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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征途——罗再说(93)

    想着那深不见底的峡谷,文恺不免有些胆怯,但是成败也就看这么一下了。
    只要他们能安全地过去,地面裂变也能及时停止,他们就可以直接把桥炸断,切断后方的来源。可是如果地面裂变没有裂到这里来,他们的后面就还有需要穿越峡谷的群众。
    他们不能这么做。
    在飞石和爆炸声中,厉深开车开得抖,文恺又在天窗里,晃得他胃顶住天窗边缘,快要呕吐出来了。
    文恺实在撑不住,只得把望远镜往下递,从天窗下来。
    我们离xanadu城还有多远?
    躲在座椅上,看不见路,陆征河也不知道这会儿开到哪了。
    他习惯性抬手要去拿望远镜,却忘了手臂还受着伤,疼得一声闷哼,抬都抬不起来。
    快了,前面有一座横在山谷中的桥,厉深喘着粗气,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少主还有印象吗?
    陆征河沉声应答:有。
    怎么办,阮希的喘.息急促,我们要过桥?
    只有这一条路!厉深大声地吼道。这时候只得大声讲话,不然声音只会被地面的响动吞没。
    在危难临头时,他下意识将身体朝自己的alpha身边靠。
    陆征河握住他沾满血迹的手,安抚性地蹭了蹭,抬眼,迎上阮希慌乱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地面裂变不止于此。
    为他明显察觉到,这次的巨响不只是从山塌地陷来的,而是像从地底深处钻上来的
    最大的声源在地底。
    眼前就是桥了!
    后面的天灾人祸追得如此之紧,厉深根本不敢踩刹车,高声道:我们是过桥还是直接在这里往回揍他们?
    过桥。陆征河果决道。
    过桥需要一分钟,厉深越说越急,如果他们在桥上安了炸弹怎么办?
    不会的,为那样的话他们也没有给自己留后路,陆征河说,凭我对卫弘的了解,他会有留后手的打算。
    那如果过桥的时候,他们追上来在后面对我们开火,就没有活路了!厉深对事情考虑得周全,相对也要优柔寡断一些。
    陆征河不愿多说:过桥。
    的确,按厉深好战的思路,如果这时候回头杀个回马枪,也许能在搞完他们之后直接过桥,但陆征河直觉,他们不能在原地多呆一秒。
    阮希沉默着,眼神狠厉,就听进去了那句追上来在后面对我们开火。
    桥这么窄,现在也是人人抢着跑第一的时候,后面应该有个头车。
    他的思路还没继续,后挡风玻璃上陡然传来一声剧烈枪.响。
    这枚子.弹直接射穿了挡风玻璃,甚至紧紧地镶嵌进了前挡风玻璃上。
    厉深定睛一看,大叫:是空尖弹!文恺抱头!
    文恺反应快,在一瞬间抱住脑袋,上半身朝后撤。
    随后又一声响,子.弹在挡风玻璃内爆炸了。
    这是空尖弹,是全陆地,乃至北部联盟明令禁止使用的一种子.弹,它有极强的杀伤力,并且在进入人体之后会产生爆破效果,创伤性非常大,受伤的人将会非死即残,就算被打中四肢,大部分受害者需要截肢才能保住性命。
    阮希虽然远离战场,但对大名鼎鼎的空尖弹有所耳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阮希抓扯了一下领口,扶正钢盔防.弹帽,将微冲重新扛上肩头,动作利落,直接攀过前排座椅靠背,踩着扶手箱钻进天窗!
    阮希!陆征河一愣,还没来得及去拽他,只拽到雪地迷彩不柔软的衣摆。
    装甲车依旧在行进,耳畔风声呼啸,几乎冻僵阮希的耳朵。
    不过阮希不在乎谁在拉拽自己了。
    他先从腰间扯下从厉深那儿抢来的手.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后扔了一个。
    又是几声惨叫,伴随着玻璃爆破的声响。
    很好,玻璃肯定差不多被炸了个洞。
    为敌方的不放过,火光映亮半边天,连夜视仪都不需要了。
    他忍着被厉深晃得想吐的冲动,眯起眼,从瞄准镜里找准后车驾驶员的身影,将扛上肩的微冲找好准星,猛地扣动扳机!
    不过,他的手不可避免地抖了一下。
    为他在车上看到了卫弘。
    卫弘正坐在副驾驶上,双眼充满仇恨。在看到阮希之后,那种仇恨变成了惊愕,他根本没想到来冒险的会是阮希本人。
    这是离开火城之后,阮希第一次看到卫弘,他的脖子上依旧挂着那根天池之镜。
    永别吧,阮希想。
    只听一声闷响,他的子.弹穿过了后车的前挡风玻璃,稳稳地命中驾驶员。
    后车俨然失去了方向,胡乱地朝旁边偏了一些距离,阮希趁着这个时间,重新钻回车里对厉深说:加快速度!
    厉深也听到了声音,愣道:卧槽去打驾驶员了?
    嫂子也太能了啊!
    阮希这会儿一张漂亮脸蛋血迹斑驳,快要被血腥味和海水的腥臭味呛死了。他也没多功夫回答厉深的话,只得一头扎进陆征河怀里。
    刚刚完全在玩命,对他这样铤而走险的行为气得不行,陆征河咬住牙,奋遏制眼里迸出的火花:胆子太大了!
    阮希才不在意,趁他毫无反抗之,捏他的脸:等都活下来了再骂我!
    装甲车歪歪扭扭地驶入桥上。
    车灯在这时候变得清冷。
    它照着前面不太显眼的路,照着车里的人。
    一切安静下来。
    整片陆地好像已经毁灭了一样,像无人生还。
    阮希不得不靠挪动上半身来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下半身已经被从后备箱往前甩来的行李包砸重了,压得他抬不起腿。
    其实行李包是软包,并不算重,但是阮希没有气了。
    阮希接过文恺慌慌张张从医药箱里翻出来的纱布带,胡乱地在手上缠了一下。他的手并没有手上,这东西现在没什么别的作用,但能够让握.枪的手不那么疼。
    这长时间的高强度持.枪作战,让阮希全身的筋骨像被砸碎了似的,开始迸发出阵阵裂痛。
    陆征河伸手抱着阮希,手一遍又一遍地在阮希背上顺气。
    看着对方还在冒血的伤口,阮希只恨为什么防弹衣只是背心,怎么就不能把胳膊也包完啊?!
    陆征河是不是今年水逆,不对,胳膊水逆,老是被弄到胳膊,等回了雪山,得给他整个钢铁护臂
    呼叫,呼叫少主,信号越来越差,博洋的声音断断续续,第一车已经过桥!
    好,我们跟上来了。陆征河道。
    少主还活着就行!旁边有战士叫起来,都没看到少主下车!
    咽下去想说自己受伤的话,陆征河清了清嗓:我没事。
    一,二,三
    这最后一辆装甲车行驶在桥的最中心。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阮希无法平复快速跳动的心脏,数着离桥那端的距离
    车身非常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三十三!
    只一秒钟,后排座位有些往下坠的趋势。
    一滴水飞溅上了阮希的侧脸,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咸的。
    快!!!!文恺已经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桥要塌了!!!
    他这语气急得,下一秒就要喊救命了。
    一向聒噪爱说话的厉深已经不讲话了,憋着气,往死里踩油门,用全身气稳住了方向盘,轮胎没有打滑,正以装甲车所能尽到的最快速度朝对岸飞驰!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山峰的倾塌海水冲击已经不重要了,漫天的硝烟、火、雨夹雪也不再重要,他们的眼里只剩下桥。
    阮希把手掌心掐得又要淤青了,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寻找安心,依偎在陆征河身边,手忙脚乱地安慰:没事的,没事,还有十秒
    陆征河在这种时候,也没说不需要安慰,他的确很需要阮希,就像阮希也需要他一样。
    阮希紧张地已经把倒计时念了出来:十,九,八
    对岸就在眼前,已经过了桥的装甲车队并没有走,反而违抗命令似的,就停在悬崖边,等着他们的战友过来。
    只听一声闪电划破天际的响动传来,原本昏沉的天空被瞬间照亮。
    大雨倾盆而下。
    阮希陆征河坐的后排,他们下意识一起抬头,透过天窗看天空,只见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在大雨和闪电冲穿破翱翔。
    它勇猛、无畏,一闪而过。
    三,二,一阮希没有停下嘴里的数数字。
    他想起童年时期,还是个小牛奶团子的时候,总会躲在母亲的怀里数绵羊,有时候数不下去了,耍赖不睡觉,就咯咯笑,说小羊被围栏绊倒了!
    装甲车一阵剧烈震颤,稳稳地从铁桥下来,冲到了悬崖的土地上。
    小羊这次没有再被围栏绊倒了。
    Xanadu106 是恭喜我们。
    第一百零六章
    你看, 是闪电和雄鹰!陆征河的语气没之前那么消沉了。
    现在阮希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去想别的。
    现在经过了陆征河的冷静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惊讶道:这是木星的符号?
    嗯, 它象征幸运和长, 陆征河喘着气,将阮希脸上的血迹抹开,恭喜你,又得到一符号。
    阮希一愣, 莞尔道:是恭喜我们。
    且不说预言到底是否真实有效,但们已经这么选择了。
    并且得到了回报。
    海王星有了, 天王星有了,火星有了,现在木星有了
    按照陆征河的说法,水星是zenith城雪山脚底下的雕像,那么破解预言的话,需看见的还有金星、土星。
    它们会在哪里?
    不过,阮希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这些事情了。
    们需继续躲避开地面裂变,用尽全部力气往前奔驰, 像永不停止的陀螺。
    当下, 尚且幸存的车辆争先恐后地聚集在一起, 跨越过的峡谷犹如无底深渊。
    阮希挺起上半身,朝车后回头
    已经是看不见的万丈深渊,没有路了。
    地面随着峡谷的那一边一同垮塌, 裂缝分离开了土地,后面的追兵被吞吃了进去。
    那些对们开枪的人落下去了。
    经过强度的逃生驾驶,厉深累得满脸通红, 疯狂地在喘气。
    几乎是以死死地抱住方向盘的姿势在开车,豆大的汗珠拼命地砸向方向盘,作训服内的背心已然湿透。
    脚上实在是没力气了,松了油,才放慢一点点速度,只听哗啦一声,车身突然一震抖动,阮希瞪大眼,只见海浪已经拍打上了车的后挡风玻璃。
    海浪只急匆匆地打了一下,像浪花拍岸似的,又急急忙忙地退去。
    雨刮器动启动,苍白无力地在玻璃上擦拭。
    继续往前!别回头!过了边境线再说!文恺抓着对讲机对其在等待的车辆道。
    没了,阮希回头盯着陆征河,刚刚就差了一点,我们没了。
    别看了,你不去看那些。
    陆征河挣扎着想起来,却被阮希伸按住胸膛,示意不动。
    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得不看。
    其实陆征河不知道是哭是笑,争锋相对的亲兄弟没有死在的枪.下,没有缴械认错,而是死在了一场对于这场陆地来说普普通通的地面裂变里。
    地面的响声震耳欲聋,逶迤的山脉被撕碎了,被划开一道深深的沟壑,天地共同迸裂,穹顶的边际隐约透露出万丈血红的光芒。
    在这种时候,人类尖锐的惨叫声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空气中充斥着绝望的泥土、□□味。
    现在谁救不了谁了,走在前面的人不可能回头,后面的人再追不上。
    在冲天而起的灰烬里,人和车被巨兽吞噬入腹,如此渺小。
    耳边,大地传来的震动声似乎慢慢在停止。
    停了?文恺惊喜起来,感觉地面的抖动没那么剧烈了
    现在还不能停,陆征河喘着气,再往前走一段距离。
    在少主的车辆一平安到达之后,其装甲车担负起了前后保护的责任,一前一后地跟着。
    陆征河举着受伤的臂,从车窗里探出半身体,顺着身后车辆的灯光朝四周打望
    现在还不算完全安全,没办法停下来,光靠信号不佳的耳麦,清点不了还剩下多少战.士。
    按照装甲车的数量来看,是没有少什么人的。
    但是如此强烈的实.弹战.斗结束,不可能我方无人员伤亡。
    陆征河气质一向锋锐,是战场上带刃的必杀器。
    现在负伤,眉眼仍然沾着已经干涸多时的血迹,望向后方峡谷的眼神里有仇恨,有悲悯。
    的确,是一被战火淬炼过的人,但是有情感。
    算了,已经结束了。
    报复了谁,又干掉了谁,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了。现在最重的问题是,们剩下还有两座城。
    陆征河坐直了身体,整背脊抵住装甲车板,整掌遍布着阮希的汗,湿漉漉的。
    不由得想起阮希偶尔落泪的眼眸,像蓄满雪水的玻璃球。
    轻轻地握了握阮希的,陆征河将眼神从天上挪回,天窗里漏下的雨砸到的眼皮上。
    回过神来,阮希被牵得有点不意思,想抽回擦擦汗,是我太紧张了。
    没事,陆征河把的按住,不让动,战.争已经结束了。
    应该是暂时结束了吧?说完,阮希笑了起来。
    在车内灯光的照映下,阮希过长的碎随意地搭在耳边,就算乱糟糟的,是一幅千金难买的油彩画。只可惜这幅油画身处于动.荡之中,画上像被泼了墨水,显得凌乱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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