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上床，一个毛茸茸的小团子就钻进了他怀里，驱散了冬天的寒冷。
    乔安没再问沈辰渊问题，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墙壁根本没什么隔音效果，客厅的谈话室都能清晰地传到卧室。
    要养你们养，我们可不花这个冤枉钱！
    那凭什么又要我们养啊！
    安安。沈辰渊轻轻唤了一声，我们继续聊天吧。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
    沈辰渊从小性格就比较孤僻，也不太会笑。
    那时他的父母并没有嫌弃他，尹滟还会点点他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打趣道：辰辰表情这么严肃，又不会说甜言蜜语，以后找不到对象可怎么办啊。
    好在上天也给了他另一项优势，小孩很会察言观色。
    我会努力的。沈辰渊板着一张脸，认真地回答道，我同桌说，可以送礼物，收到礼物的人会很开心。
    *
    太阳下山，夜晚降临，这是没有星星的一天。
    餐桌上，饭菜已全部凉透。
    我为什么要生你呢？当初把你打了多好，你为什么要出现？女人终于回了家，她无视了小孩眼里的伤心，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滚一边去，别烦老子老子没钱！要找钱自己想办法去！男人也回来了，他手里还没喝完的啤酒瓶直接摔在小孩旁边，玻璃碎片把小孩的手划出一道血痕。x！都是有了你，老子才变成这样！
    对不起。
    *
    哎你们知道吗？他家里特别穷，他爸是个混子，他妈还是出去做那啥的，听说还有人看到过他去捡垃圾。
    怪不得整个人怪里怪气的，跟他说话也不答，明明是自己有问题，还整得高人一等似的。
    就是就是，我上次不过是不小心把他一支笔摔坏了，结果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想杀了我一样，吓得我赶紧跑去买了一只新的还他。
    有那样的爸妈，估计本人也不会好到哪去，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
    你这次为什么不申请呢？跟以前一样写个申请书就好了，你家里情况不好我都知道，老师肯定会给你名额的。
    沈辰渊半天没答上来话，最后只含糊地说了一声没必要。
    老师叹了口气：行，你先回去吧。这种自尊心太强的家庭她也不是没见过，但大多数都是不会听劝的，你要是说为了他好，他可能还反过来说你羞辱他。
    沈辰渊沉默地离开办公室，却在走廊里停住了。今天是发助学金的日子，离得近的家长趁着中午有空已经过来了，还顺带给自家小孩带了午饭。
    老师很好，给他提议助学金，但每次都会被陶经业拿走，不是买酒就是赌钱真的不值得。
    饭菜的香味飘出来，沈辰渊隔着衣服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为什么那个宠爱他的父母不见了呢？明明班里也有和他家经济条件差不多的人，为什么他的父母就不像别人的父母一样？
    *
    沈辰渊10岁时，尹滟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大笔钱，以此为交换跟陶经业离了婚。她没带走沈辰渊，只身离开了这座城市。
    尹滟离开的那天晚上，一直沉着脸的陶经业在家里爆发了，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见到什么就砸什么。沈辰渊用柜子抵住房门，听了一晚上的咒骂声。
    第二天，陶经业拿着这笔钱去出了门，回来时却因为醉酒出了车祸，死了。
    亲戚们来来回回，发现陶经业竟然没留下一点遗产甚至还欠着房租时，都推脱着不想接手沈辰渊这个烫手山芋。
    沈辰渊怀着最后一点希望，给尹滟打了电话。
    是空号。
    他被抛弃了。
    被所有人。
    不知道辗转了几户人家，在同样的责备声后，沈辰渊被送去了孤儿院。
    *
    转机发生在两年后，当沈辰渊12岁时，他偶然间得知了自己母亲的去向。
    他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沈辰渊深吸口气，拿出了这两年来存下的钱。
    但从没出过远门的他还是低估了车费，背着所有人来到A市后，沈辰渊已身无分文。他一路打听着，独自一人来到了沈家大门口。当看到里面华丽大气的别墅时，沈辰渊恍惚间终于有点理解沈家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了。
    怪不得，从没想过回来看看他
    沈辰渊突然就不想走了。
    他在外面等了一下午，但门里出来的男人却说夫人说她不认识你。
    有人过来赶他走，但沈辰渊不肯，非要亲自去见尹滟。就在保镖要和沈辰渊动手时，正在上小学的沈楠放学回家了。
    住手！你在干什么！沈楠扶住沈辰渊，担忧地问：小哥哥没事吧？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小孩的眼里没有嫌恶，干净得一尘不染。
    这是沈辰渊第一次感受到纯粹的善意，从此被他放进了心里。
    尹滟在沈家当保姆时，为了刷沈楠的好感编造了身世，说丈夫家暴，她受不了跟对方离婚，自己一个人工作养活自己，又说自己儿子失踪了，她把沈楠当亲儿子一样照顾，好解相思之苦。
    事已至此，当沈楠把沈辰渊带进屋时，尹滟只好装作欢喜的样子与沈辰渊相认。
    就这样，沈辰渊被沈家收养，成了人人羡慕的沈大少。
    因为卑鄙地利用了小孩的同情心，沈辰渊对沈楠几乎有求必应，也一直像一个好哥哥一样照顾对方。
    直到出国留学回来后，心里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你喜欢沈楠，他是属于你的，你不希望任何人抢走他。
    谁阻止了你，你就去毁掉他。
    *
    安安，我被他们抛弃了。
    我，我会陪着哥哥的乔安两手紧紧抱住沈辰渊，他的眼睛已经红了，脸颊上挂着泪，像是要帮以前的小辰渊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真的吗？沈辰渊的视线虚虚地落在后方，轻声道，跟着我会很苦的，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玩的，还会被别人欺负。
    我不怕吃苦。怀里的小孩还没止住哭腔，带着鼻音回了一句后又坚定道，我这就离家出走跟哥哥一起过！
    沈辰渊被乔安的话逗得笑了出来。
    小傻瓜。
    好了不哭了，我们不难过，都过去了。他摸摸乔安的头发，轻声安抚着。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沈辰渊的眼睛黑得吓人。
    就是这样，心疼我吧。
    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玻璃上。
    沈辰渊悄悄起来把窗户关严实，却看见了窗外开始逐渐消散的街道。
    这个梦，要结束了。
    没再回去躺下，他就这么坐在了床沿边上。小孩子的身体总是容易累，哭过一场后，乔安很快就被哄睡了。
    沈辰渊点点床上小团子的脸，白嫩的脸颊随着力道陷下去，乔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这根作乱的手指。
    然后，把手指揣进了掌心里，就这么握着又睡了过去。
    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沈辰渊目光柔和，无声地说了句话。
    乔安。
    遇见你以后的日子。
    我很开心。
    *
    记忆里的冬天，终于不再是冷的了。
    第21章
    早晨的阳光温暖明媚，羽毛已长齐的六只小鸡开始叽叽叽地叫唤，催着他们睡懒觉的主子起来投喂。
    乔安揉揉有些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后开始慢吞吞地起床。意识彻底清醒后，他立马冲去了洗漱间。
    啊啊啊完了完了是不是又迟了
    他想送沈先生出门啊！
    狠狠地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懒虫，乔安扯下毛巾开始洗脸。
    没有送沈先生出门的一天，不开心。
    然而等他下楼的一瞬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安安，洗漱好了就下来吃早饭吧。
    这么迟了吗？连王妈都来了等等。
    沈先生？！
    乔安猛地转头去看大厅的电子钟，没错，是九点过五分了！
    我请假了，这一个礼拜都呆在家里。看出了乔安在想什么，沈辰渊笑着解释道。
    他过去把人拉到餐桌前，把一直温在锅里的小馄饨拿了出来：快吃吧，不是说想先去买零食吗，我们吃完就出发。
    乔安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沈先生真的要留下来陪他了，沈先生还叫他安安，就像梦里那样
    鲜美的小馄饨还散发着热气，似乎把乔安的脸都给熏红了。
    *
    给家里的鸡鸭狗投喂好食物，乔安穿着一件印着大鸡腿的卫衣，习惯性地拽住了沈辰渊的衣角。
    沈辰渊正在关门，乔安想到上午十点就会来的王妈，有些担心地问：王妈有家里的钥匙吗？
    没事，我给她放了一个礼拜的假。沈辰渊也换下了那一身西装，一身休闲服，看起来温和了很多。他揉了把乔安的头发，带着人往车库走：所以这七天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安安觉得怎么样？
    沈辰渊还是有些担心乔安当时的话只是想当然，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乔安乖乖系好安全带，闻言眼睛亮亮地看着沈辰渊，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超级期待！
    想到了什么，他又连忙提醒道：沈先生，你忘了戴眼镜了！
    沈辰渊笑了笑：我近视不严重，不戴也行。伸手帮乔安弄好安全带后，沈辰渊启动了车。
    他们要去别墅区附近的昊池超市。
    那个粮食种类最全的超市。
    *
    沈先生！快过来快过来！乔安哼着歌，把架子上的薯片每种口味都拿了两袋。这种薯片体积大但净含量很少，他很快就抱了满怀。
    沈辰渊推着推车过来，看到这一幕有些好笑。他把乔安都快抱不住的薯片一袋袋放了回去，注意到对方哭丧着的脸轻轻捏了一把：这个不好拿，现在买的话购物车就放不下了。
    所以我早就在网上下单了，差不多今下午就能收到快递，嗯买了七斤。
    一天一斤应该够这个小吃货吃了吧。
    果然，乔安惊喜的表情都快从眼里溢出来了，又连忙眼巴巴地问：只买了薯片吗？有没有鸡腿鸭脖巧克力小饼干
    经沈辰渊这一提醒，他才发现想吃的东西太多了，一趟根本就拿不回去。
    还有蛋糕火腿肠酸奶
    愣了一下，沈辰渊想到自己的已购清单，轻咳一声后不留痕迹地搂着乔安的肩，把人带出了零食区。
    还没呢，特地留给安安回去自己选。
    沈先生你真好！
    【宿主】系统想到沈辰渊今天早上点了东西，默默调侃道，【你是不是只记得鸡腿和薯片啊？】
    沈辰渊：
    他顺手把系统屏蔽了。
    这是他喝醉那晚学会的新技能。
    跟什么都感觉一般般的沈辰渊不一样，乔安只要是好吃的都喜欢，沈辰渊也只能勉强分辨出对方最喜欢薯片和鸡腿。
    是一只很好养活的小对象。
    想到这，沈辰渊无声地笑了笑，带着乔安去了生鲜区。这次来采购，主要还是买一些食材和水果回去。
    芒果、香蕉、菠萝、桑葚应季的水果都拿了一些。
    乔安戳戳菠萝上尖尖的凸起，好奇地问：沈先生，这个也是水果吗？
    这个叫菠萝，乔安看看标签上的字。
    于是采购又变成了识字现场。每经过一种食材时，沈辰渊都会低声在乔安耳边念一遍名字，再大致讲解一下可以怎么吃。
    当初一被乔安问问题就词穷的沈总，如今干起这事来已经得心应手了。
    这个是榴莲噗，能吃的，没坏。
    想吃鱼吗？安安自己挑一条吧，等会让人帮我们捞上来。
    鸡腿一天一个，乖，蔬菜也要吃。
    咳，这个是大人用的。
    *
    啊啊啊沈先生，你背后有人，快防御！点那个蓝色的点！乔安拿着手机，焦急地提醒着。
    沈辰渊也注意到了那个异样的角落，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乔安握紧了手机：沈先生！我这就来救你！
    安安你是个辅助啊！别乱走！！！茶几上无人操作的平板凭空发出一道声音，走近来看，还能发现那平板正在自己玩手游，诡异至极。
    几分钟后，两个菜鸡纷纷下场，系统看了看自己全灰了的好友列表，发出了高处不胜寒的叹息：唉，果然大佬都是孤独的放心吧，我会帮你们报仇的！
    就在几千米外，司纪看着刚刚干掉自己的那个ID，暴躁地打出了一行字。
    【我不是司机：靠！那个ID叫最强系统的，你是不是开挂了！】
    【最强系统：小渣渣，你自己弱还怪我太强:)】
    靠靠靠！司纪拿着手机，一脚就冲进了书房里，把手机怼在正在看电脑的严述面前，你的小可爱被欺负了，快，帮我查查他有没有开挂！
    叹了口气，严述笑着揉了把炸毛的司纪，打开了电脑上的另一个页面。
    三分钟后，严述看着满屏的小渣渣，略略略~，沉默了一会后道：应该没有开挂吧
    这开挂了也是查不出来的。
    不过他挺想跟对方交流交流的，不知道那位电脑高手愿不愿意。
    司纪看着严述眼里难得的感兴趣，咬牙又发出去一条消息。
    大男人就应该能屈能伸，为了对象，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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