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道:别紧张,那都是陆征河的战友。
战友你是说,陆征河现在是军/队的人?宋书绵问。
他已经许久没有在阮希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没想到再听到是这种情况。
他努力回忆着他对陆征河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总是神情阴郁地站在阮希身后,气质优越,威慑力十足,天生给人一种压迫感,像是高价聘请而来的守卫者。
他阮希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他的行为举止很明显是一名来自北部联盟的军人,但他的队伍松散得又像一支城市保卫队。
他没有向你说明情况?宋书绵忍不住提高音量。
很遗憾,阮希莞尔,他已经忘记了我。
忘记了你?
宋书绵现在对一切都是警惕的,那他还是好人吗?他会不会来自与北部联盟相对的势力?那他带我们去雪山之巅,我们岂不是送死,或者会被拿去换取什么利益对,你的未婚夫肯定在寻找你,现在全陆地都在寻找你。
阮希皱眉,我知道卫家的人在找我。但是为什么全陆地都会找我?因为卫家出了价值不菲的赏金?
你不知道吗?流言说,《二十六城预言》出现了新的一页,宋书绵说,那一页写,这次的灾难来自于海上,是海神的惩罚,想要城市平安,就需要海神的庇佑。还记得吗?苏里海、圣殿、蚌中的明珠那就是你了,阮希。
根本是胡扯。
眉头拧成一团,阮希摇摇头,无奈地否认,我这一路上路过这么多座城市,它们还是照样地消失在世界上了。而且灾难并非来自于海上,它是地面下陷和裂口引起的。退一步说,我是abze人,那为什么abze城也覆灭了?
宋书绵摇头,眼神透露出绝望,城市需要alpha和omega的结合。
结合?
是,他们需要你的腺体。
阮希越来越不懂他的意思,腺体?
蚌中的明珠!你还没有明白吗?如果想要城市留下来,就需要你的腺体去献祭。宋书绵小声地说着,眼底的情绪开始波动,更有流言说,说如果抓不到你,用abze城omega的腺体都可以拖一拖,暂缓灾难,因为我们是来自海边的omega。所以
阮希内心的震惊无法言喻。
错了,一切都错了。
他根本就是一个被神化的存在而已啊,其实自己明白自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流言、传闻都是被有心人所捏造的。
腺体献祭?
那些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陆征河是abze城人,他怎么去北方了?宋书绵忽然想起来,抓住阮希的胳膊,你没有怀疑过他?他会不会就是来取你的腺体的?
怀疑过,但是阮希垂下眼,复而将目光迎上宋书绵的,认真道:但是他不会的。你放心,我和他重逢在灾难开始之前。
我不想你也这样,宋书绵的脸越来越红,皮肤发烫,像是比之前烧得更猛烈,我不想,我不想你被当作祭品
阮希沉默一阵,将手放在小雁翎刀刀柄之上,冷声道:如果真有那天,我会自己把腺体划破。
他想起来宋书绵所谈到的结合,不免追问道:alpha和omega的结合又是什么意思?全陆地不是都知道我会和卫征举行婚礼吗?
可是卫征的态度不明确。
宋书绵使劲回想着这一路上偷听而来的流言蜚语,信息量砸得他捋都捋不清,他好像失踪了,卫家人都在找他。也有人说卫征去雪山之巅闭关了,要等你上门才会出来。
现在在追捕我的是他哥哥卫弘,阮希头疼道,这一路上我和卫弘手下的人倒是打了不少交道,干过好几次架,都不太好解决,个个都把我往死里逼。而且我目前还没遇到有人告诉我自己是卫征的人。
宋书绵只心痛阮希又遇到不负责任的alpha,气得头顶冒烟,愤怒至极:你那个未婚夫居然不管你?提亲的时候说得那么好听,还说要来接你,现在大难临头各自飞
别管我才好,阮希咬咬牙,我不会嫁给他。
宋书绵点点头,很欣慰阮希的坚定,继续道:现在外面还在通缉你的情夫,说你如果没有死,身边肯定有个和你一起的alpha。
情夫?
他也不算是吧?
阮希听得嘴角快要抽搐,说:情夫是指陆征河?
而且我身边哪里才只有一个alpha,算上文恺、厉深,明明是三个。难道认为三个人都是我的情夫?阮希感到头痛。
你这算在和陆征河私奔?宋书绵睁大眼睛。
阮希否认:不算。他都不记得我了,我们两个人现在是合作关系。他带我去雪山之巅,他拿我回去领功,只要两个人都还活着就行。我自有我毁婚的办法。
毁婚的办法?你真的要划破腺体?
如果真的有你说的事情发生,等快到zenith城,我就把它毁了。
讨论结束。
十几年来,宋书绵和阮希相处的时间足够漫长,他太了解阮希的性情,俗话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拿来形容阮希足够贴切。
此时此刻,阮希的思维一片混乱。
显而易见的,什么用他的腺体去献祭灾难可以得到海神的原谅、因为和情夫私奔违背了神的意愿、陆地因为他而受到惩罚等等所谓的预言,很大概率是卫弘那个混账四处派人散播的谣言,或者就是陆地上某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死到临头了还要拿他当谈资。
全陆地的人都来抓他,来追寻他的下落,一旦得手,那么卫弘的目标范围也能缩小了。
阮希揉揉眉心,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觉得海神也在惩罚他。
震后,从山谷的那一头吹来一阵风。
风赶走灰尘扬起的阴霾,阳光平静无声地出现,将天空照亮。
陆征河是被一片落叶弄醒的。
落叶飘到他脸上,如同谁在轻轻地抚摸他。
他翻了个身,浑身酸痛,窗外的光刺得眼睛也睁不开。他没注意到这一片从车窗外悄然掉进的树叶,只随意地用手将它拿掉了。
落叶来临之前,他做了个梦。
陆征河梦到一片蔚蓝、广阔的大海,海岸边有矮小的椰树,它们果实饱满,有的已经滚落到了柔软的沙地上。
梦里,他的脚受着伤,于是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走到海边,被阳光晒得温热的海水舔舐他的双脚,流血不止的伤口忽然就完全愈合了。
紧接着,他看见沙滩上横躺着一座雕塑,他不顾疼痛地跑过去看,发现雕塑通体洁白,没有任何风吹日晒的痕迹。
雕塑闭着眼,手里紧握了一束荆棘玫瑰。
它的皮肤被划破了,鲜血涌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一直有个潜意识提醒着他:你离开这里已经四年了。你是不是忘了他的脸了?你看看他的脸吧。
于是陆征河又跪坐在雕塑旁边,抹去它面庞上因为海风而吹来的细沙。
细沙回到海滩,海边升起属于团圆的满月,他看到它的眼睛。和流出来的血一样是酒红色的。
这双眼睛和另一双眼睛相似度极高,陆征河不停回忆着两者的模样,直到他们完完全全地重叠在一起,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
直到陆征河猛地睁开双眼。
起来了?厉深看他大口喘着气,怎么了,中蛇毒了?
后脑勺疼得厉害。
陆征河伸出手,轻轻地揉着,刚抬起手臂,他才发现手臂上被飞石划了一道极为狰狞可怖的血痕,皮肉已经翻了出来,像是被文恺简单消过毒。
他嗓音沙哑着:我做了个梦。
春梦?春梦对象不会是阮希吧,厉深笑得很贱,搞他啊!本来就是你的omega。
陆征河抬头看了他一眼。
厉深立刻住嘴。
接连身受重创,陆征河实在是疲惫,现在才缓过劲来。
他目光清明,长长地叹了口气,阮希呢?
没找到,这附近都没有。应该是地震运动被岩石震到别的地方去了,厉深按住马上站起身的陆征河,鼓起勇气,你现在这狼狈的样子,去了也没什么用。少主,听我一句劝,乖乖在这待着,等我们的好消息。
没找到?
可是确实就是从眼前掉下去的,就算失踪也不会太远。
我们?
没办法,我调了点儿人手过来,命令他们一天之内把大嫂找出来。哦,放心,我有嘱咐他们,就说他们全是护卫队的。
附近千米以内的洞穴都搜过了吗?
搜过了,没找到有人。
算了。
陆征河觉得不行,他得亲自去找。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我是说,我就知道你是个会对自己omega负责任的alpha厉深念念有词,动作麻利地为陆征河穿戴上作战服,再将一切能作战使用上的武器全部装备好,阮希那么厉害,他一定没有事的。
陆征河却总是很能抓他话语中的重点,你就知道什么?
我是说,厉深的小心脏经不起折腾,他快要被少主眼里的冷刀给切成北极贝刺身,感觉你挺喜欢他的。
是吗。陆征河垂眸。
把枪帮陆征河挂上背,厉深继续叽叽喳喳:说不定你们是前世情人。
陆征河忍不住道:前世?你再扯远一点?
厉深停不住嘴地叭叭叭:我觉得他也喜欢你。
说者无心,听者心头一跳。
陆征河捶了捶大腿,长叹一口气,选择性回避厉深的话语。好了,闭嘴。我们出发。
Earthquake27 不就是老婆丢了?
第二十七章
阮希没指望陆征河真的能找到他。
因为这该死的山谷实在是太大,他翻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信号烟花弹,这不得不让他怀疑,之前收拾生存装备的时候自己脑子里是不是只剩下了芝士炸薯条。
他也没有定位仪。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了陆征河的保护,阮希愤怒自己像个废物,连最基本的方向都摸不着。
他和宋书绵爬出来了,爬得手指被划破好几条血印,爬得灰头土脸,苏里海蚌里明亮的珍珠被裹上一层难堪的泥。
为了帮助宋书绵躲避追踪,阮希还在自己和宋书绵的脸上抹了好几层石灰和群青的颜料,现在两个人灰扑扑的,活像从火山脚下爬出来的难民。
我们怎么办?宋书绵喘着气。
找路。
我们会死吗?
会死。
我害怕死去。
到了生命的终点,我们都会死的。
阮希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等下吃点巧克力、好久不见宋书绵、关你什么事等等无关紧要的句子。
平静地吐出这样的话语后,他意识到这对心态极为不佳的同伴来说是一种伤害,又连忙回头,重新把外套给宋书绵穿了一遍。
宋书绵看起来是那么易碎,像随时会被吹散的蒲公英。
因为被迫割掉了腺体,他的身体不太行了,稍微一些运动便坚持不下来。出了汗,宋书绵的体温下去一点,脸没有那么红了,但他看起来似乎更加虚弱。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堆满石头的废墟上走着。
突然想到什么,阮希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人在找你?你刚刚是意外逃出来遇到地震的吧?
是的!
宋书绵有些瑟缩,他知道他现在是包袱,但他实在病得快不行了。
病来如山倒,他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没关系,跟着我。阮希说完,将他护在身边,再从衣兜里翻出最后一块芝士饼干,撕开包装塞进宋书绵的嘴里。
宋书绵眨眨眼,乌黑的碎发被体温折磨得汗湿在额间。他咬着饼干,虚弱得说不出一个谢字。
阮希想起小时候宋书绵发过一次烧,他站在旁边,看abze城最好的儿科医生摆着凶恶无比的表情,将体温计塞进宋书绵的嘴里,让他含棒棒糖般地含住它。
那时候宋书绵含住体温计,海风吹进宋家偌大的会客室,缎面的窗帘翻飞起来,如中年女人柔软的手腕掀开裙摆的一角。阳光落进宋书绵眼底,他望向阮希的眼神中有一种小孩子带着艳羡的崇拜。
他是在羡慕我没有生病吗?当时的阮希想。
宋书绵感觉自己的四肢瘫软起来,软得赛过家里曾经使用过最上等的棉花。他靠在已经倒塌的大树上,大树露出折断的树根,像随时可以刺入他的心脏。
你会丢下我吗?宋书绵问。
不会。
阮希对他被割掉腺体的事始终心存愧疚。
说完,阮希轻轻蹲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背脊,上来,我带你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陆征河对下级的命令。
现在他已经一夜没有合眼,只是穿着作战服、拿着寻人所用的装备,一遍又一遍地穿梭在城市庞大的废墟里。
除了搜救阮希,厉深所派遣过来的小分队还从废墟之下捞出了不少当地的居民,只可惜生还率很低,尸体一个接着一个。
文恺心善,见不得这样的场景,挨个在他们的手里都放了一块带有晶彩石颜色的小石子。
由于earthquake城的土地是盆地形貌,除了中间被震垮的城市废墟之外,周围都是绵延至其他城市的山地,要找人非常困难,地毯式的搜索根本不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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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征途——罗再说(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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