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南必须面对,她有一颗已经渐渐苍老的心。
孤独,沁入骨子里的孤独,令她不得不承认,永远没有尽头的人生,对于她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就是一种诅咒。
身边的人一批一批地来,又一批一批地离开。没有人能够再让她敞开心扉,即便偶然出现一两个特别聪明、特别愿意理解她的年轻人,伊南也很少选择交心。
因为她知道她们终将离开。
在现代时空里伊南曾经无数次抱怨时间不够用,可是此刻,她甚至想要拒绝长夜的来临——每一个孤独的长夜对她来说似乎都成了一项需要努力完成的任务……
为什么时间不能1.5倍,甚至2倍速流逝呢?像在吉尔伽美什时代那样?
突然,伊南想起来了。她点开了她的腕表。
腕表上方出现了一副光屏,显示着腕表的几个简单功能。其中有一项她曾经误触,然后再也没有使用过。
“睡眠模式”,或者说“休眠模式”——只要她轻轻一点,她就能轻轻松松地跨越一百年的时光,体感却只是小憩了片刻。
这样她就能在漫长而枯燥的人生中迅速跳跃前进。
如果她真厌倦了人生,她甚至可以“小憩”二十来次,她就能来到自己“出生”前,安然等待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刻。
伊南的手指几乎已经触在光屏上,她突然把手收回去了,手腕轻轻一拧,光屏随即消失。
这样做,是不负责任的投降。
——投降与逃避,在她的字典里都没有。
公元前5、6世纪,是一个战乱频发的年代,两河文明渐渐归于沉寂,新的势力崛起,同时也有新的文明之光,在世界各地渐渐点亮。
她正是因为痴迷于人类文明的发展,才勇敢地来到这个时空里。
在这样的年代,她更加应当见证、引导、启发、鼓励、保护……可以做的太多了,她怎么能继续把自己困在这个小小牢笼里,坐以待毙呢?
再说……她所深爱的那个灵魂,她深信,一定会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再次出现。
她一定会完成“重溯文明计划”的观察任务,她也一定能顺利回到自己的时代——而在这之前,她也一定会与相爱的灵魂再次相遇。
第二天一清早,枢密大臣古尔温接到一封书信,来自女王陛下。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王,去四处走走看看。等到古尔温赶到夏宫,这才得知,女王陛下已经带着寥寥几名卫士和女官,微服离开巴比伦,去四处游历了。
古尔温扶额:都已经执政那么多年的女王,为什么还像个小姑娘一样?
当然,在古尔温心中,女王,也永远是那个,喜欢在巴比伦城中乱逛的小姑娘。
*
公元前560年,居鲁士攻克了米底都城,建立波斯帝国。米底国王阿斯提阿格斯畏惧了一生的预言忠于实现:他的外孙,米底公主的儿子,反过来攻克了他外祖父的国度。
居鲁士得到米底之后,并没有收手,他在公元前557年开始与小亚细亚的吕底亚交战,并且在一年之内征服了吕底亚,将势力扩展到黑海沿岸。
米底、吕底亚和巴比伦,这三个国度一向被时人并称为“世界的中心”。现在居鲁士已经收了两个国家在自己囊中。
时人都以为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巴比伦。谁知居鲁士却挥师向东,继续征服东面的伊朗高原,将大军的矛头指向了印度河流域。
居鲁士的谋臣曾经询问他为何放弃了进攻巴比伦。居鲁士答道:“小时候姑外祖母曾经伸出援手,拯救过王的性命。巴比伦,暂且放一放吧。”
就在居鲁士“暂且放一放”巴比伦的时候,伊南回到了巴比伦王城,开始亲自主持政务,加强王国的军备,训练将领。
她深知巴比伦王国对于居鲁士来说,是志在必得之地。别看他现在放着巴比伦不动,但明眼人都知道,居鲁士南下是迟早的事。现在绕开巴比伦东征西讨,是想要切断巴比伦与外界的联络,让这个庞大而富庶的国度供血不足,慢慢衰落。
然后居鲁士再给予雷霆一击,一击必中。
居鲁士的大军中,有不少人来自小亚细亚山区和中亚腹地,是骁勇善战的弓箭手和骑兵。此外,居鲁士控制了大量的驼畜和民夫,能够保障大军征战时能够及时得到各种给养。
在居鲁士精心准备了7年之后,波斯帝国终于大军压境,横列在与巴比伦的边境上。
巴比伦人事实上也认真准备了7年,现在则摩拳擦掌,准备正面迎击。
但是居鲁士却突然停手了,按兵不动。
巴比伦大军得到了来自女王的判断:波斯大军不想向米底长城正面发动攻击。
昔年针对外祖父而建的米底长城,现在刚好挡在了外孙进攻巴比伦的道路上。
这是一个缺乏攻城手段的年代,没有炮,没有投石机……光靠步兵、巨木、冲城锤和冲城车,很难撼动严严实实的米底长城。
女王给的指令很简单:“留意长城的侧翼。”
巴比伦将领们立即开始着手在侧翼布防。
可是女王又给了一道指令:“万一真防不住,不要硬扛,大军回撤。就近进入城池坚守。”
将领们:这怎么行?
巴比伦王国地处两河平原,一旦波斯大军渡过底格里斯河,从米底长城的两翼突破,那么长城之后的城市就都无遮无拦,再无天险可以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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