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没关系，是学校竞赛补课。江潇依旧用着当时的借口，佯装漫不经心，试图把这件事搪塞过去。只要提到和学习或者成绩有关的事情，江泽坤对他总是会格外宽容些。
    是么？江泽坤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伸出右手，把手机微信调出来给我看。
    虽然本身有家世加持，但江泽坤更是个能力卓越的人，这些年杀伐决断处理大小事务，年纪和阅历摆在那里，有些事情他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而现在不过寥寥数语，甚至都不需要江潇正面回应，只要他做出了拒绝的心虚姿态，关于他和纪乔是什么关系的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
    江潇没说话，只微抿着唇和他对视。
    片刻的沉默之后，江泽坤率先开了口，他呼了一口气，像是在竭力平稳语气：你才高二，刚过十八岁。
    十八岁已经成年了。江潇淡淡说。
    两个人都没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却也都各自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下学期转回北城去。江泽坤皱着眉头，神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你就直接跟我回去，小陈会帮你办转学手续。
    你当时让我从北城转走，怎么现在又想把我转回去了？江潇不落下风地回击，折不折腾。
    我送你到江城来是让你安心学习专心高考的！若是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江泽坤的火气便再也控制不住，质问劈头盖脸落下来：是让你在这打架谈恋爱的吗！你看看你在这干了什么，赛车玩不成了，就学别人谈恋爱是吧！
    断了！
    纪乔从小公寓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了，不知道什么从时候开始下起小雨，冷风刮过来的时候简直像要在他脸上覆一层霜。
    他觉得有点冷，把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微微缩起脖子，让衣领遮掩住下巴。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从纪乔身边经过，他却没上车，而是沿着人行道一直走。街道上的行人举着五颜六色的伞，车流往来，最热闹的年节寒假关口，他把手揣在口袋，背着书包一直走。
    其实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脑子里又空又乱，每一次眨眼仿佛都能看见江泽坤站在公寓门口看着他的样子，江潇现在会和他说什么呢？
    纪乔摸出手机，雨滴滴在屏幕上绽出细小的水花，除了时间显示，再没有其他的消息。
    用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咔哒一声轻响，满室明亮苍白的灯光扑了他满眼，竟然隐隐约约地刺出点酸涩的感觉来。
    呀。乔小妍放下手中的珠花回头，一见纪乔就满眼焦急地站起身，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都淋湿了？脸上怎么也受伤了？
    纪乔一怔，猛然想起浑浑噩噩之中，他竟然忘记应该等乔小妍睡着再回家这件事了。
    没带伞。他笑着找了个借口，结果回家路上着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摔成这样了。
    快快快，书包脱下来。乔小妍快步走到卫生间抽了块浴巾过来，踮着脚裹到纪乔身上，先擦擦脸，等会上完药就立刻去洗澡。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电视柜下摸出药箱，拉着纪乔坐到沙发上。
    妈，这次期末考试出成绩了。
    嗯？乔小妍专注地用棉签往纪乔的伤口上涂药，怎么样？
    江潇又拿了年级第一。纪乔说。
    又拿了第一呀。乔小妍弯起眼睛，笑着感慨说，说真的，小江这孩子真是了不起，又高又帅懂礼貌就不说了，学习还这么好。
    是啊，特别了不起。
    纪乔顿了一下，像是突然不会呼吸了，浑身的伤口都开始疼，脸颊、后背、腰侧、大腿，细细密密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地皱起了眉，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缩起来，用力地掐住了关节。
    这样的反应有点吓到乔小妍了。她赶忙停住上药的手，着急问：是不是下手重了，痛不痛啊？
    ..........
    一开口，情绪似乎就要抑制不住，他不敢看乔小妍，只能弯下腰，把脸轻轻放在了她膝盖上。
    有一点。他压抑着哑着嗓子开口，轻轻闭上眼，好像有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破镜重圆，也不会be啦！
    安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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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拥抱
    纪乔第二天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 绕路去了小公寓楼下。冬日清晨的很安静，呼吸的时候有清淡的白雾弥散，他看着暖色的太阳慢慢从地平线升起来, 听着楼道里慢慢出现的电梯开合声。
    只可是来来往往之中，却没看见他想等的那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站着是想干么么, 又或是在默默期待着么么, 屏幕被隔三差五地按亮按灭，手机的电量因为低温快速流失，转眼就要见底。
    最后连小区里的稚气未脱的小学生都蹦蹦跳跳地从他身边经过, 再等下去就要迟到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十楼那扇小小的窗户，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 还是背着书包走了。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点, 进教室的时候第一节 语文课已经开始了。纪乔站在前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全班的视线汇集, 看见他脸上的三四个创口贴。
    清瘦高挑的少年身上似乎还带着冷冽未散的寒气，眼瞳漆黑，眉骨上一道泛红未遮掩的擦伤。这副模样，就连老师都吓了一跳。
    在位子上坐下之后, 教室里不可避免地起了点很低的议论声。纪乔面无表情地把书包塞进桌肚里, 三两下抽出语文笔记本和黑笔，接着上次笔记停住的地方继续往下，想把黑板上的内容抄上去。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被衣物掩着，震动明明很轻微，纪乔却觉得半边身子都要被震麻了似的。他一个激灵就丢开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去解锁屏幕，然后看见了程煜给他发来的消息。
    心像是骤然落进了深渊, 失重般的不安，纪乔眼底的光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他死死攥着手机，盯着最上面那个置顶的微信号。明明好像什么都没变，头像还是那个头像，备注还是那天晚上他为了哄人而改的男朋友小江老师，但他已经快十二小时没收到对方的消息了。
    前排的程煜正弯腰低着头，一手垂着放在桌肚里，一手握着笔很浮夸地飘在空中乱涂乱画，很明显是在等着信息回复。
    纪乔很深地呼一口气，垂下眼的时候已经稳住了情绪。他向来擅长自我调节。
    程煜发了两条微信过来。
    【有心没肺】：乔哥怎么了这是。
    【有心没肺】：怎么伤成这样了。
    【...】：没事。
    【...】：被红玉区那边的人堵了。
    【...】：现在解决了。
    【有心没肺】：我靠！！
    【有心没肺】：有些人真他妈是脑子有病。
    【有心没肺】：一天都不能消停。
    【...】：我和我妈说的是脚滑摔了一跤。
    【...】：要是问起来你别说漏嘴了。
    【有心没肺】：肯定不会啦。
    【有心没肺】：我都替你掩护这么多回了。
    【有心没肺】：[/笑]
    【...】：嗯。
    【...】：谢了。
    【有心没肺】：哎呀。
    【有心没肺】：小意思小意思。
    【有心没肺】：说起来，江潇今天也没来上课诶，乔哥你知道他么么情况么。
    纪乔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
    现在到底是个么么情况？
    他给不出一个准确答复，但却断定江泽坤一定清楚了他和江潇的恋爱关系。或许是打开门的那一霎那就发现了，又或许是之后通过江潇问出来的。
    那样厉害的一个人物，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一切，知道他的成绩，知道他的经历风评，知道他身上背着一个大过。
    那以后会是什么情况？
    他不知道。
    【...】：不知道。
    【有心没肺】：哦哦哦。
    【有心没肺】：我估摸着应该是生病了吧。
    【有心没肺】：最近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
    【有心没肺】：我昨晚晒出去的是秋裤，今天收回来的是冰库！
    明明知道程煜大概是在逗他开心，但纪乔却有点不想聊下去了。只是看了一眼这个人的名字，江潇那两个字就瞬间挤满吞噬了他的脑袋，挤得发胀生疼。
    我喜欢你。
    和我在一起吧。
    以后你保护小妍姨，我保护你。
    ..........反正以后日子还长。
    反正以后日子还长。
    他囫囵回复了程煜两句，甚至连内容都没有仔细看，就直接摁黑了手机屏幕。
    他觉得自己应该暂时把自己从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中剥离出来。别想了，集中注意力上课吧。
    纪乔闭了闭眼，重新拿起被他甩得老远的黑笔，在空白的笔记页上写下第一个字。
    写出来的东西简直丑得不能看。
    在外头被风吹了太久，手脚都要冻僵了，纪乔写一行字就要划一行字。焦燥抵触的心情涌起来，像是细细密密收缩的网，密不透风，勒得他神经紧绷心脏发痛，握笔的手越来越用力，涂划的痕迹越来越重，就连纸背都要刺破。
    冷静，冷静。
    深呼吸，冷静点。纪乔对自己说。
    还是要好好上课。
    还是要好好学习。
    要考大学的话，现在的每一节课都不能落下。
    他不想放弃。
    起码现在还不想。
    起码在江潇说结束之前还不想。
    时间像是忽然就变慢了似的，纪乔用兼职和刷题填满了课余生活，偶尔恍惚一抬眼的时候，忽然觉得好像一切都没变，那个骑着摩托车突然闯进他生活的桀骜少年Alpha好像从没来过。
    又是一天的课间，程煜手里捏着本书转过身来，看着纪乔的右手边欲言又止，犹豫半天才小声开口：乔哥，江....潇哥他今天也没来上课诶。
    ..........纪乔正在整理笔记的手一顿，视线落向那张空荡平整的课桌。
    是，还没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还没收到任何一通来自江潇的电话，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甚至不知道他该不该给对方发一条短信问问现在的情况，不知道除了在小公寓楼下等还能有么么办法见到他，不知道该做么么才能延续他曾经反复期盼过的未来。
    纪乔出生在江城，在红玉区度过了整个少年阶段，尽管再冷漠孤僻，可他还是在这座城市里留下了千丝万缕属于他的痕迹。
    但江潇和他不一样。
    他家在北城，成长于北城，朋友也在北城，是因缘际会之下才转学来了江城。只不过是半年的停留，要是想离开的话，随时随刻就能走的干干净净。
    可能有么么事吧。纪乔这样对程煜说。
    .......哦。程煜觑着他的神色，有些迟疑地应了一声，这样啊.......
    嗯。
    乔哥，你........
    我么么？纪乔轻掠他一眼，淡淡打断了话题，这道题我不会，去找一下老张。
    话音刚落，纪乔就已经抱着笔记本站了起来。
    .........
    程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很轻地叹一口气。
    他直觉肯定出了么么事。
    这些天下来，纪乔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又或者更严格点来说，是变回了高一某个时间段的样子，消沉阴郁，连话都不怎么说了。有一天放学，纪乔忽然找不见人了，程煜找遍了整个教学楼，问了好些人，最后发现对方躲在天台的角落里一个人抽烟，少年半张脸隐在青白色的烟雾里，苍白疏离到像是下一秒就能随着轻风飘散。
    虽然别人可能会觉得纪乔一直就是那么个面无表情的拽样，但是和他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的程煜却很清楚，这个学期以来，纪乔明显开心也开朗了很多。
    可自从补课的第二天开始，一切就不一样了。
    就连江潇也不来上课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手机忽然响起来，来自一个从没见过的号码。
    上面的信息也很简单，只有短短一行字到一楼大厅转角来。
    喀啦
    等纪乔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抓着手机跑下楼梯了。他甚至也没问对方到底是谁，也没问到底是哪个转角，就这么急匆匆地大庭广众之下跑了出去。
    可一楼的大厅却很空旷，放眼望去根本没人，纪乔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心说一句真是魔怔了。
    他垂下手机，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却又不甘心地要去另一头的转角看一眼。
    现在还没放学，博学楼里一片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起起落落。纪乔转进楼梯，刚要抬眼，手腕突然被一把攥住。
    不知道被扯进了哪间屋子，暗沉沉的，连灯都没打开，只有微弱的光从小窗户里漏进来。纪乔肩膀撞到墙壁上，天旋地转，刚想使力挣脱，视线再次聚焦之后却骤然看见了江潇的脸。
    他完全愣住了，像是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视线只能牢牢地黏在这个人身上。
    江潇看着比以前消瘦了点，眼圈下面都隐约冒出了一圈青，可眼神却是精亮的，里面满是重新见到他的愉悦和欢喜。
    他把纪乔牢牢抱在怀里，一下下亲着他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语速太快的原因，声音嘶哑的不得了：等着急了吧，别担心，我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还没解决，小江是偷偷钻空子跑出来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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