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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41)

    魏家大门外,数十名府兵排成两列,雕花马车停在中间,足足八位女使站成两排,托衣裳的,拿佩饰的,还有端着盆,挎着竹篮,带着干花瓣和小点心的。
    无花果站在最前面,笑嘻嘻道:奴伺候阿郎梳洗更衣。
    不用了,已经洗过了,衣裳也换了,饭也吃了,直接去学宫吧!李玺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显摆魏禹给他准备的衣裳。
    无花果机灵地吹了一波彩虹屁,把李玺和魏禹都夸了进去,完了一挥手,女使退下,府兵上前,拥在李玺身后。
    李玺翻身上马,朝魏禹挑了挑眉,比比?
    十字窄街不可纵马。魏爹训完,到底不忍心,又加了一句,到了天街再比。
    小福王朗笑一声:走着!
    于是,经典的一幕重现了
    熊熊子在前面开道,数名府兵紧随其后。沿街百姓纷纷退散,小福王骑着马飞奔而来。
    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他一个人,旁边多了一位高大俊美的魏少卿,骑着枣红马,护在他身侧。
    以往李玺都是踩着点进学宫的,一路坐着青牛车到课室,没人拦。
    今日来得早,到了延喜门看到许多车马停在那里,各家郎君贵女落马下轿,步行入东宫。大伙说说笑笑,热热闹闹,还挺新鲜。
    李玺目光灼灼地看向魏禹。
    魏禹瞧出他的心思,道:去吧,我需得从承天门入,见过圣人再去学宫。
    李玺笑嘻嘻地挥挥手,那就上课见啦,我还想听你讲一个老师和他的七十二个学生的故事呢!
    魏禹笑笑,没应声。
    今天是讲不了了,会有一个惊喜等着小福王。
    或是惊吓。
    李玺下马,想和郎君们一道步行进学宫,刚转过延喜门,冷不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祖母并未禁止我进学宫,你们这般阻挠是何意?
    是柴蓝蓝。
    李玺下意识瞅了一眼,瞧见柴蓝蓝被四五个健壮的婆子围着,似是要将她请回车上。
    柴蓝蓝气色不大好,妆容衣裳也不如往日精致,像是出门时很匆忙。
    李玺冷不丁想起前两日李木槿的话,说是柴家有意把柴蓝蓝送进宫,怕柴阳阻止,还故意把他遣去了洛阳。
    啧!
    李玺最看不惯这种恶心事了,把小娘子当什么了?瓶瓶罐罐吗,想送谁就送谁?
    路见不平,汪汪相助。
    熊熊子,上!
    熊熊子早就准备好了,汪的一声冲过去,把那个看起来最凶的婆子撞倒在地,紧接着把柴蓝蓝护到身后,呲起尖牙,冲着其余人呜呜低吼。
    别问它是怎么分辨谁好谁坏的,它不会分辨,只会挑着最好看的那个保护。
    柴蓝蓝反应很快,立刻提起裙摆,躲到李玺身后。
    婆子们壮着胆子冲过来,李玺把王府腰牌一亮,直剌剌怼到她们鼻尖上,冲撞亲王,以下犯上,砍你头哦~
    几个婆子相互看看,在迟疑。
    柴蓝蓝厉声道:见了福王还不行礼,不要命了吗?还是说,你们以为有人敢冒充福王?
    婆子们这才露出惊惧之色,躬身屈膝。
    李玺啧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带着柴蓝蓝进了学宫。熊熊子甩着尾巴跟在后面。
    柴家仆从不甘心地对视一眼,到底没敢跟上去。
    柴蓝蓝舒了口气,向李玺致谢。
    李玺摆摆手:我也不是有意帮你,就是瞧着那几个恶仆不顺眼罢了,让我家熊熊子玩一玩。
    尽管如此,柴蓝蓝还是再次屈了屈膝,满怀感激。
    向来骄傲的人,突然这般模样,李玺挺不是滋味,今日碰见熊熊子是你运气,明日、后日怎么办?
    柴蓝蓝轻叹一声,道:我不是来学宫的,原是想进后宫见柴才人。
    不然,那些婆子们也不会百般阻拦。
    李玺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柴蓝蓝说的这个柴才人是谁二皇子的生母,一直住在偏宫,几乎被人遗忘的柴家庶女,柴蓝蓝的堂姑。
    你想请柴才人帮忙?
    她能帮上什么忙?柴蓝蓝的语气并非轻视,而是悲凉,只是想问问,圣人对柴家的态度有无缓和。
    若有,她就极有可能被选为宫妃;倘若没有,她才是安全的。
    李玺哦了一声,随口问道:你有法子进后宫吗?
    没。柴蓝蓝咬了咬唇。
    李玺:
    算了算了,反正今天起得早,就进宫看看祖母好了。李玺别扭道,千万别谢我,我可不是为了你。
    说完,挥挥衣袖就走了。
    柴蓝蓝看着他的背影,原是想笑的,却禁不住滚出泪来
    长乐宫。
    李玺把魏禹这个人和他做的鸡汁面大夸特夸了一番,还拍着胸脯承诺,明天就让他来长乐宫,亲手给太后做鸡汁面。
    哄得太后笑了好一会儿,才步入正题:祖母啊,我想纳个侧妃。
    太后险些把茶喷出来,你这正妃还没进门呢,怎么就想着纳侧妃了?
    这不是看对眼了嘛!李玺抠着腰带,心虚道。
    太后惊奇极了,又瞧上哪家小郎君了?
    李玺嫩脸一红,祖母真会说笑,孙儿怎么可能看上小郎君,当然是小娘子了。
    太后更惊讶了,哪家的?我可见过?
    见过吧,就是那个柴蓝蓝。
    太后当即笑了,你呀,小机灵鬼。
    她一下子就猜到了李玺的意图,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你就别想了,别说你,就是你二哥,你伯父,都不可能娶柴家的女儿,更别说是嫡女。
    李玺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太好了。
    太后挑眉。
    李玺连忙改口:哦,我是说,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娶不到心爱的小娘子进门,孙儿只能赖在祖母这里吃顿御膳,平复一下悲伤的心情了。
    太后没绷住,被他逗得笑出泪花,你啊,小时候没少跟柴家兄妹打架,这时候还想着帮人家,跟你母亲一样心软。
    这下,惊讶的换成了李玺。
    长这么大他都没听过太后夸杨氏,这是破天荒头一回。
    窦青苔轻咳一声。
    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连忙扯了两句别的,转移了李玺的注意力。
    回了学宫,柴蓝蓝正在男学和女学之间的那片垂柳荡边等着。几个小娘子陪着她,其中还有李木槿。
    李木槿最沉不住气,提着裙摆冲过来,一迭声问:怎么样怎么样,祖母怎么说的?
    李玺扬着眉眼,道:祖母说了,柴家女儿永远做不成咱们小伯母,也不会嫁给李家任何人,死了这条心吧!
    李木槿眼睛一亮,欣喜地看向柴蓝蓝。
    小娘子们同样高兴,惊喜地扯着柴蓝蓝的衣袖,蓝姐姐可听到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柴蓝蓝表情一松,长长地舒了口气。
    李木槿好奇道:你是怎么问的?祖母就这么轻易告诉你了?
    啊,这个嘛,李玺清了清嗓子,边往后退边说,我跟祖母说我可喜欢柴表姐了,喜欢到想纳她作侧妃
    柴蓝蓝怔了怔,表情渐渐变得很危险。
    那什么,魏夫子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了,柴表姐,不用谢哈!李玺拔腿就跑。
    李玺!你死定了!艳若牡丹的小娘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李玺大笑着跑远了。
    熊熊子甩着尾巴,晃着耳朵,欢快地跟在后面。
    上午是小课,任教的是魏禹。
    李玺推开门,脸上的笑意尚未褪去,张口就喊:书昀我跟你讲一件好玩的事,我跟祖母说要娶柴咦?
    娶谁?
    郑孞跪坐在案前,手边已经摆好了笔墨书册,每样东西的位置像是拿尺子量过的。
    书昀兄呢?虽然见到心上人挺开心的,但小福王此刻还是比较关心他的书昀兄。
    在学宫要叫魏夫子。郑孞教训道。
    李玺哦了一声,改口:魏夫子呢?
    他回大理寺了,从今日起我为王爷授经。
    李玺眨了眨眼。
    心上人给他上课,这原本是他梦寐以求的,可是,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呢?
    虽然心里怪怪的,还是老老实实坐下,听了起来。
    郑孞的授课风格和魏禹大相径庭。
    魏禹更偏向于探讨式教学,教授内容随着李玺的心情和状态随时调整,今天李玺想听《诗》,他就从国风讲到雅颂;明日李玺想听他唱歌,他就要求李玺背《相和歌辞》,背一首唱一首。
    看似每天玩玩闹闹,实际大半月下来,李玺已经把五经都学了个遍,乐府诗算是额外赠品。
    最重要的是,李玺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不讨厌学习了,空空荡荡的脑袋存了许多知识。
    然而,到郑孞这里就不成了。
    魏夫子当真纵着你,如此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如何能学好?
    李玺小声嘟囔:书昀兄教得挺好的。
    郑孞敲桌子,我是在说他吗?
    是在说我。李玺懒洋洋地趴在桌上。
    啪
    郑孞拿戒尺抽了下桌面。
    李玺吓了一跳,猛地坐直。
    原本有点生气,然而,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郑孞那张美得仿佛谪仙般的脸,又忍不住原谅了他。
    郑孞看着他和长姐肖似的眉眼,总是忍不住心软,然而想到他的前程,还是硬下心肠。
    从今日起,一切听我安排,五月学《诗》,六月学《书》,七月学《礼》,八、九、十三个月通读《春秋》,此后数月反复温习,明年二月下场考试。
    咳、咳咳
    李玺呛到了,郑哥哥,你该不会说,让我去考明经科吧?就我,能考上?
    只是试试,权当练习,没指望你能考上。郑孞淡淡道。
    切~
    李玺心里闷闷的。
    换成书昀兄,一定会说,福王天资聪颖,你一下场,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想到魏禹平日里说的那些俏皮话,李玺忍不住笑起来。
    又是啪的一声。
    郑孞肃着脸,不许走神。
    哦。李玺不情不愿地翻开书,脑子里想的却是魏少卿。
    郑孞也很苦恼,满心的恨铁不成钢,全程控制着火气,才没把戒尺敲到小外甥那颗卜楞来卜楞去,就是不肯好好看书的脑袋上。
    上午的课程终于结束了。
    甥舅二人双双松了口气。
    李玺去夫子们的休憩间找魏禹,没看到人,想着散学之后去大理寺堵他,问问他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教他了。
    最好把他骂得愧疚难当,乖乖给自己做鸡汁面。
    下午是大课,郎君们聚在一起上,今日刚好轮到郑孞讲器乐。
    李玺吃了一顿饭,心情已经好多了,懒洋洋地坐在后排,支着下巴瞧着心上人。
    唉,太严肃,太古板,十分无趣。
    如果不是长得好看,大概早就不喜欢他了。
    郑孞再再再一次逮到他走神,忍无可忍,把他叫起来,福王,你来说说,方才我讲了什么?
    李玺一半脑子在走神,另一半脑子也在听课,郑夫子方才在讲琴,说真正的爱琴之人会把琴当成好友,甚至伴侣。还有人因为琴毁了自己也活不下去我觉得有点傻。
    郑孞皱眉,此话何解?
    李玺嘻嘻一笑,道:琴毁了再买一把不就得了,平康坊乌木局,贵的贱的长的短的,要多少有多少,干嘛把命都搭上,不是傻是什么?
    这话一出,郎君们哈哈大笑。
    郑孞却怒了,黑着脸踱至李玺跟前,伸手。
    李玺笑嘻嘻,伸就伸,你还舍得打我呀?
    啪!
    啪!
    啪!
    结结实实的三下。
    嫩白的手心登时红肿起来。
    喧闹的课室鸦雀无声。
    李玺傻傻地怔在那里。
    郑孞抓着戒尺的手垂下去,隐隐发颤。他的心也在疼。
    李玺呆了片刻,突然冲出去,骑上马,跑出承天门,一路狂奔来到大理寺,一头扎进魏禹怀里。
    我对郑哥哥的喜欢大概是错觉。
    你说得没错,我们俩根本不合适。
    啊,是吗?魏禹挑眉,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这可真是
    太好了。
    不枉他硬下心肠,把早课让出去。
    第43章 当年的事
    李玺对郑孞幻想破灭了, 速度快得出乎魏禹的意料。起初他是得意的,因为这正是他谋划的结果。
    昨晚李玺去找他,给了他信心, 基于对李玺和郑孞的了解, 他大胆地让出早课,让两个人在相处中发现彼此的不合适。
    只是, 魏禹得意了没多久,就后悔了。
    他看到了李玺的手。
    之前两次, 他用楠木拐杖打他, 只是吓唬吓唬,连三分力气都没用上。今日, 郑孞用的却是实木戒尺, 打一下疼三天, 打三下,手能肿得拿不住笔。
    小福王自小泡在蜜罐里, 从没磕碰过一下, 更何况被打?
    白嫩的手心红肿一片,却倔强地握成拳头, 不肯给魏禹看。
    魏禹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低垂着眼,眉心拧成川字。
    李玺更委屈了,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该打吗?
    魏禹一怔, 沉声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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