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吉尔伽美什给出了承诺,只要这些民夫在战争之后能回到乌鲁克,就会获得正式的“公民”身份。这些是民夫们敢于冒险出征的原动力。
“但是,真的,从来没听说过,王征伐别处,带的民夫竟然比士兵还多……你说,王会不会……让我们这些卑贱的性命挡在你们前面,让我们当人盾啊?”
“当然不会。”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声音里有着属于少年人的清亮与尖锐。
亲卫和民夫们一回头,立即看见了王的友人,被人称为“西帕尔的恩奇都”的少年向他们缓缓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个身材高大、栗色头发的男子。
人们一旦认出伊南身后的人,都大为吃惊,早先怀疑王会把民夫们当做“人盾”的人这时吓得魂不附体,几乎没法儿和别人一道站起行礼。
吉尔伽美什却完全不开口说话,他只是伸手比了一个手势,就让所有还醒着的人乖乖闭嘴,全部坐下。而他自己则跟着伊南一起坐下来,由伊南开口说话,做他的代言人。
“各位,这次前往阿摩利,王的目的不是战争,王想要的是以战止战,想要这一区域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能与乌鲁克友好往来,能够一如既往地支持乌鲁克——”
伊南一面说,一面回头瞅瞅吉尔伽美什。
乌鲁克的王此刻坐在暗处,一对眸子却熠熠生辉。他听见伊南说话之后,微微颔首,眼里出现笑意,似乎在说:你总是懂得王的。
伊南顿时信心大增,她此前从未就这次出征阿摩利的真正目的与吉尔伽美什交流过,但是却准确猜到了吉尔伽美什的用心——又想到了一起去,这种心意相通令她很是振奋。
因此接下来的话她就说得更流畅了。
“至于到了阿摩利之后,如何应对阿摩利人,到时王会有更具体的指令。但是我可以向你们稍许透露一些——”
“首先,绝不存在什么人盾、肉盾,你们参加过乌鲁克建城的都知道,王最不希望见到的,就是事故,就是有人受到损伤——你们是王最重要的资产,因此开战时最重要的一条请你们切记:保护好自己!”
“但是你们有一项别人没有的优势,你们都是在乌鲁克修过城墙的人,你们熟悉工程的每一项程序,你们对所有的工具都如臂使指,你们配合起来有如一人……而王这次动用了你们这些人,正是看中了你们的这些能力才具。”
聚拢在伊南和吉尔伽美什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差不多还醒着的人都聚过来了。
他们还从来没想到过这个:原来王付出承诺,邀他们加入远征,是因为“看中他们的能力才具”。
“所以,到了阿摩利,这场仗打起来的时候,你们只需要如此如此……”
*
第二天清晨,吉尔伽美什陪着伊南来到了西帕尔,沙哈特嬷嬷住着的小村庄。
西帕尔的执政官满脸谄媚,一路跟来,看他那张脸的表情,很容易让人相信这位执政官此生的宏愿,就在王的身边做一个贴身侍从。
但是伊南面露失望,沙哈特嬷嬷竟然搬走了。
她还特地请原先西帕尔的伊南娜神庙里的圣倡给沙哈特嬷嬷写了一幅泥板捎了过来。
但是村里人只说沙哈特在伊南被“征召”去乌鲁克之后就搬走了,走时颇为伤感。
伊南也很遗憾,她不知为什么特别想在沙哈特面前为吉尔伽美什正名,告诉这个深受“洗脑包”影响,认定吉尔伽美什“凶残成性,好色暴虐”的嬷嬷:
事实真相不是这样。
吉尔伽美什是一个值得人信赖、追随的王。
但是沙哈特嬷嬷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们绕的这一点路稍许耽搁了行程,吉尔伽美什和伊南多花了半天的工夫,从西帕尔登船,与留在王船上的小狮子哈基什会合,再向前行了六天,终于进入了阿摩利人的领地。
乌鲁克的水陆两路人员会合,水路的船只就此掉头,顺流而下,继续运送两千人所需要的日常补给。
这时,阿摩利人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不知道乌鲁克人会何时、以何种方式发起攻击——但很显然,乌鲁克的王已经亲自到此,乌鲁克的军队势必不肯轻易罢休。只不知道乌鲁克的王是否会在赢下战争之后下令劫掠——惧怕抢劫与屠城的阿摩利人已经开始将老弱妇孺往深山里转移。
但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乌鲁克人到了阿摩利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建了一座营地。
是的,乌鲁克人先给自己建了一座营地:
营地里先开凿了一眼井,保证所有人的饮水安全。
营地四周开挖了壕沟,等闲没人能轻易接近。
营地里平整了地面,支起了简易的羊毛帐篷,乌鲁克人住得舒舒服服,无惧风吹雨淋。
这座营地从开工到建成,只用两天半的时间。阿摩利人只见到远处乌鲁克民夫的铲子像是幼发拉底河表面的水纹一样此起彼伏,被挖出的土石来来去去,不停地挖了运,运了填……很快,一整座营地就此建好了。
阿摩利人:对面大老远打到我们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盖房子住下的?
事实当然绝非如此,但是乌鲁克人凭借幼发拉底河的水上运输,和布局合理、易守难攻的营地,他们想要在这里稳扎稳打地住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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