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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38)

    他还特意跑到魏禹跟前求意见:这样穿行不行, 会不会太素净?我要不要再挂两个玉佩?
    魏禹酸得直冒泡,还要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嗯, 确实素了,下回穿那件金光闪闪的。
    不把郑孞吓跑算他输!
    李玺略迟疑,我瞧着郑哥哥那模样, 不像是喜欢金光闪闪的
    王爷没听过一句话吗?缺什么想什么。师兄自小家教甚严, 即使喜欢华贵耀眼的衣饰也不能穿。
    魏少卿不做人了。
    李玺信以为真,我说呢,哪有人穿得那么素, 玉钗都不戴,只戴一根木头的你说,我要不要送他一车好首饰,金的银的玉的都有。
    魏禹轻咳一声:那倒不必,郑家也不是买不起,王爷贸然相赠,师兄难免多想。
    总之就是不能和别的男人有任何纪念品。
    哦哦!李玺很听话,又让他帮忙整理衣裳和头发。
    魏少卿假装很认真地给他把头冠整理歪了,衣领稍稍扯开了些,又把自己身上的玉佩和络子分给他,总之,怎么让郑孞看不顺眼怎么来。
    完了小福王还一脸感动。
    书昀,有你真好。
    这件事我没敢让任何人知道,无花果和小胡椒都没有,如果不是能跟你说说,我八成就要憋死了。
    你不仅不鄙夷厌恶我,还帮我出主意。
    书昀,你人真好。
    魏少卿的良心,有点痛。
    刚结束旬考,学宫的课业不太紧,上午没上课,而是效仿古人,在西内苑办了个兰亭集会。
    龙首东渠流经西内苑,地势南高北低,郎君和小娘子们三三两两凑成一堆,依河而坐,曲水流觞,快活又风雅。
    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是热闹非凡。
    这不,李玺和李木槿姐弟两个就为了争一处风水宝地打了起来。
    为什么叫风水宝地呢?
    因为那处水流湍急,酒杯沿着水漂过去,八成留不住,也就不用作诗。
    李玺和李木槿都是菜包子,又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自然动起了歪心思。
    李玺把李木槿往外推,阿姐,你得让给我,这次对我比较重要。
    我是娘子,又要说亲了,你真想看你姐在这么多说亲对象面前丢脸吗?李木槿更是豁出去了。
    李玺嘻嘻一笑:想看。
    李木槿杏眼一瞪,和他拉扯起来。
    郑孞看着俩人的打闹,一阵无奈。
    他心里明白,李玺和李木槿并非亲姐弟。就算是亲的,如今也大了,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一旦将来真相大白,说起过往种种,对两个人的名声也有碍。
    好了,不要闹了。
    福王,你是男子,又是幼弟,同阿姐如此争抢,像什么样子?
    郑孞背着手,一脸严肃。
    就是就是,多谢郑学正。李木槿心大极了,把李玺一推,美滋滋坐下了。
    李玺却苦兮兮的。
    干嘛只说我?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有点不开心,闷闷地跑到魏禹跟前,郑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嗯,看来是的。魏禹憋笑道。
    李玺杵了他一下,你又不哄我。
    魏禹挑眉,王爷要的是哄骗还是实话?
    李玺闷闷的,没吭声,挤着坐到他的席子上,转而道:你也别叫我王爷了,都是交换过秘密的人了。
    魏禹笑:那叫什么?小宝吗?
    不成!李玺最不想让人叫这个。
    册册?
    李玺啧了声:我是无所谓,就怕圣人会骂你。
    明明小字是他取的,除了太后娘娘又不许别人叫,也是古怪。
    魏禹了然点头,我想到一个。
    李玺咧了咧嘴,玩笑道:是不是一个牛叉轰轰的新称呼?比如英俊潇洒长安第一大美男?
    虫虫。
    李玺愣了愣,张牙舞爪地扑过去,不许叫这个,快吞回去!
    魏禹笑着往旁边躲,边躲边叫:虫虫。
    不许叫!
    虫虫。
    再叫吃掉你。
    魏少卿不躲了,反倒张开双臂,来吃。
    小金虫虫当真张大嘴,去吃了。
    彼时,他们正坐在河边,石头太滑,李玺一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郑孞始终关注着他,此时一见,心内一惊,难得放弃风度,急匆匆跑过来。
    魏禹已经把李玺拉起来了,又脱下外衫裹在他身上。
    别人吓得半死,李玺反倒乐不可支,这水还挺暖,都下来玩呀!
    还能捣蛋,说明没事。
    郑孞把脸一板,硬着心肠训起来:身为学令官,带头闹腾,像什么样子?
    李玺扁扁嘴,小声反驳:学令官不就是起带头作用的吗?学的时候好好学,玩的时候痛快玩呗!
    郑孞拧眉,还顶嘴,圣人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关圣人什么事
    你
    好了。魏禹拉下脸,我先带王爷去换衣裳,师兄总不能让他湿着身子站在这风口上听训吧?
    说完也不管郑孞同不同意,半扶半抱着把李玺带走了。
    郑孞眼中划过一丝懊恼。
    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当舅舅,不知道怎么关心,也不知道如何教导,只是本能地依照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希望他规矩、谨慎,得人敬重。
    他想对他好的。
    现在看来,似乎搞砸了。
    西苑,偏殿。
    魏禹没让侍从动手,亲自帮李玺把湿衣裳脱下来。
    李玺蔫蔫的,甚至忘了男男授受不亲这回事。
    书昀兄,我觉得不太对劲。以前没有见到郑哥哥的时候,我觉得他样样都好,天天盼着他回来。这下他真回来了,我又没那么高兴了。这是为什么?
    听过叶公好龙的故事吗?魏禹给他讲了一下,你心仪的只是他的影子,或者你想象中的他,而不是真正的他。
    李玺撮了撮鼻子,也不太一样,我倒不怕他,还是觉得他很好看,就是吧,没有从前那般惊喜书昀兄,你有心仪之人吗?
    魏禹顿了一下,轻声道:有。
    李玺眼睛一亮,是谁?我认识吗?不会是余音阁那个妙音娘子吧?我都看出来了,她好像对你有意思。
    魏禹冷冷一笑,手上一个用力,险些把小虫腰勒断。
    李玺嗷的一声,脑袋磕在他肩上,就你这样的,如果在窦尚宫手下做事,活不过一个晚上。
    窦尚宫是六局中专门调教小宫人的女官。
    魏禹垂眸,轻轻地把手附在他后脑,拍了拍,王爷觉得和师兄在一起不高兴,就说明他不适合你,换一个适合的就好。
    这哪里是说换就能换的?
    八年啊,他惦记这个人八年了!
    李玺还想再挣扎一下,你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有烦恼吧?他是不是有时候也会让你生气?
    魏禹瞧着他,似笑非笑,没有呢,他可乖了,从来不会让我生气。
    李玺啧了声:你可真幸运,真羡慕你,那个人一定是极好的。
    魏少卿:呵呵。
    这种时候,就该再接再厉,多给郑孞上些眼药,然而,看到小福王蔫嘟嘟的样子,魏少卿又心软了。
    师兄不是针对你,更不可能讨厌你,只是把你当成了学生,才会教导你。
    李玺哼道:他那是教训我,才不是教导。
    师兄出自郑门,学的是君子之风,行的是雅正之道,待人待己确实严苛了些。还是小小地上了两滴。
    李玺反驳:你也是君子,才学并不比他差,还比他早两年考中的进士呢,怎么不像他那么古板?
    魏少卿笑笑,因为,我也是《江南》那一挂。
    想到昨天听琴的事,李玺也忍不住笑了,那咱俩是一挂。
    生气不过一刻钟,小福王很快又开心起来,还大度地邀请郑孞去长乐宫用午膳。
    长乐宫。
    圣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就算李玺不邀请郑孞,他也会把人叫过去。
    郑孞就是他安排进学宫的,如果说把李玺交给谁教导他最放心,无疑是郑孞。
    太后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问:纳妃之事商讨得如何了?
    李鸿一顿,道:未有定论。
    柴家是不是打算把那个嫡女送进宫?人我见过,倒是不错。
    李鸿惊讶道:母亲居然不反对?平阳姑母从前就是戾太子那头的,这时候突然把嫡亲的孙女送给我做侧妃,想想就没安好心。
    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故意提高声音,说:未见得是她的意思,她毕竟老了,膝下的儿女又没一个是亲生的,说出话来谁会听?
    李鸿一愣,这才听出老太太的真实意思,母亲,您打我骂我都成,做什么说这些,专往儿子心窝上戳。
    太后哼道:你也知道戳心啊?如今你膝下只有一子,还不是继承大位的料,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做母亲的会不会替你担心?
    也不是一个吧,这不是俩么
    这话休提,早日纳妃就是你行孝了。
    李鸿闷着头,道:母亲,我发过誓,除了她,此生不会再有别的女子。
    太后叹道:她已经嫁为人妇了,你还苦守着这个誓言有什么用?
    李鸿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她一定有苦衷那日我离京,说好了回来就成亲,她应下了,说会等我。我了解她,她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更何况,她还拼着名节生下了李玺。
    若非对他有情,若非真爱他们的孩子,没有一个女子会这般不顾一切。
    李鸿眼圈微红,她与崔沅的婚事定有隐情,母亲,您当时留守长安,可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有。太后飞快地说。
    李鸿不死心地追问:母亲,十七年过去了,就算我再不甘心也不会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太后坚持道:我真不知道。
    母亲,您就告诉儿吧,您忍心看儿日日忍受相思之苦吗?李鸿没崩住,表情有点浮夸。
    行了行了,别演了。
    太后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我不逼你纳妃,你也别拿这件事烦我了册册快来了,你也该有个当爹的样子。
    李鸿立即正襟危坐,仪态端方。
    在线表演我哭了,我装的。
    只是,到底是装的还是假戏真做,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母子两个各自收拾着心情,把最深最真实的悲伤藏在了心底,展露给李玺的,唯有疼爱。
    李玺可开心了,旁若无人地凑到魏禹耳边,悄悄说: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在意的人有一半都在这里了。
    另一半是三个姐姐,再加上小胡椒和无花果。
    魏禹把鱼刺挑好,煎得金黄的鱼块码整齐,又用小炉子温了,给他放到手边。
    就差喂了。
    小福王一高兴就容易得意忘形,完全忘了三个长辈还在场,闹腾着要吃魏禹桌上的。
    其实菜都一样,不过是换一换而已。
    魏禹却纵着,好脾气地跟他一一换过。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对魏禹愈加满意。
    圣人脸却黑了。
    郑孞脸更黑。
    吃完饭,郑孞和魏禹被李鸿叫到了太极殿,郑孞先进去,魏禹在偏殿等着。
    郑孞气没消,在李鸿面前胆子大得很,当初我把他交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我说会好好待他。面对小舅子,即便是一国之君也得认怂。
    你就是这么好好待的?坐没坐像,站没站相,不爱读书,捣蛋一流,还、还给他配个男王妃,让他成为长安笑柄
    郑孞悲愤道:你故意把他养废,就不怕我长姐心寒吗?
    李鸿这就不乐意了,怎么能叫养废?小宝好着呢!
    你还叫他小宝?他都多大了还叫小宝?郑孞头上的木钗都快气断了。
    李鸿也生气。
    他自认为对李玺够好了,老大老二都没这待遇,怎么小舅子还是不满意?
    她不会也这么想吧?
    想到这个,又有点慌。
    郑孞大逆不道地把他骂了一通,拂袖而去,换成魏禹进来听圣人吐苦水。
    魏卿,你评评理,我把小宝养废了吗?
    没有。魏禹笃定道,福王很好,聪慧,通透,于政事总有独到的见解,这都是圣人教导有方。
    还是魏卿知我。
    李鸿小小地松了口气,又道:郑孞不知,你却清楚,你跟小宝的婚事是小宝自己算计来的,我当初是不乐意的当然,我现在也不乐意,以后也不。
    魏禹忍着笑,一本正经道:是的,那日多亏了福王在朝堂上机智应对,力挽狂澜,方才设下如此妙局。
    就说嘛!
    他怎么舍得把她的孩子养废。
    李鸿点头。
    点到一半,突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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