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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11)

    杨兮兮没料到这支珠钗还有这样的来头,顿觉欣喜异常,却又装作惊诧的样子,想要摘下来,王爷送姑母的定情之物,兮儿可戴不得。
    戴着。杨氏压下她的手,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王爷泉下有知,也不会反对。
    杨兮兮一脸懵懂,实际恨不得大笑三声。杨氏越愧疚,对她越有利;而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被认回李家了。
    李玺刚到马球场,就被一群堂姐堂妹表姐表妹围了。
    这个帮他理衣裳:今年头一回上场,输赢无所谓,别磕着碰着。
    那个往他手里塞果子:拿着这个,渴了吃。待会儿就不让喝水了,别傻乎乎地渴着。
    也有如李木槿这样的,反复叮嘱:必须赢啊,我可押你了,半年的月银呢!
    因着十六年前的太极宫之围,先帝这支的男丁只剩下今上、李玺,还有两位皇子。说来也是奇怪,就连几位长公主家里也是女娃比男娃多。
    李玺是最小的一个,从小就被姐姐们逗弄着长大。
    他不像别的男孩子,为了彰显自己深沉勇武又自以为高贵的男儿气派,年岁大一点就不稀罕跟小娘子们混在一起,还反过来叫她们黄毛丫头。
    李玺相反,一点都不嫌烦,任由姊妹们拉拉扯扯捏捏揉揉,只要发型不乱,其他的都能忍。
    这些可都是当年帮他一起斗过杨家、打过柴家的亲姐妹!
    正玩闹着,自以为高贵的大皇子就来了。
    如果说李玺出场自带吹拉弹唱、牛叉轰轰的音效,大皇子的出现则是自带消音效果。
    皇家花棚中,原本还欢声笑语、喜气洋洋,他一来,谁都不说话了。
    也不是讨厌他,就是觉得
    好吧,就是讨厌他。
    大皇子仗着自己出身好,又得百官拥戴,早就以东宫之主自居,向来鼻孔朝天,看人都是耷拉着眼皮,被人讨厌一点都不奇怪。
    说起来,他确实有那么一眯眯资本。
    就连太后都说,大皇子和今上年轻时候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就是性子不咋样后面这句没明着说。
    在外人看来,今上也最看重他,从小就当作储君培养主要是吧,也没别的选择。
    气氛突然变冷,也没人跟他打招呼,大皇子脸上挂不住,一脸倨傲道:玺弟这是打球呢,还是选美呢,鼓捣得跟个花孔雀似的,给谁看?
    大兄也太小心眼了,不就被我园子里那只蓝孔雀啄过一口嘛,怎么还念念不忘了呢!
    未来储君又如何?
    李玺半点不惧。
    让他唯唯诺诺卑躬屈膝,还不如现在就死!
    二哥,你作证啊,若不是大兄手贱去偷人家的蛋,我家小窟窿才懒得搭理他。小窟窿就是动物园里那只雌孔雀。
    一个大兄,一个二哥,明显亲疏有别。偏偏二皇子也是个憨憨,当即哈哈一笑,道:对对,我作证,我亲眼看到的,兄长偷蛋不成反被啄
    闭嘴!一个两个
    都是蠢货!
    大皇子怒气腾腾地瞪了两人一眼,憋着气走了。
    再不走就被气死了!
    一屋子县主郡君们撇嘴的撇嘴,吐舌头的吐舌头,就差鼓掌欢送了。
    长辈们虎着脸,不痛不痒地训斥两句,明显不大走心。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大皇子每次对上李玺都是相似的开头、一模一样的收场,从来不知道接受教训。
    也不知道谁才是真蠢!
    李玺随口讲了个小笑话,逗得满棚子贵妇娇女哈哈大笑。
    老远就听到这边的热闹,原来又是这个小猴儿在耍宝。一位丽装娘子进了花棚,莲步款款,笑容和煦,微凸的小腹不仅没减去她半分姿色,反倒添了几许柔和。
    满屋子的贵女们没有一个不热情喜悦的,纷纷叫着二姐姐。
    福宁县主李云萝笑盈盈地瞅了李玺一眼,屈膝给长辈们行礼,又给妹妹们施了半礼。
    小娘子们纷纷起身,盈盈还礼。
    就连李玺都不皮了,乖乖地执了执手,扶住自家姐姐。
    小娘子们成长过程中总会有一个榜样性的人物,让家长们称赞,让同龄人羡慕,让后辈们仰望李云萝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虽是庶出,却和李玺一样,自小养在太后身边,规矩气度无可挑剔。
    难得的是性子还和软,没有丝毫傲气,更不会同人结怨,凡是同她走得近的,无人不喜欢她。
    生得也好,是那种如春江软水般的柔美。如今还高高挂在长安美人榜的头一位。
    李家的女儿们,不论什么样的性子,瞧见她,总能不由自主地抚平了身上的刺,学着她规规矩矩,温婉恬静。
    虽然,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二姐夫昨日骗我,说你怀着身子,今年就不来了。早知道你会来,我就去接你了。李玺凑到李云萝身边,黏黏乎乎地撒娇。
    李云萝浅笑着,给他顺了顺发丝,又拿着帕子,把他沾了果汁的手擦干净,就像小时候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前几日闹腾得厉害,原是不打算来的,今日睡得足了些,精神头还好,就又改了主意。
    才不信!二姐姐定然想着这是小宝头一回上场,就算再不舒坦也会来。李木槿笑嘻嘻地拆穿她。
    李云萝笑着瞧了她一眼。
    李玺更在意她的身体,这都几个月了,怎么还吐呢?我叫人送去的银耳燕窝你可吃了?
    你一个小郎君,知道什么?快别乱说了。李云萝面上微红,打了他一下,吃了。就是因为吃了,这两日才好了许多。
    李玺嘿嘿笑:那我还叫人去山里找。
    李云萝知道没法阻止他,只得说:那些猎户也不容易,多多地给些银钱。
    李玺点点毛脑袋。
    他知道,从小祖母和姐姐们都这样教他。
    一家人正温声软语地说着体己话,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欢呼,似乎在喊着一个名字。
    李玺有点小不满。
    谁这么盛的风头,比他还受欢迎?
    出去一看,啧,还是个熟人。
    李玺想起来了,难怪魏禹这么受欢迎,从他十六岁上场开始,皇家队年年输给百官队,十个球里少说有一半是他进的。
    李玺握着金镶玉腰带,晃晃悠悠走到魏禹跟前。旁边的郎君娘子们如临大敌,以为他是来找茬的。
    魏禹却笑了笑,客气中又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亲近,王爷今年也上场?
    我不上场,你输给谁?别的不说,气势必须足足的。
    魏禹轻笑,我很期待。
    小福王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期待就对了,今日,将是时隔八年之后,皇家队再一次把百官队打得落花流水、水声哗啦啦啦。
    魏禹忍俊不禁,拭目以待。
    待就待!李玺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中,端着腰带,比来的时候还要大摇大摆地走了。
    有人看着魏禹,一脸崇拜:在嚣张的福王面前都能如此从容,魏兄真英雄!
    魏禹蹙了蹙眉,谁说他嚣张了?你亲眼见过吗?
    围观群众:???
    第14章 耍诈
    被怼的人一脸莫名。
    他明明是在捧魏禹,为啥被怼了?
    魏禹半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冷着脸拂袖而去。没人看出,魏少卿在烦躁。
    既为了旁人误会李玺而烦躁,也为了自己居然会为了旁人误会李玺就烦躁而烦躁。
    被小福王喂了迷魂汤吗?
    怎么跟那些贵胄圈的妇人似的,对他百般呵护起来?
    罪魁祸首看向柴阳,小心翼翼道:柴校尉,魏少卿是不是生气了?
    柴阳虽然和李玺不大对付,但也看不上这种捧一个踩一个的行为,淡声道:书昀兄为人磊落,不需要踩着旁人的脊背赚名声。
    众人恍然,原来是这样!
    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啊!
    说起来,魏少卿冷脸的样子也是那般迷人呢!
    郎君娘子们痴痴地看着魏禹高大的背影,一脸敬服。
    李玺并不知道自己被维护了,不然肯定要跑回去耀武扬威一番。
    他回到花棚的时候,杨兮兮和杨氏刚好到了。
    杨氏同公主王妃们聊天说笑去了。
    李云萝也跟了过去,挺着肚子泡茶端水,细心侍奉。她总是这般周到,即使整个皇室都知道杨氏向来不待见她。
    福王府三位县主,只有二女李云萝并非杨氏所生,是庶出。
    李玺怕自家姐姐受委屈,也跟着去了。
    杨兮兮留在小娘子们这边,一脸白花样儿,三妹妹怎么没给我留位子?不是说好了,我给你带点心,你帮我占位子吗?
    谁跟你说好了?
    李木槿白了她一眼,到底顾及着今日的场合,没好气道:把我的位子让给你,成了吧?
    说着,就挤到了新城公主家的两位表姐中间。姐姐们推了她一把,嬉笑着,十分亲昵。
    杨兮兮看着老大不舒服,柔声道:算了,既然三妹妹忘了,我也不能怪你,我还是去同姑母一道坐吧。
    李木槿忍不住了,道:没清没完了是吧?都把位子让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杨兮兮捏着帕子,一脸的惊讶加委屈,三妹妹这是怎么了?我又说错话惹你不开心了吗?
    李木槿简直气炸。
    挺高兴的一个早上,又被这搅屎棍给毁了!
    她是包子,堂姐表妹们可不是。
    杨兮兮,这里没男人,也没长辈,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你打眼瞅瞅,这里除了姓李的就是姓李的生出来的,哪里有你的位子?
    左左右右都是一家人,来了就自己找地坐,还是头一回听说占位子的,笑死人了!
    杨兮兮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泪珠在眼里打转。
    这些人看不起她!
    一个个的都看不起她!
    就因为她不姓李!
    可是,她明明姓李!
    明明和李木槿一样!
    凭什么李木槿就能金尊玉贵,得人巴结,她却要站在这里被羞辱?
    杨兮兮噙着泪花,蹭到杨氏身边,低垂着头抽抽噎噎地哭泣着,引起杨氏的注意。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
    杨兮兮连忙摇摇头,兮儿鲁莽,惹姑母挂心,无事,就、就是不小心迷了眼
    话是这么说,却哭得更大声了。
    杨氏下意识看向李玺。
    李玺举手,做大惊状:天地良心,我一直在这儿坐着呢,啥也没干!
    妇人们掩着嘴笑起来,看把咱家小宝吓的,定王嫂嫂,你平日是不是太偏心了?
    杨氏面上不大好看。
    你们知道什么!
    杨兮兮一见势头不好,忙道:不是玺弟,和玺弟没关系,是我自己、我我来得晚了,没位子了,就问了三妹妹两句,倒惹得三妹妹生气,我这心里百般过意不去
    杨氏面露不悦,这个丫头!喜娘,去把槿娘给我叫来。
    母亲且宽心,还是我去吧!我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云萝并非爱出头的性子,然而为了弟弟妹妹总能挺身而出。
    李玺也心疼她,拦住她,大大咧咧道:不用问,肯定是三姐姐的错三姐姐性子直,不会照顾人;没准还耍了个坏心眼,让兮表姐在人前丢脸。
    杨兮兮怔了怔,想不通李玺怎么突然帮她说起话来。
    李云萝却瞧出自家弟弟的鬼主意,莞尔一笑,看着他表演。
    李玺声情并茂:是不是还骂你了?甚至动手打你?扯头花了?撕破脸了?母亲,劳烦您把福王府的管事牌子给我,我去把三姐姐抓起来,关到柴房里!
    定王妃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怎么就不严重了?母亲不是常说嘛,三姐姐性子鲁莽,不服管教,总是欺负兮表姐。今日这事不用问,肯定也是她的错。
    李玺瞥了眼杨兮兮,似笑非笑,这么大场合,还敢闹起来,幸亏左右都是一家人,不然咱们福王府的脸都要让她丢光了。母亲,您别拦着,让我带人去教训她!
    这话说得极有意趣,明着是在贬低李木槿,实际是在编排杨氏,平日里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李木槿扣帽子。
    索性,他先把李木槿的罪行往大里说,杨氏反倒会心疼。再者,还提醒了杨氏,今日场合特殊,别搞事。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长公主、郡王妃们瞧着李玺一通卖力表演,乐得帮他一把。
    槿娘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性子是直了些,却从来没有坏心眼,更不会主动招惹谁。小宝这么一通编排,八成有问题说,是不是昨儿个同你姐姐抢点心没抢过,公报私仇?
    明着是在说李玺公报私仇,实际暗指杨兮兮有问题。
    杨氏到底没有缺心眼到无可救要的地步,想了想也就回过味来了。于是不轻不重地安慰了杨兮兮一下,这事就算过了。
    杨兮兮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就地化身成疯婆子,扑上去把李玺撕了,再一把火把花棚烧了,让这些姓李的全都死翘翘。
    实际却什么都不能做。
    连眼泪都不能掉了。
    还要赔着小心讨好杨氏。
    憋屈到心肝肺爆炸,黑血咕滋咕滋往外冒。
    杨兮兮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借口出去更衣。
    刚好瞧见福王府的仆役迎面走来,手里拿着给李玺和李木槿准备的马鞍套子。两副鞍套都是杨氏亲手缝的,让李玺和李木槿比赛的时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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