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谟拉比的笑声更加响亮:“你这个漂亮的小脑瓜里都是怎么冒出这些念头的?”
远处,希律正在和当地的官员进行一些交接,远远听见汉谟拉比的笑声,忍不住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如果你是个男人,王怕是会极力提防你。”汉谟拉比笑声为止,“但你只是个小姑娘,王现在真的只盼着你是王的亲生女儿就好了。”
闲话说毕,汉谟拉比凛然道:“你说的没错,如果王再年轻个二十岁……不,不用二十岁,只要年轻个十岁,赫梯人的那点地方,王一定能全部收入囊中。赫梯人算什么?难道还比以前的阿卡德人更厉害吗?”
汉谟拉比豪情不减当年,却照样不得不考虑眼下实际的问题。
“只不过,近两年……兵源,兵源确实是个问题……”
老国王伸手摸摸前额。
伊南:原来这位王担心的,竟然是人手,是兵源。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一阵喧哗,有人大喊,有人跑动。
没过多久,王宫卫队长跑来禀报汉谟拉比,说是有几个瓦尔杜,在一个自由民阿维鲁的帮助下逃跑。所有人都已经被抓住了。
“哦?”汉谟拉比两道又黑又浓的长眉顿时斜斜竖了起来。
“既然人都已经抓住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对于逃跑的奴隶,王的裁决一向绝不留情。”汉谟拉比一声大喝。
“瓦尔杜全部当众处死。那个帮助逃逸的自由民阿维鲁,给他保留一点尊严,直接在屋里处缢刑吧。”
第97章 公元前1756年
出乎伊南的意料, 汉谟拉比在奴隶的问题上异乎寻常严厉。
伊南还没有开口的机会,汉谟拉比已经直接下令处死了逃跑的瓦尔杜,甚至连一个曾经暂时收容他们的阿维鲁也给处死了。
伊南十分震惊:“逃跑的瓦尔杜……真的这么罪大恶极吗?”
汉谟拉比扭过脸, 恶狠狠地盯着伊南,寒声说:“女人总是自以为心地仁慈,殊不知这些规矩一乱立即会出大乱子。”
伊南见汉谟拉比的震怒非比寻常, 竟然无法劝解, 只得暂时将老人家放在一边, 转头去找希律, 想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律见到她,双手一摊:“没办法的,这些人你救不了的。”
“王的命令已经下了, 负责处决的卫士已经去行刑了。你如果要拦,你自己也会落得和那个阿维鲁一样……”
希律刚说到这儿,突然想到:凭伊南的本事, 应该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他只得改口说:“而且那些负责行刑的卫士就都会被王严惩。”
伊南摇摇头,很诚恳地向希律请教:“我是想问为什么?”
她不用过多解释, 希律马上就弄明白了,她其实想知道王为什么对奴隶那么严苛。
“多年以前, 王刚刚掌权的时候, 四处征战,曾经经历过一次奴隶主的倒戈。”
希律一开口,伊南也就懂了。
汉谟拉比是一个由奴隶主阶级拥立的王,说到底还是要维护奴隶主的权益。他必须把瓦尔杜和阿姆图们死死地摁在社会的底层, 否则一旦有了松动, 不用等瓦尔杜们反抗, 其他贵族和奴隶主会先起来反抗王权, 倒戈相向。
“在王过去所有的宣判中,对于奴隶的处理都很直接。”
“奴隶如果逃跑,应当被追回后,归还原主。”
“奴隶如果拒不说出他们的原主,应当在广场上公开展示,等待他们的原主来认领。”
“奴隶如果在边界地带逃跑,企图逃出国境,投向敌国,他们将被直接处死。”
“如果有阿维鲁胆敢帮助奴隶逃亡,阿维鲁也会被处死——”
这就是今天为什么汉谟拉比会毫不留情地直接判处死刑了。
“所以,你们都是真的把瓦尔杜和阿姆图都当物件看了?”伊南忍不住开口抱怨。
她想想一直跟身边的阿普,远在巴比伦但是一向忠心耿耿的波安,以前将自己的“原身”当亲身孩儿一样无微不至地关爱的嬷嬷……
为什么,这些人会被当成物件、商品来看待?他们的关心、他们的忠诚……他们的生命,竟然能直接贴个标签,只值二十舍客勒银吗?
希律猛地伸出手,拽住伊南的胳膊,让她转过来面向自己。
“你看着我……我是这种人吗?”
伊南看见希律眼中写满了痛苦,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希律是个没有实际权益的穆什钦努,在王子们面前他一样要低三下四地受辱;他对瓦尔杜和阿姆图们所受的痛苦,一定程度上能感同身受。
但是他依旧站在汉谟拉比这一边。
“这是既成事实。你就算是想要改,也不能乱来!”希律紧紧地握住伊南的胳膊,异常用力,似乎在用全身的力量提醒伊南:千万不要莽撞。
伊南垂下眼帘。她不是一味莽撞的人。
要改变现有的制度和社会阶层,必须循序渐进徐徐图之,否则整个巴比伦王国就会面临突如其来的社会动荡,外敌则可能突然入侵,毁灭眼前这个国家——这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她点点头,答应了希律。
希律这才吁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正拽着伊南的胳膊,而且力气很大。
他吓了一跳,赶紧松手,生怕在伊南那段雪白的手臂上留下自己的指印。待再看时,才发现那段雪白的手臂像是雪花石膏雕成的,依旧完美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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