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八稳的语调,听不出喜怒,更无所谓担忧。说完,便十分规矩地执起手,向李玺见礼。
突然,房内传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像是压抑久许,终于压不住了。
李玺头皮一麻,声音都变了调:阿姐,你怎么样了?
萧子睿比他还紧张,是不是疼得狠了?云萝别怕,我不换衣裳了,我这就进去!
你不许进去!萧尚书使了个眼色,立即过来两个堂兄弟,将萧子睿架了起来。
萧子睿正要挣开,房门便哐当一声开了,满手湿渍的医女匆匆而出。
羊水破了,宫口却没打开,胎儿出不来,再这么下去,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
几个医学用语,叫萧家人顿时黑了脸。
萧子睿失声道:保大人!孩子可以不要,我只要云萝平平安安!
李玺也慌了神,紧紧抓住御医正,请您进去,救救我阿姐!
之所以把御医正请来,就是因为他提前打听出,御医正有一套针法,对难产的妇人十分有用。
早年间他在民间行医,救过不少类似的病例。入了京,用得反而少了,因为大户人家和平头百姓不一样,他们把清誉看得比人命更重。
医女也急得跪下来,道:妾学艺不精,实在应付不过来,为了县主和小郎君们的安危,还请医正出手相助!
御医正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医者仁心,纵使事后被人戳脊梁骨,也不能见死不救。
没承想,他一个外人都豁出去了,萧尚书却不答应。
我萧家数百年清誉,不能毁在一介妇人手上。李氏女虽是县主,却也是我萧家儿媳,在我萧家,绝不允许外男进入产房。此事,即便闹到圣人跟前,我萧家也占理。
御医正气道:我都七十多的人了,当她爷爷都行了,萧尚书还计较什么?
萧刘氏尖声道:八十也不行!你这么一进去,睿哥儿的脸还要不要了?
那就和离。李玺平静道,签下和离书,我阿姐就不是你家儿媳妇了。生完孩子,我就带她走。
我不和离!
我绝对、不会、与云萝、和离!
萧子睿看了看萧尚书,又看了看萧刘氏,一字一顿道:你们将我逐出萧家,从此我不再是萧家子弟,丢的也就不是萧家的脸了。
你疯了!你努力了这些年,不就是为了得到你祖父的重视,成为萧家的顶梁柱吗?离了萧家,你就什么都不是了!萧刘氏情绪激动。
萧子睿怔了一瞬,摇头苦笑,原来,母亲是这样想我的。
他放弃恩荫的机会,寒窗苦读十余载,夜以继日看卷宗,不是为了给萧家争光,更不是为了祖父的青眼,而是为了让母亲能在人前抬起头,让妻儿可以过上好日子。
他走到今天,没有一分是靠着萧家的。可是,他孝顺了二十余年的母亲,却认为,他离开萧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啊
屋内,再次响起尖利的痛呼。
若非实在忍不住了,李云萝断不会如此。
你们自己家的事自己去处理,别耽误我阿姐生孩子!李玺一把将萧子睿推开,扶着御医正往阶上走。
眼瞅着就要推门进去,萧刘氏却像疯了一般冲了过去。
萧家的郎君们也冲了上去。上次他们就在李玺手下吃了亏,这时候个个憋着气呢!
李玺手一挥,府兵上前,将人一一制住。
然而,他们却不能去扯萧刘氏。毕竟是妇人,又是长辈,还是李云萝正正经经的婆母,除非想结仇,不然真不能把事情做绝。
萧刘氏看出他们的顾忌,当即撒起了泼:谁要敢进,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哪个找死?本将军成全他。
一个冷咧的女声,自院外传入。
李玺浑身一振,猛地转过头
一位威严的女将军,身披银甲,臂托红缨盔,手握丈八长矛,踩着青石路,乘着火红云霞,大踏步而来。
她身后,百名镇远军排成两列,铁甲上染着风沙,红缨上沾着血渍,神情镇定而凶狠,如同从恶狼窝里冲杀出来一般,和繁华长安的世家子大不相同。
他们手中的红缨枪,是真正上过战场,喝过敌血的。
李玺鼻子一酸,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大姐姐
李仙芝把长矛往臂弯一勾,拍拍他的头,朗声道
云萝别怕,阿姐回来了。
我看,哪个敢拦!
第71章 双胎
听到长姐的声音, 李云萝终于抑制不住,失声痛哭:阿姐,请医正进来, 我要救我的孩子!我要救孩子!
李仙芝红了眼圈,哑声道:好。
李玺也没出息地哭了,一边哭一边唧唧咕咕地叮嘱:阿姐你盖严实些, 挡着风, 我要开门了
我萧家的门, 谁许你开了!萧刘氏还没看清形势。
我许的。萧子睿双目赤红, 一把推开房门, 对着医正深深一揖,徐医正, 请务必保住县主!
御医正点了点头,被徒弟搀着进了产房到底是顾及李云萝的名声,他特意带了两个女徒弟。
萧刘氏当众被儿子下了面子, 一怒之下甩了萧子睿一个耳光。
极响亮的一声,院中瞬间安静。
萧子睿十岁丧父,母子俩相依为命十余载,萧子睿小小年纪就撑起三房家业,为人处事从无错处, 这还是萧刘氏第一次打他。
母子两个都怔住了。
萧刘氏想抬手给他揉揉,刚好听到屋内的动静,转而恶声恶气道:不孝子!我养你这么大, 就是让你联合外人来气我的吗?
萧子睿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还有失望。
这是婆媳之间拈个酸、吃个醋的小事吗?他的妻子命悬一线, 搞不好就是一尸三命, 他娘还在计较内人还是外人?
他毫不怀疑, 此时此刻,倘若换成萧刘氏躺在屋内,李云萝定放下所有芥蒂,不遗余力地救治她。
不是他不孝,是要分轻重缓急。
萧子睿寒了心,一句都不想解释,缓缓跪下来,沉声道:母亲要打要罚,悉听遵便,云萝,我今日必须救!
你萧刘氏高高地扬起胳膊。
要打别处去打,别吵到我妹妹生孩子。李仙芝淡淡开口。
身后近卫随即上前,把萧刘氏的胳膊一扭,远远地丢开了。
李玺的府兵都是大老爷们,不好意思动萧刘氏,李仙芝的近卫却不同,一水的泼辣小娘子,萧刘氏要撒泼,卸胳膊卸腿卸下巴,不带含糊的。
萧刘氏气得浑身发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拖走。李仙芝不带任何情绪。
我也没使劲啊,怎么还晕了?女副将一边拖一边嘟囔。
装的,另一副将搭话,听说长安贵妇有三招,一哭二病三装晕,三招一使,别管相公还是儿子,全得俯首贴耳,让她牵着鼻子走。
萧刘氏的眼皮可怜地颤了颤。
萧子睿脚步一顿,没跟上去。
萧尚书要闹,却被魏禹拦住。
尚书浸淫官场数年,还看不清形势吗?若无圣意,镇远军岂敢擅闯重臣府邸?
萧尚书目光一顿,冷笑道:李氏女果然不是这么好娶的,明日早朝见!
说完,便拂袖而去。
李玺眨眨眼,他想干嘛?
李仙芝讥讽一笑:无非就是联合御史台上书参奏福王府,顺便再夺了我的兵权。这帮文官除了动嘴参人,还会什么?
那不怕,又不是咱们的错,让他参去。李玺理直气壮道。
魏禹抿唇,垂眸沉思。
这不是谁有理谁就能赢的事,大业虽然看似民风开放,到底是男尊女卑,掌权的都是男人,是这些顽固守旧的世家门阀,纵然皇室也不能一手遮天。
若非如此,当年李鸿对郑嘉柔也不会求而不得。
即便是中宫嫡出的公主,出嫁后也要对公婆长辈客客气气,轻易不会在婆家作威作福,怕的就是御史台的奏本递上去,史书上都要留下骂名。
这次的事,若真闹起来,萧氏必会联合所有世家一起讨伐福王府。
尤其是那些娶了公主、县主的人家,绝不会允许福王府开这个口子,让那些姓李的儿媳妇、孙媳妇有底气折腾起来。
到最后,又会演变成门阀与皇权的抗争。
上次,李木槿的婚事,他和圣人算是小胜一筹,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李仙芝看了魏禹一眼,又看向李玺。
李玺正扒着门缝,一脸紧张,我二姐姐怎么样了?还有我小外甥!
行针有效,小王爷且安心。医生的声音苍老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此话一出,李云萝的小丫鬟们先哭了起来。
听到了吗?医正说行针有效!
是是!县主会平安的,小郎君也会!
小丫鬟们不约而同地跪在台阶上,诚心祈祷。
这都是李云萝平日里的好性情换来的。
李玺把嘴凑近门缝,大声道:阿公,您好好扎,疼一点也没关系,等我小外甥生下来,我给您送辆金马车,纯金打的!
屋里屋外一群人,情不自禁笑起来。
许是为了让李云萝放松,御医生也笑呵呵回了句:就算小王爷送了,我也不敢用,怕压断我家老牛的腰。
众人又是一阵笑。
李云萝依旧痛,却不像方才那样的一味压着了,痛时就喊,阵痛过去就含片老参补补体力,产婆甚至把她架起来,踩着软垫走了两圈。
产婆的徒弟开门出来,朝李玺揖了揖身,小王爷是有大福气的,妾斗胆向您讨样贴身物件,放在县主枕头边,护佑胎儿平安落地。
还有这讲究?李玺往身上摸了摸,一口气把随身的香囊玉佩金线络子都扯了下来,拿去拿去,一个角摆一个。
只要一个便好,多了反倒不灵了。
其余的给你们了,辛苦诸位。
产婆徒弟一笑,爽利道:这可不成,师父有规矩,可不能借机坑人小王爷若高兴,便再开开金口,说说县主腹中是男是女。
一男一女,龙凤呈祥。李玺毫不犹豫道。
几时落地。
我小外甥,当然要随我,日头落山之前!李玺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脱口而出。
许是御医正的针法对了症,许是李云萝见到家人,心情放松下来,许是先前做的所有准备在此刻发挥作用,四四方方的小院将将被高墙的影子遮住的那一刻,屋内传来婴儿啼哭。
生了生了!
头胎小郎君!
屋里屋外一片欢呼。
别慌别慌,还有一个。
县主再辛苦辛苦,很快就好。
有劳各位。尽管气虚身痛,李云萝依旧温和周全,没有丝毫苛责抱怨。
产婆暗自笑笑,这样的人,必有福报。
一碗参汤喝下去,第二个孩子呱呱落地。
果然是个小娘子!
屋内,医女产婆大大地松了口气。
屋外,小丫鬟们喜极而泣。
萧子睿哭得最凶,边哭边说:生完娃娃还要生紫河车,烦请诸位耐心些,别急着按压,别让她疼
李玺翻了个白眼,最疼的都过去了,这时候马后炮个球球!
二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去做,不,让书昀兄去做,他什么都会!不仅要争宠,还要顺便秀个恩爱。
李云萝难得任性了一回,说:我想回家。
那就回家!李玺一口答应下来。
不用他动嘴,李仙芝已经安排起来。
先派人给太后和圣人报喜,同时向太后请旨,允了李云萝回王府养胎。
又派人回去安置屋子,寿喜院中李云萝的住处一直给她留着,稍微收拾收拾就好。
萧子睿趁李玺不注意,溜进产房看妻儿去了。
魏禹指挥着他院里的人,准备马车,调派人手,从容淡定不张扬,让人不由信服。
小丫鬟们很听他的话,喜气洋洋地收拾起来,把李云萝平时喜欢的、常用的都带上,一副彻底搬走,再也不会回来的架势。
李仙芝看着魏禹,若有所思。
李玺窝在竹椅上自闭。
他最先给杨氏送的信,如今太后都派了三拨人过来问话了,圣人也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杨氏那边连个动静也没有。
李云萝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却是最孝顺的,当初杨氏病着,都李云萝衣不解带,贴身伺候。
李玺难免心寒。
李仙芝察觉到他的情绪,正要安慰两句,魏禹已经先一步过去了。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穿着五品官府,长着一张小白脸的男人飞快地握了下自家小宝的手。
丈八长矛蠢蠢欲动。
小宝,二姐姐怎么样?都怪柴呱呱,非要拉我去喝酒,方才碰见无花果才知道!
李木槿一脸慌乱地跑过来,后面还跟着柴阳和柴蓝蓝。
柴蓝蓝同样一脸担心,我拿来两根百年老参,看看二姐姐能不能用得
寿安县主?!柴阳突然开口,您回来了?
李仙芝板着脸,矜贵地点了点头。
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一脸激动,明明两家有旧怨来着,从前在学宫读书时,她可没少揍他。
您何时回来的,我没收到信儿不是,我的意思是,边将回京,理应金吾卫去迎,圣人没下旨向来沉稳的柴阳,不知道怎么回事,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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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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