稀有，戚晓瑶的死是个迷，她还只是一个初中生。
    你给我买一块草莓蛋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看，你没妈，我死的时候也没儿子，不如今日，你叫我一声妈，了却我一桩心愿，也算是圆满了，功德一件。
    第七中学，戚晓瑶。
    我可是当年的中考状元
    此时乔念筱已经走到了戚晓瑶的面前。
    四周安静的可怕，沈尘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明亮的天空，在他眼中却觉得昏暗无比。
    唯有相握着的手在散发着温度。
    黑雾飘出，像是锁链一般缠绕在沈尘的手腕上，他也是第一次正视自己身上这奇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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