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飞啊。江潇就笑，他垂眸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腰上的双手，油门拧得更大了。
    两侧的风景极速往后退，行道树几乎化作了上下起伏的绿色线条，纪乔认出了这是去江城盘山公路的路上九曲十八弯的一条路，沿途满是各种限速提醒标示，最狭窄的地方甚至只能允许一辆车经过。
    纪乔以前也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又是坐着汽车，所以大半时间都花在了东倒西歪和昏昏欲睡上，偶尔扒着窗户往外看时，只能看见连绵的山脉和远处化成小点的楼宇建筑。
    但这次完全不一样了。
    夜路上没有其余的车辆，哈雷跑起来几乎是肆无忌惮，转眼就已经过了第一个弯道。
    江潇显然是个很厉害的赛车手，好几个弯道都过得极其流畅漂亮，有时候地面上细小的碎石刚被带着跃起，机车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纪乔就坐在他的身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车身每一次的偏移，每一次的转弯，甚至是每一次颠簸，再加上不断从耳边呼呼刮过的风，这些都让纪乔产生了一种是他在掌控着这辆车的错觉。
    拐过这道弯后面会是什么，会是更陡峭的歧路还是更平坦的宽途，一切都未知，也让一切更刺激起来，纪乔不自主地全身贯注盯住前方。
    肾上腺素在飙升，心脏在狂跳，一个又一个的弯道极速而过，他感觉到了一种骨子里的畅快和自由，危险又轻快，像是可以把一切都抛在脑后。
    他喜欢这种感觉，以至于到车到半山腰停下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怎么不继续开了？
    江潇回过头来，气息也有些不稳：到了。
    离山顶不还有一段路么？纪乔不死心。
    不去山顶。江潇说着，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就在这。
    纪乔跟着也往下看了看。
    结果这一看才发现，他的手还紧紧环着江潇的腰，而且在刚才那种极速的情况下，他整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贴在了江潇的背上。
    还是一点缝隙都没留的那种。
    哦。纪乔瞬间坐着了身体松开了手。
    江潇抿了抿唇：嗯，下车吧。
    纪乔摘了头盔，江潇接过来在后视镜上一边挂了一个，随后停好车，领着纪乔往前走了几步。
    视线掠过一棵繁茂的高树，而后蓦地豁然开朗起来，半山腰的地方居然有这样开阔的视野，这是纪乔从没想象过的。
    整个城市的灯都亮着，远处像是铺开了的橙色星毯，高楼起起伏伏，隔开它们的是四通八达的马路，车灯汇成细长光流，一刻不停地涌动着。
    就连天穹也不再是单一的深蓝色了，或渐黑、或渐紫，每种颜色被薄薄的云雾润着，被丁点的星光缀着，自如的融合过渡在一起。
    怎么样？这儿比江边更好吧。江潇手撑在公路边的护栏上，翻过去后倚在护栏上坐下了。
    你怎么知道这的？纪乔也这么坐过去，目光还落在下方从未见过的江城。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骑着车到处逛了逛。江潇侧过脸来看他，误打误撞。
    来江城的第一天？纪乔问。
    嗯。江潇点头，随后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勾着唇角补充了一句，就是你在巷子口大杀四方那天。
    ...............？纪乔瞥他一眼，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特别补充说明这个。
    不过这确实还不错吧。片刻，他又说。
    江潇还没有收回视线，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并肩坐着，搭着护栏的手只隔了几厘米的距离，山风吹来的时候，把他们的衣服发梢全部扬起来，若有似无地触碰在一起。
    纪乔闭着眼深呼吸了一下，下颌线到喉结绷成一段尤其流畅的漂亮线条。他觉得这里好像连空气都有些不一样，他能清楚的闻到水雾、风还有山林中泥土的味道。
    我分化的时候15岁。就在这时，江潇忽然说话了，上初三的时候。
    嗯，怎么？纪乔下意识接话，说完他自己就先顿了一下。本来还以为会很抵触这个话题的。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分化成个Alpha，刚出生的时候就被送去检测了。江潇说。
    纪乔愣了愣：然后呢？
    然后江潇拖长了语调，又要卖关子，不然你猜猜？
    ...............纪乔冷酷说：没兴趣了。
    江潇挑挑眉，像是早预料到他的反应似的，也没介意，继续往下说了：然后我就按时分化成了个Alpha，也没出什么意外。
    没了？
    嗯，没了。江潇耸耸肩，挺没意思吧？说实话那天之前我还是有点儿期待的，但后来发现，不过也就是那样，睡一觉醒来的区别罢了，前一天是我，后一天还是我。
    所以你也还是你，今天是你，明天也还是你，和分化成什么没关系。
    纪乔怔了一下，抬起头对上江潇的眼睛，
    眉扬利落的肆意，无所谓的张狂，好像第二性征分化这件事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可是对啊，不就是一件小事么？
    分化成Omega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么，真的就一定会天翻地覆么？
    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对谁来说都一样，他如果能把每一步都踏实走好，又何必要为那些无法预料的变数杞人忧天。
    风刮得很响的时候，他听到身侧的江潇似乎又说了句什么，只不过他没能听清。
    纪乔刚想回头，肩膀上忽然一重，随后瞥见了江潇放大的英佻侧脸。
    怎么？他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试试。江潇偏头，一个浅短的笑。
    试什么？纪乔莫名其妙。
    没什么。江潇抻着另外半边身子伸了个懒腰，嗓音低倦的，哎，同桌。
    纪乔应：嗯？
    所以月考那件事也该翻篇了？
    这句话咣当一下砸过来，纪乔忽然想起来他们俩应该还在单方面冷战才对，当即就往后撤了撤身子，只不过他的肩膀被江潇揽着，那家伙力气又大得很，根本没能撤出去多少。
    什么月考。他决定装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潇说：就我拿全校第一的这次。
    纪乔丢了个眼风过去：呵。
    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江潇凑过来，要笑不笑，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装逼呢。
    滚蛋。纪乔明明无语的要死，却忍不住被逗笑了。他心想怎么会有江潇这么奇怪的一个人，可偏偏眉梢眼角都绷不住地要放松下来。
    这回轮到江潇愣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纪乔，他见过寡言的，见过锋利的，见过冷漠的，也见过脆弱的，对方就像是一只被束缚住了手脚的困兽，哪怕你只是想逗一逗他，他还是会竖起一身的刺来防备。
    可独独没见过现在这个样子，是简单的，也是轻松的，尽管他的笑只是稍稍地弯了弯眼角。
    于是江潇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那能和我和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高中生浪漫的冒险！
    青春真美好。
    晚上还有一更。感谢在20201128 22:29:27~20201130 13:0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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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交换
    纪乔在便利店买好东西, 抄近路回到筒子楼，刚一拿钥匙开门，一道白色闪电就朝他冲了过来。
    嘘。纪乔被扑了个正着有点蒙, 不过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把食指比在唇边，示意将军安静点。
    可这狗大概是闻到些了什么, 明明是个小短腿却试图跳起来去咬袋子, 不仅咬，口中还要一边汪汪地叫着。
    这一叫唤就把主卧的灯叫醒了，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紧接着是乔小妍隔着门板睡意朦胧的声音：是小乔回来了么？
    是我。纪乔把袋子拎高应了一声，没事, 妈你睡吧。
    好, 你回来了也早点洗漱休息。
    嗯。
    回完那边的话, 纪乔这才弯腰一把把将军捞进怀里, 边往狗窝走边淡声说：再叫变猪。
    ........收到诅咒威胁的将军呜咽了一声，这下老老实实不敢动了。
    这个小插曲结束，纪乔放下书包，轻手轻脚地从客厅里摸出医药箱, 和购物袋一起拎在手上, 拿着毛巾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之后的浴室里水汽蒸腾，纪乔把额发全部顺到后脑，握着毛巾的一端随意地擦了两下脸，随后用手在模糊的镜面上抹了一下。
    就着朦朦胧胧的水雾，他转身看见后颈上的那个咬痕的已经开始结痂了，痕迹很深，就像是某种所属权霸道的标识。
    脑子一瞬间有些许混乱的片段的画面掠过，纪乔一怔, 抿着唇别开了视线。
    他低头打开医药箱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清理，把买好的腺体贴贴上去，又在上面覆盖了几个创口贴，想试图遮掩到毫无痕迹。
    回到卧室依旧没能停下忙碌，纪乔靠在床头，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列举着之后必须要注意的地方。
    每天随身携带气味阻隔剂。
    少去Alpha聚集的地方（最好不去）。
    腺体贴和创口贴。
    抑制剂。
    抑制剂.......他看着三个字顿了顿，又画了好几个圈圈起来，有点发愁。
    乔小妍现在的抑制剂用量平均下来大概是一个月两支，再加上那些用于温养她身体的中药补品，对他们家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而他现在初分化的情况，需要抑制剂的情况只可能更多........
    就在这时，一旁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纪乔从思虑中回神，心不在焉地拿起来一看，然后微微坐直了身体，眉梢眼角有一丝松动的变化。
    消息是江潇发来的。
    【江潇】：还没到家？
    纪乔愣了愣，这才想起江潇把他送到巷子口的时候，曾经说了一句让他到家之后说一声，但是纪乔独立惯了，一来二去地忙两下，就直接把这茬忘了。
    他食指和中指反夹住笔，给对面回复消息。
    【...】：到了。
    【...】：忘记说了。
    新消息进来得很快。
    【江潇】：没事。
    【江潇】：到了就行。
    话题到这里好像就终止了，纪乔视线落在屏幕上，看到聊天界面最上面的对话框里只有一个句号，上方的时间显示消息是晚上7点14分发来的。
    他把笔放到床头柜，食指往上拉了几下，发现最早一条没见过的消息是中午11点多发来的。
    【江潇】：情况怎么样了？
    【江潇】：有事电话。
    【江潇】：。
    【江潇】：。
    大概从1点开始，江潇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发一个句号来，也许是上课无聊，也许是希望等到一条回复，但总而言之，这样的消息一直持续到七点多，停在他找到自己为止。
    他又把屏幕切出去，微信列表里还有一些未读消息群聊、广告、以及还有程煜惯常的几句话唠，但没有任何一条提到了他的分化。
    也就是说，江潇应该是帮他保守了秘密。
    而纪乔也确实是这样考虑的。
    他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乔小妍，告诉了也无非是多让一个人担心而已，更何况他往常打工兼职在外的时间本来就比较多，只要在发.情期注意点，瞒住她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冯哥，现在的兼职虽然累一点，对体力消耗也很大，但是胜在时间灵活，薪资也比之前做过的都要高。
    他更不能让红玉区的小混混知道这一点。
    就先暂时这样坚持一段时间吧，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他会选择去做个手术。
    夜已经深了，红玉区的隔音不太好，这个时间点还能听见外头有人穿着拖鞋噼啪走路，骂骂咧咧地把一盆水被泼到墙角，哗的一声，停在窗檐上的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走。
    手机又震了一下。
    【江潇】：早点睡。
    纪乔心里倏地跳了跳，赶忙点开聊天界面想回复，但转念就骂自己慌个屁啊莫名其妙。
    他想回个嗯，觉得好像有点太冷淡，想换成程煜常用的晚安，又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被这两个字搞出来了，于是琢磨了半天才戳着屏幕打字。
    【...】：你也是。
    【...】：不然秃头。
    【江潇】：？
    纪乔看着这个弹出来的问号，心情忽然变得有点好，他把手机放回床头充电，伸手关了灯。
    明明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明明还应该再好好做做规划，可是这一刻他却懒得想了。省得脱发。
    楼下依旧时不时会有吵闹的动静传来，但今晚纪乔闭上眼，甚至都没来及辗转几回就意识模糊，囫囵地抱着被子睡着了。
    托睡眠质量不错的福，第二天纪乔起了个大早，他先是往身上和衣服上都喷了好几次阻隔剂，然后又把一大把腺体贴和创口贴装好，这才拎着书包去赶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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