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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32)

    贺兰璞也想好好表现一下,跟着射出一箭。
    巧了,两箭都是正中靶心。
    姐姐们自然是不要钱地夸。
    这可就惹到红眼病了。
    窦仲拿着把重弓,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后面跟着一群贵公子,一个个皆是看好戏的表情。
    李玺瞅了他一眼,顿时绷起脸。
    当年,除了大皇子就是这个姓窦的最爱欺负他。
    窦家代代出皇后,窦仲是窦氏这一代的嫡次子,母亲是长公主,姑母是窦淑妃,从小娇宠着长大,连郡王、县主都不放在眼里。
    当年大皇子还在学宫时,俩人挂在嘴边上的话就是,将来大皇子做皇帝,窦仲做大将军。
    真不知道当初圣人怎么那么仁慈,没把这俩人给灭了。
    如今大皇子被贬,窦淑妃失宠,窦仲不仅没有收敛气势,反而更嚣张了。
    因为他无意中听到,家里正在商量着把他的亲姐姐送到宫里给今上生皇子。
    八字还没一撇呢,窦仲已经坚信自己是将来皇帝的舅舅了,就更不把李玺放在眼里了。
    也是够蠢。
    这是八百年没射中过靶心吗?也值得这般显摆?一出口,便带着股趾高气昂的劲儿,怪讨厌的。
    李玺反唇相讥:我显摆到你家门口了?这年头还有人上赶着找骂呢?
    贺兰璞小声提醒:玺哥哥,我觉得他这个不叫找骂,叫找茬。
    哦,原来叫找茬呀。李玺啧啧两声,让我猜猜,窦郎君这红眼病是因着爷射中了靶心呢,还是因着姐姐们的捧场?
    贺兰璞伸出十个胖乎乎的手指头:八成都有。
    李玺笑,这是十。
    哦哦。贺兰璞连忙收起两个,变成八根。
    窦仲成功被激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狗仗人势?没爹的杂种!
    这话其实是骂贺兰璞的。
    窦仲就算再蠢也不敢骂李玺。
    但是他忘了,李玺也没爹。
    李玺顿时黑了脸,抬脚就踹了过去。
    窦仲从小习武,又生得高壮,一闪身躲开了。
    李玺早就气炸了,手上甩着弓,脚上也没闲着,不管不顾地跟他打起来。
    窦仲并不敢真的跟他动手,所以左躲右闪,没有还手。
    李木槿冲了过来,和李玺一起打。
    贺兰璞也没闲着,一边哭一边往窦仲身上扔石头。
    窦仲怒吼:都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狗腿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拉架。自然是拉偏架了。
    小娘子们又不干了,纷纷跑过来帮忙。
    一时间,靶场上乱作一团。
    柴蓝蓝瞠大眼睛看着,干巴巴道:没记错的话,我小时候跟姓窦的是一伙的吧?我有这么混蛋?
    柴阳抱着手臂,你说说呗。
    柴蓝蓝给了他一肘子,你不是过来护卫学宫的吗,还不过去帮忙?
    柴阳努了努嘴,用不着我。
    柴蓝蓝一扭脸,看到了一个最近不太想见的人。
    心情复杂。
    魏禹根本没看她,一心扑在李玺身上。
    怎么一眼没看着,就又被欺负了?
    魏少卿丝毫不理会谁是谁非,上去就卸了窦仲一条胳膊。
    随着窦仲一声惨叫,混战终于结束了。
    李玺头冠歪了,小卷毛露了出来,腰上的银香囊也丢了两个,正蹲在地上找。
    不要了,给你做新的。魏禹把他拉起来,整好发冠,理好衣裳,护到身后。
    李玺抠着他的腰带,绷着脸,红着眼圈,不吭声。
    这是气狠了。
    窦仲扶着胳膊叫骂:姓魏的,以为你攀上了福王府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呸!敢惹我,老子让你不得好死!
    老子让你先死!李玺嗖地一下蹿过去,扯住他的另一条胳膊,使劲一拽,想卸下来。
    结果没卸成。
    魏禹没忍住,笑了。
    就这么温柔地笑着,卸掉了窦仲的另一条胳膊,完了还像讲解诗篇一般,问:看清了吗?没看清的话再来一遍。
    没。李玺呲着小牙,脆生生道。
    咔嚓一声,魏禹把窦仲的胳膊接上了。
    又是咔嚓一声,又卸了下来。
    看清了吗?
    没。
    咔嚓
    啊!!!
    窦仲崩溃了,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给老子上!
    狗腿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要帮他。
    魏禹慢条斯理道:依学规,校场斗殴,罚三十手板,严重者逐出宫学;依《大业律》,以下犯上,笞三百鞭,流放三千里,严重者,抄没家产,男充役,女为奴。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各自惊恐。
    他们毫不怀疑,但凡他们再往前踏上一步,这位魏少卿真的会让他们抄家充役。
    柴蓝蓝冷笑:我真是好奇,你们家里是怎么教你们的,竟然以为攀上一个姓窦的外戚就能打骂亲王了?
    又看向窦仲,几年不见,你是疯了吗?你娘是公主,贺兰表弟的娘亲也是公主,再怎么样他也叫你一声表哥,那样的话你也骂得出口?
    窦仲恶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滚开!
    一个蠢货,确实跟我没关系。柴蓝蓝拉着李木槿,傲气地退回柳树荡里。
    小娘子们纷纷围上来,帮她整理衣裳头饰不管什么时候,美都是最重要的。
    魏禹朝柴阳执了执手,劳烦柴校尉,将这位姓窦的学子押至大理寺,稍后魏某会向圣人请旨,对其严加审问,看看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重伤亲王。
    李玺一听,配合地倒在贺兰璞身上,戏精上线:是啊是啊,我被重伤了,胳膊要断了,腿也快断了,啊,疼死了。
    所有人:
    真的,平康坊的皮影都比他演得像。
    贺兰璞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扶着李玺的肩,把他从自己身上挪到了魏禹身上,完了还讨好地冲魏禹笑笑。
    李玺:???
    贺兰璞悄悄说:玺哥哥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跟我这个外男太过亲密。
    更别说,这位家室还可凶可凶了。
    魏禹满意地笑了。
    瞬间通过了贺兰璞的朋友验证。
    柴蓝蓝一阵牙酸,干脆扭过脸,眼不见为净。
    柴阳十分配合地把窦仲押走了,还十分粗心地忘了给他把胳膊接上。
    当然,不会押去大理寺,而是带给学正处置。毕竟是皇室宗亲,倘若真把人弄进大理寺,才是给魏禹找麻烦。
    方才魏禹那番话只是在吓唬这群小崽子。
    拐角处,李鸿眯着眼,嘴角抿得死紧。
    姜德安小心翼翼道:圣人,您看,这魏少卿还换么?
    不必了。
    传朕口谕,擢其为学正,协理学宫事务。
    姜德安躬了躬身,窦家郎君如何处置?
    抽一百鞭,人留着,权当给小宝练练手。再不老实,接着抽就好。
    姜德安应了声喏。
    正感叹圣人心慈,便听他不咸不淡地说:窦融连自家儿子都管不好,怎么管得了户部,这尚书不必做了,在家歇着罢。
    姜德安一愣,户部尚书,眼瞅着就要踏入龙阁,可惜了。
    李鸿走了两步,又道:窦淑妃不是病了么,以免把病气过给母后,迁居别宫罢。
    这是彻底凉了。
    太后娘娘那边如何交待?
    不必交待。
    免得让她生气。
    吩咐下去,除了小宝,别人就不必去长乐宫打扰了。
    姜德安躬着身子,冷汗直冒。
    寥寥数语,就把一个如日中天的家族从云端扯落到泥地里。
    最绝的是,引起这一切的窦仲还要继续到学宫读书,前一天还是人人吹捧的未来国舅,下一刻就成了人人厌弃的落水狗这可比直接砍头流放有意思多了。
    这才是圣人的可怕之处。
    魏禹扭头,看向圣人离开的方向。
    今日,他赌了一把。
    押上自己的前程,试试圣人对李玺的真心。
    这将决定着接下来他要如何保护他的小金虫。
    第34章 小卷毛(一更)
    窦氏在京城的这一支彻底凉了。
    太后原本就和他们不亲近, 又听说窦仲当众骂李玺没爹,向来好脾气的太后罕见地发了火,不仅没帮他们, 还推了一把。
    圣人原本想让窦仲留在学宫, 慢慢折磨,结果那小子太禁不住事,眼睁睁看着家族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到淤泥里,突然疯了。
    不管是真疯还是假疯,看在太后的份上,圣人给窦氏一族留了最后的体面,允他们迁回老家。
    魏禹知道了圣人的意思, 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这天, 上完早课,李玺期待地问:你下午还来吗?下午是自修, 可以在课室温书, 也能去校场练箭。
    还能躲在长乐宫偷懒。魏禹加了一句。
    李玺挺了挺腰,一脸正经, 那怎么行?书昀、哦, 不是, 魏夫子亲自过来看看就会知道,我一定是学得最认真的那个。
    魏禹笑,嗯, 我来。
    李玺脑袋上立马蹿起快乐的小苗苗, 端着腰带, 晃晃悠悠地出了课室。
    魏禹看了眼满桌乱摊的书册纸张,轻叹一声,认命地收拾起来。
    圣人口谕, 入学宫者不论身份,皆不可带伴当女使,为的就是让这些宗室皇亲自力更生。
    结果呢,小金虫虫比带着无花果时过得还舒坦。
    当然啦,小金虫还是挺有良心的,在长乐宫吃完饭,特意央求窦青苔做了好几样点心拿给魏禹。
    是特意做的哦,不是吃剩下的。
    小金虫才舍不得让他的书昀兄吃剩点心。
    魏禹是有点惊喜的,吃的时候很仔细,每一块都认真对待。
    不过,还是被李玺看出了细微的差别
    吃到咸味的,魏少卿神色如常,咀嚼的速度也如常,动作优雅有风度;吃到甜味的,则会慢一些,眉梢微微扬起来,似乎很享受。
    原来严肃又像个爹爹的魏少卿喜欢甜点心!
    李玺得意地笑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
    点心只有四块,魏禹没舍得吃完,把剩下的两块小心包起来,打算留到晚上。
    李玺嘟囔道:你吃得好少,那下次只拿两块好了。
    魏禹手上一顿,刚刚包好的帕子重新打开,拿出里面的点心,一口一个吃掉了。
    李玺:哈哈哈哈哈哈
    笑倒在他肩上。
    向来沉稳淡定的魏少卿,难得露出一丝丝懊恼。
    下午,魏少卿堂而皇之带着小王爷逃课。
    竹林深处放着几个恭桶,学子们小解的时候不用跑太远,在这里解决就好。
    魏禹隐在一处毛竹后面,看到有人过来,问:他就是萧家三郎?
    李玺纳闷:你怎么知道?
    魏禹没答,从容地掏出一把弹弓,打向萧三郎的屁股。
    弹弓上夹不是普通弹珠,而是扎人的蒺藜子,萧三郎嗷的一声跳起来,不慎踢翻恭桶,尿液浇湿了大半条裤子。
    李玺该笑的,可他笑不出来。
    久远的记忆缓缓翻开,显现出无比相似的一幕。
    那天,李玺穿了一件新衣裳,衣摆上的祥云纹是祖母亲手给他绣的,金灿灿的,又贵气又好看。
    就是这么,被尿泼脏了。
    正恍惚,眼前出现了一把弹弓,还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掌心堆着一把青蒺藜。
    这蒺藜还嫩,打人不如老的疼魏禹说了一半。
    那就多打几下。李玺接上后一半。
    两个人相视一笑。
    李玺干脆地接过弹弓,裹上蒺藜,把皮绳拉到极致,狠狠地射了出去。
    萧三郎怒叫:哪个偷袭老子?
    你李玺爷爷!李玺从竹丛里跳出来,毫无顾及地照着他的屁股打打打。
    萧三郎敢怒不敢言,只能抱头鼠蹿。李玺哈哈大笑着追在后面。
    跑出一段路,萧三郎突然不动了。
    他想起来了,当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而他是追人的那一个。
    你打吧,我不跑了。萧三郎梗着脖子,闷闷地说。
    李玺知道,他这是认错了。
    毕竟是少年人,再直白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李玺切一声:没意思。
    转过身,却甩着小弹弓,冲魏禹露出灿烂的笑。
    心变得轻了一些。
    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消散了。
    从竹林出去,两个人穿过垂柳荡,到了小娘子们上课的地方。
    下午同样没课,一群娇娇柔柔的贵女们正围坐在湖边插花。
    魏禹把一个布袋递到李玺面前。
    布袋不大,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缓缓地蠕动着。
    李玺狐疑地打开,啊的一声惊叫,把布袋一扔,整个人像小树懒似的抱住魏禹。
    魏少卿表情一本正经,眼中却藏着笑意。就那么背着一只小挂件,淡定地捡起那条青绿色的草蛇,扔到了柴蓝蓝面前。
    贵女们齐齐惊叫。
    柴蓝蓝羞怒交加:禹哥哥,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李玺从他肩上冒出一颗头,比她更大声地怼回去:你当年叫着这群小丫头,往我衣服里塞蚕宝宝的时候过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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