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胭轻点了点头。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啊。
那一年,他才十六,阮胭二十。她刚拍完学校的一个宣传片,得到了一笔数额不小的片酬。她拿出一半捐了出去。
——这个习惯是和一位哥哥学的,他是个极其良善的人,总会固定把收入的一部分捐出去。
闻益阳所在的学校,就是阮胭的捐助对象。
为了防止中间人克扣,她亲自飞去那座西南的大山里。看着一台一台电脑,发到学校的每一个教室里。
直到到了闻益阳的班里。他站在灰头土脸的孩子堆里,扯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局促窘迫地对她说:“姐姐,你捐的这个电脑,我不会用……”
阮胭看到他眼角的泪痣时,先是心下一惊,而后斟酌着问他:“你是?”
他往后缩了缩脚:“闻益阳。姐姐,我叫闻益阳,是这个班的班长。”
“这样啊。别怕,姐姐教你。”她弯下腰,把简单的操作教给了这个漂亮的小男孩。
那时,在这座遥远的大山深处,这群孩子们的祖祖辈辈都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而阮胭带着心里那丝异样感觉,悲悯地看着闻益阳时,她也完全没能想到,这个连简单的开机关机都不会的男生,会在几年之后,成为所有科技公司都竞相挖掘的计算机天才……
闻益阳打断她的回忆:“姐姐,今天什么都别想好吗,安安心心、痛痛快快地玩一次,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忘掉。”
他们见面的地点是闻益阳选的。
他带她来电玩城,说要让她身残志坚,哪怕是用左手打游戏,也要彻彻底底从这两天的压力里释放出来。
电玩城里人们玩游戏的叫骂声、游戏的通关声,一声比一声刺耳。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完全没有听到沈劲的电话。直到上厕所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才发现沈劲已经找她找疯了。
她赶紧回他微信:“对不起,出门见了一个朋友,没看到消息。”
两秒钟后,沈劲回复道:“什么朋友?拍张照片我看看,男的女的。”
阮胭看着站在厕所门外等她的闻益阳,她瞬间陷入了沉默……
第9章 她是替身
阮胭犹豫了片刻,重新走回洗手间的隔间,把门关上,拍了一张白色地板砖的照片发给沈劲:
“在女厕所呢,你确定要我给你拍照片?”
潜台词:
一,“女厕所”。朋友可能也是女性。
二,“要我拍给您吗”。您是偷窥狂吗。
沈劲看着这一行字,哪里不懂她的意思,气极反笑,行,阮胭,就你这语气,仿佛我多稀罕你一样。
他眉头一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谁他妈管你。
阮胭见他那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稍稍松了一口气。
出了洗手间,她就跟闻益阳说要走了。
“姐姐不是玩得很开心吗,怎么就要走了?”闻益阳问她。
阮胭说:“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处理。”
“什么事让姐姐不能陪我了呢?”
阮胭顿了一下,“鱼,我养的鱼出了点事。”
闻益阳看着她,“三年了,姐姐还喜欢养鱼?”
三年前也是这样,她带他第一次出去玩,去的就是水族馆。
他刚从大山里考到临市。阮胭问他想去哪里玩,电影院,游乐场,水族馆……她说了一堆,耐心地等他回复。他那时真的好窘迫好窘迫,他都没有去过,怎么办呢,以至于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都可以,听姐姐的。”
后来,阮胭在水族馆里,指着那一条又一条色彩斑斓的鱼,对他侃侃而谈:“这个呢,是箭尾鱼,性情很活泼的;这个是玛丽鱼,我喜欢她红色的眼睛;还有孔雀鱼,他们繁殖的时候……”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是在说鱼,看着他的目光却很专注很专注,大大的,像是有个漩涡似的,一股一股地向里流动,他没办法让自己的心神不跟着那双眼,一起流动。
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当天他送她回学校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喜欢这些鱼吗?”
闻益阳不自觉地开口:“我很喜欢。”
她说:“那就好。”
她说完这句话,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神情,让他心头一跳。
其实那时就有征兆了吧。
那些细枝末节的事物,易被忽略的端倪。
在分别后的每个日子里,一想起来,才像是抽丝一样,抽一根,心里的什么东西就会少一丝。
一丝一丝,直到抽离干净,才会发现,啊,原来你心里真的什么都没有过啊。姐姐。
“还是那条孔雀鱼张晓兰吗,姐姐?”闻益阳笑着问。
“不是了,那条死了,孔雀鱼的寿命不长,我又重新买了一条,还是叫‘张晓兰’。”阮胭摇头,目光平静。
“这条养多久了?”闻益阳问。
阮胭想了想,说:“两年了。”
“这么久啊。那就祝姐姐这次养的张晓兰能长命百岁、身体健康,陪姐姐更久一点吧。”
闻益阳笑,接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阮胭,“这里都是你当年给我的汇款单,还有以前你来我们学校时的合照,我都留着的,希望能够帮到你。”
“好。”阮胭接过来,夹在左臂腋下,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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