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谟拉比,汉谟拉比法典——世界上第一部 成文法①……这难道不正意味着,这个历史时期她的任务就是见证法律的诞生吗?
“果然,果然是一位尊贵的阿维鲁。根据王早年所颁布的礼仪制度,尊贵的阿维鲁确实无需跪拜任何人,包括王。”
王辇上那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年轻的小姐,看起来你对王的礼仪制度,熟悉得很。”
事实并非如此,伊南研习过汉谟拉比法典,对其中所阐述的关于刑事、民事、婚姻、继承、贸易、审判等多个领域的制度都有所了解。但在礼仪这一块她完全是蒙的——她只想着自己这个社会阶层既然叫做“尊贵的阿维鲁”,理应与他人有所区别。
竟然让她给蒙对了。
“尊贵的阿维鲁,年轻的小姐,请你抬起头来,面对王。”
伊南依言抬起头,王辇上正转头俯身,面对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巴比伦的国王汉谟拉比。
汉谟拉比看起来大约五十岁上下,黑发,唇上与下巴上都留着浅浅的一层髭须,棕色眼睛,看起来相当精明。他一见到伊南的脸孔,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惊艳。
而伊南此刻的样貌,也正是鲜妍明媚到了极点。她眼中飞扬的神采根本没法儿瞒人——她现在就是心情正好,正得意。
两人眼光对上,汉谟拉比立刻露出笑容。他回头去唤身边的礼官:“希律②,你可记得这位小姐的名字。”
王身边那位年轻的礼官马上低头向前走上两步:“在这一带居住的尊贵阿维鲁,又能以年轻女子之身,自行其是而无人管束的,应当只有乌鲁克的耶尔塔老爷与埃利都的薛西斯夫人留下的未嫁女,继承了全部家业的,伊丝塔小姐。”
伊南顿时向这个礼官瞪眼,什么叫“自行其是而无人管束”,既然未嫁女也能拥有“阿维鲁”的身份,证明这个社会阶层是不分性别的,她又凭什么必须终日留在家里,不能见外人?
她上下打量这个名叫希律的礼官,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知道他是一个身份稍低的穆什钦努,忍不住开口嘲讽:“这位穆什钦努真是好记性。”
但是话一出口她又猛然记起,自己以社会地位的差别而轻视他人,与眼前这个希律,以性别来区别对待旁人,有什么区别?
谁曾想希律却将头垂得更低,朗声道:“多谢伊丝塔小姐当众夸奖。”语带讽刺,将伊南送他的嘲讽又原样送了回来。
两人暗搓搓的唇枪舌剑都逃不过汉谟拉比的法眼。
这位巴比伦的王哈哈大笑:“王和王的兵士自然都感谢伊丝塔小姐带人奉上甘美的清泉。不过,年轻的小姐,你也确实没有看错于希律的才干,他只看过一次这个地区所有的继承文书,就能推测出你的身份与名姓。”
伊南点头而笑,承认对方这样本事确实厉害。希律抬起头,正好看见她落落大方的笑容,两人的眼神再次互不相让地冲撞一回。
“好,非常好!不愧是王的子民,是神明选中的阿维鲁。”汉谟拉比继续笑得舒畅,似乎对伊南的反应很满意。
“对了,你们所有人身上,都佩戴了一枚黄澄澄的……戒环?那是戒环吗?”汉谟拉比问,仿佛他刚才坐着王辇到此,一路经过的时候曾被路边人身上挂着的这样黄澄澄的东西晃花了眼。
伊南微笑着回答:“那是仿照前些日子‘恶龙食日’时,太阳的模样造出来的护身符。”
“太阳的模样?”汉谟拉比好奇地问,“‘恶龙食日’当时,你们看见了太阳的模样了吗?”
伊南点头:“用一只陶盆,盛上会有炭灰的清水,清水会被炭灰染成黑色。等到水面平静下来,能从水面上看见太阳的倒影——那是太阳的模样,正是一枚光辉灿烂的圆环。”
汉谟拉比很明显有些吃惊,与身边的希律看了看。
伊南可不知道他们如此惊讶,是因为这种借用被染成黑色的水面来观测“恶龙食日”,事实上是只有巴比伦宫廷知道的观测方法。一旦遇到日食,王的占卜师就会用这种方式来观察太阳的形状,用以占卜吉凶。
“所以,你们就找了一间铜器作坊,打制了很多很多这样的护身符?”汉谟拉比继续问,眼光扫过依旧在伊南身边跪拜着的农奴和工匠——他们每个人都明晃晃地佩戴着一枚护身符,看起来,其实有些刻意。
伊南到这里稍稍有些卡壳,她已经感受到汉谟拉比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大寻常的意味。她斟酌了片刻之后,做出一副踌躇不已的模样小声回答:“事实上,我家就有一座铜器作坊。我叫人打制这样的护身符,其实就为了救一救这座濒临关门的作坊。我不想让父亲传到我手上的产业就此败落了。”
她回答得非常老实,把自己那点儿小心眼全部和盘托出。
汉谟拉比听见了这番大实话,顿时忍俊不禁,伸手扶着唇上的髭须,呵呵地笑出了声。
“真是个倔强不肯服输的姑娘啊!”
伊南稍稍舒出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没有冒险在汉谟拉比这样见惯人心的老王面前耍什么花腔,而是把小聪明都放在一边,从而赢得了汉谟拉比的好感。
“传令下去,前些日子刚刚发生过‘恶龙食日’。但是,今日,王将为王麾下的每一名兵士配备一枚能够抵御‘恶龙’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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