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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118)

    要抱吗?他问。
    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李玺不满。
    魏禹笑笑,更正道:屋内有粟米粥,可要吃?
    李玺憋着笑,学着十年前的样子,呆呆问:粟米粥是什么?
    魏禹再次沉默,然后平静地说:尝尝就知道了。
    李玺胳膊一伸,要抱抱。
    魏禹像十年前那样,托着肉肉的小屁股把他抱起来。
    李玺也像那晚一样,圈住了他的脖子。
    当年小小的一团,如今长成了长手长腿的少年郎,魏禹的胳膊也变得更加粗壮,依旧抱得很稳。
    就这么从墙角,抱进了囚室。
    李玺原本是来安慰魏禹的,却占了他的床,喝了他的汤,赖了一整夜。
    床很小,只能睡下一个人。
    魏禹就坐在床边,胳膊被他抱着,守了一整夜。
    第二日,鸡鸣声起,李玺醒了。
    不用哄,也不用叫,没有香喷喷的早餐做动力,他却很快坐起来,收拾好自己。
    完全不用魏禹操心。
    临走前还对魏禹说:这次,你就在这里等着,等着我为你打下一片江山。
    好。
    李玺为自己打了下气,像只小斗鸡似的英勇无畏地上朝去了。
    朝堂上,文武百官分成三派。
    一派努力争取尽快审理魏禹的案子;另一派则是拼命转移话题,说起了科考诏令之事;还有一派保持中立。
    有趣的是,要求审案的是支持魏禹的人,期待尽快还他清白;而阻止审案的,反而想把这件事压下去,让他失去当选考官的资格。
    来年二月正式考试,今年十月就要发诏令,如今已经到了十月下旬,需要先把考官人选定下来。
    礼部试,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八位副考官需由众臣商议决定,经过君臣间连日来的权衡与角逐,已然敲定了七位,唯有一个名额悬而未决。
    纯臣一派推举魏禹。
    门阀一派力荐兵部侍郎窦铭从他的姓氏中就能看出背后的势力。
    两派争执不下。
    门阀一派优势明显,一句话就把路堵死了:王尚书怕不是糊涂了吧?魏少卿身上背着贪墨的嫌疑,人还在大理寺关着,怎能担任考官?
    李玺趁机道:所以要先审案子,还书昀兄清白,再定考官人选不迟。
    御史大夫嗤笑:既然不清白,还有什么资格?
    李玺炸毛,人身攻击:我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案子还没查,圣人也没发话,单凭你一张嘴就把罪名定了?徐大夫该不会觊觎大理寺的差事吧?不然你跟书昀兄换换。
    御史大夫气得发抖,你荒唐!荒唐至极!
    李玺学着他的样子,抖啊抖,做丑样。
    御史大夫突然暴哭:圣人,您看看!老臣兢兢业业数十年,是为了在这里受一个黄口小儿的羞辱吗?
    渭南郡王扬声道:徐大夫慎言,你口中的黄口小儿,是大业亲王,圣人亲子。
    你们
    行了!李鸿一拍桌子,假意发怒。
    既然你们觉得魏卿不行,窦卿也不行,那便两个都别选了!
    此话一出,门阀一派得意了,只要不是魏禹,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李玺气到炸毛,凭什么不是书昀兄?谁能比书昀兄更合适?
    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拿剑砍人,被飞龙卫拖出了太极殿。
    门阀一派更得意了,同时也安心了。
    李玺生气了,这就说明,眼下的情况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二皇子吓了一跳,顾不上李鸿会不会怪罪了,急匆匆跟出去。
    李玺闷着头,气冲冲往墙角扎。
    二皇子像个老妈子似的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安慰:小宝呀,圣人这不还没定魏少卿的罪嘛,只不过不能当考官了,没什么的,今年当不成,不是还有明年吗?
    李玺转过头,突然笑了,二哥,我刚才演得好不好?
    二皇子:啥玩意儿?
    这是我和书昀兄的计策,你都被骗到了,那帮老顽固八成也中计了。
    二皇子:
    精神损失费交一下。
    他没想到,李玺这么信任他。
    毕竟,晋阳大长公主那么折腾,门阀一族排斥李玺,最终受益的都会是他。可是,李玺在他面前完全没有防备,就这么坦坦荡荡,毫无保留。
    二皇子脑门一热,压在心底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宝,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不是,也不是特别多,就差不多两三天吧越想越觉得,那个位置,你比我更适合。
    李玺没有惊讶,也没有感动,而是抱着手臂,一脸警惕:二哥,你不对劲,你有图谋。
    这样的反应反倒让二皇子放松下来,莫名想起小时候,两个人为了一块点心勾心斗角。
    每次到最后都是他输给李玺。
    然后,李玺会用更好的东西补偿他。
    他笑了笑,说:是啊,我懒,不想费脑子,就喜欢骑马打仗,保家卫国。
    李玺挑着眉,那你直说,看上什么了?
    镇远军。不是大姐姐手里那支,是留在安西的那三十万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二皇子抱了八分希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期待。
    毕竟,放眼前朝当代,从未有过皇子坐拥一方的先例,就连他亲爹都不会把这么大的权柄给他。
    然而,这一刻,他却觉得有可能。
    唯有他这位小弟有可能给他这分可能。
    李玺乐了,二哥,如果我答应你了,会不会显得我脸太大,好像天下已经在我手里了?
    会。二皇子点点头,神情严肃,但是,我希望如此。
    李玺顿了一下,也变得严肃起来,二哥,如果我有那个资格,镇远军定会给你
    不是因为你把太子之位让给我,而是因为,你是我二哥。
    二皇子捂住脸,别说了,再说你哥就要洒猫尿了。
    李玺歪头,一脸坏笑,感动啦?是不是鼻子一酸,眼睛泛红?别挡着,让我瞧瞧呗,回头我就跟荣荣说去!
    我说你
    刚刚冒出来的感动顿时拍拍翅膀飞走了。
    二皇子把他的脖子一勾,揪住兔子耳朵,自打跟魏少卿混到一处,这小心眼儿是越来越黑了。
    李玺把耳朵抢救回来,说我可以,不许说我家书昀兄。
    二皇子啧了一声,调头就走。
    李玺倚在墙上,笑眯眯道:哥,帮我办件事呗!
    二皇子的脑袋一点儿都不想,脚却没出息地停下来,说。
    帮我给柴阳捎句话。
    就说我给他个机会,让他自己再为柴家选一次。
    这件事,没人比二皇子出马效果更好。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二皇子就懂了。
    因为懂了,越发想笑,小宝,方才那话你说得不对。
    这太子之位不是他让给他的。
    就算他不让,最后也会属于李玺。
    就这心眼儿,他钻回娘胎里再生一回也斗不过!
    第125章 赐婚
    魏禹以退为进, 是为了让门阀放松警惕,选出一个对方不会强烈反对,又符合圣人期待的人。
    李玺却有自己的心思。
    以退为进,行啊。
    顾全大局, 行啊。
    这不代表他不能多迈两步, 是吧?
    既然晋阳大长公主敢拿他家书昀兄开刀,既然郑权把权势看得比师生情还重要, 小福王不介意把刀子捅回去, 让他们痛哭流涕, 悔不当初!
    柴阳看到二皇子的时候, 心底五味杂陈。
    他和二皇子是表兄弟, 他从小受的教导就是辅佐二皇子, 振兴柴家,完成父亲和叔父的遗愿。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质疑过那位强大又强势的祖母,也从未怀疑过这条路会走不通。
    然而,就在此刻,二皇子亲口告诉他,他没有争储之心,还转告了李玺的话再给柴家一次选择的机会。
    是像二十年前一样, 选择一条路走到黑,到头来险些满门抄斩, 还是顺应时势,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这个词是二皇子特意补充的, 就那么笑呵呵地说出来,像在开玩笑。
    柴阳更不是滋味了。
    这件事跟玩笑可半点不沾边。
    这关系到柴氏一门的命运。
    若选择了弃暗投明就意味着,他要彻底站到祖母的对立面了。
    二皇子走后, 柴阳立在校场上,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这里,承载着他二十余年的汗水、伤痛和抱负。二十年来,他日夜勤勉,不敢有丝毫懈怠,但凡偷一点懒,随之而来的就是祖母十倍百倍的惩罚。
    柴蓝蓝从树后走出来,轻声道:兄长,你不要为了柴家选,你为自己选一次吧!你问问自己的心,你想要什么,你为自己打算一次。
    柴阳喉头一梗:如何能不顾柴家?
    为何要顾柴家,柴家顾念过你吗?祖母考虑过你的感受吗?这些年来,你只不过是她完成目标的工具,和一把刀、一柄剑有什么区别?
    柴阳哂笑一声,眼底有酸涩闪过。
    妹妹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道?
    只是,他是祖母的嫡孙,是柴家一门未来的支柱,除了按照祖母规划好的路子走,别无选择。
    柴蓝蓝红了眼圈,我若为男儿,哥哥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柴阳正了正她头上的珠钗,笑道:我妹妹虽不是男儿,却比许多男儿更聪慧,更优秀,叫全长安的郎君都自叹不如。若非如此,也不会没人敢娶。
    柴蓝蓝扑哧一声,笑了。
    笑过之后,哑声说:哥,无论你站哪边,我都站你。
    柴阳抿了抿唇,看着校场上的梅花桩,神情变得坚定,这次不是站队,只为一个理字。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魏禹蒙冤。
    朝堂上。
    两派势力争执不下,李鸿一气之下谁都没选,意外地选了国子祭酒推荐的人顾执。
    顾执原是太府寺寺卿,出身寒门,曾经却为窦渠所用,之前因为皇后凤辇之事,被李玺丢去了太学。
    一时间,两派都拿不准了,他到底属于庶族一派,还是门阀的附庸?
    顾执接到圣旨的时候,既平静,又惊讶。
    好一个以退为进!
    魏禹舍了自己,让门阀一派放松警惕,最终让他得了这个机会。这样一来,第八个副考官的名额还是落在了寒门头上。
    魏禹被关进大理寺的那一刻,顾执就料到了他会走这步棋,只是没想到,他会选中自己。
    他没想到,魏禹还会信任他。
    顾执净了身,换了衣裳,把圣旨供到香案上,然后去了净室,在母亲的牌位前磕了三个头。
    他不会再忘记,自己出身寒门。
    是母亲一针一线供他读书。
    他不会再让魏禹失望。
    他奉他为恩师,那他就要拿出恩师的样子来。
    为寒门,一战。
    洛阳行宫。
    晋阳大长公主正在命人收拾行李。
    心腹嬷嬷忧心道:主子,咱们真能回长安吗?圣旨还没来,就这么着急忙慌地收拾,万一回不成,岂不让人笑话?
    回不成?晋阳大长公主慢悠悠呷了口茶,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嬷嬷躬了躬身,卑怯道:老奴该死!老奴只是觉得,魏少卿未必会坐以待毙
    晋阳大长公主自傲一笑,就是为了让他自保。他若不忙于自救,副主考的名额怎会落到窦铭头上?
    嬷嬷眉头紧锁,消息现在还没传过来,老奴这心里实在不踏实。魏少卿虽被关着,还有那位小福王,可是位能折腾的主。
    行了,大好的事,怎的这般丧气?
    晋阳大长公主把茶盏一放,李玺那小子除了会折腾,还会什么?没了他老子的庇护,没了魏小子给他出谋划策,他什么都不是!
    主子,长安来消息了!心腹手下匆匆而来,面上有些不自然。
    晋阳大长公主蹙了蹙眉,怎的这样一副表情?难不成不是窦铭?
    手下扎下脑袋,摇了摇头。
    晋阳大长公主一拍桌子,快说,李鸿到底选了谁?
    是前太府寺寺卿,如今的太学博士,顾执。
    似是怕晋阳大长公主发怒,手下忙道:那顾执虽出身寒门,却是窦家的附庸,前不久还替窦公办过事,拉拢起来并不难想来朝中诸公便是想到这一层,这才没拦。
    晋阳大长公主摇摇头,不对
    不会这么简单。
    她不喜欢这种事情走向脱离掌控的感觉。
    快些收拾,今日便回长安!
    祖母不必回长安了,孙儿护送您去三原。柴阳跨进殿门,穿的是金吾卫的甲衣,手中还托着一轴圣令。
    晋阳大长公主面色一变,你怎么来了?为何要去三原?
    柴阳打开圣旨,念道:传圣人旨意,着金吾鹰扬郎将柴阳,护送晋阳大长公主前去三原,为先帝守陵,无诏不得入京,违令斩。
    荒唐!
    我乃先帝胞妹,开国功臣,大业朝唯一的大长公主,他一个流着突厥血的贱种,敢斩我?
    祖母慎言。
    您口中的贱种是先帝的儿子,大业朝的圣人,堂堂一国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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