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前一天，申城天了个晴。
    茶楼在静安闹市区，内里安静怡人，有闹中取静之意。
    分别落座后，刘路客客气气的给方年倒了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总，请喝茶。”
    方年嘴角一笑：“刘总客气。”
    姿态从容的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喝了口，面色平静。
    一举，一动之间，写满了轻松与从容。
    顺其自然得让刘路忽然发现这人年轻也不好。
    就很容易使人先入为主。
    可实际上却老道的很，年轻帅气潇洒得令人从心底里冒酸气。
    即便如此，刘路嘴上还要客气又礼貌的扯闲：“方总果如传闻般年少有为，丰神俊朗。”
    “哪里，刘总捧了。”方年打了个哈哈。
    “……”
    刘路又说：“申城到底是国际大都市，闹市里的安静，颇为心旷神怡。”
    “……”
    扯了半天后，刘路看了眼窗外，笑眯眯的转移话题：“听天气预报上说，明天申城是个大艳阳天，清明雨是没法在申城体会到啰。”
    方年笑着附和：“是啊，江南水乡的风韵，在申城只能偶得一见。”
    “……”
    说着场面话，从吹吹捧捧聊到天气。
    仿佛没有人间烟火气。
    一本书可吃一辈子的大作家方年同学，尤擅这类场面话。
    天赋全部点在商务谈判上的关秋荷，亦是如此。
    雅包内气氛始终和和气气。
    不过毕竟是有求于人，闲情雅致后，刘路不动声色的将话题拉向正题。
    “说起来，我跟方总是神交已久，网龙与贪好玩亦是合作多时……”
    用叙旧的口吻说了几句，刘路笑着道：“尤其是最近，贵司的游戏平台一经推出，便有独领风骚之资，羡煞旁人。”
    “还未经过市场检验，勉勉强强有了些许名气，都是同行给面。”关秋荷笑着接过话头。
    刘路面露微笑：“关总真乃女中豪杰，硬是从危机中找到了最佳机会。”
    “见笑了。”关秋荷抿嘴道。
    “……”
    要谈的事情与游戏业务完全无关。
    更与网龙主营业务毫不相干。
    但在目前的形势下，尤其是行业人士，谁都会夸几句贪好玩的独领风骚。
    即便是拉投资，国人习惯也是含蓄而内敛的。
    在这个过程中，方年甚少开口，安静的饮茶，不动声色。
    由浅入深，刘路终于彻底转入正题。
    “不知方总可曾听说过我们网龙的无线事业部，其中有一款著名软件，91手机助手。”
    兜兜转转之后，刘路的单刀直入令方年心里有些许意外。
    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说了句：“很熟悉，经常要用到它。”
    “……”
    虽然从刘路约的地方就可以看出来，今天并没有打算直接深入商谈。
    也就是说不谈商业计划。
    但刘路依旧做了许多的准备工作。
    深入浅出的描述了91手机助手的优势、未来市场发展；
    再谈到了网龙无线事业部的发展前景。
    说实话，方年个人觉得有点难为这位游戏运营总裁了。
    不过也能理解，网龙毕竟是上市公司，董事长还是多少要讲点排面的。
    再说，如果一个无线事业部的投资意向商谈，都立马就要董事长亲自出马，也有点说不过去。
    也尚未到签署合作备忘的阶段。
    就91助手的发展，方年跟刘路简单交流了几句。
    多数时候只是听刘路在讲。
    差不多时，方年望向刘路，主动说道：“关于投资这方面的事务，暂时是交给关总来全权负责。”
    “这方面，刘总可以直接跟关总谈。”
    闻言，刘路眉头紧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方年突如其来的转折。
    “方总的意思是？”
    方年露了个笑脸：“我对网龙无线事业部比较感兴趣。”
    顿了顿，方年补充道：“我做投资时间不久，比较懒，不喜欢看商业计划书，也不喜欢听这东西；
    觉得有兴趣的项目，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能谈拢是合作愉快，谈不拢也不影响，刘总你说对吧？”
    刘路心中大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方总果然是个爽快人，难怪坊间对方总推崇备至。”
    “大概是年轻气盛，让刘总见笑了。”方年谦虚的笑了笑。
    将前期谈判的事务交给了关秋荷。
    关秋荷也不意外，对于这类自己擅长的事情，她其实非常乐意忙碌。
    不管成不成，关秋荷都能感受到比运营企业更强烈的成就感。
    “刘总，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更直接一点谈。”
    关秋荷换了个姿势，双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面色平静。
    “在这次见刘总之前，我们前沿天使对网龙以及网龙无线事业部都做了尽调；
    严格来说，网龙无线事业部是有发展潜力与商业价值的，这也是我们能坐在一起谈的前提；
    不知贵司对无线事业部的商业发展规划是什么。”
    刘路不慌不忙的回答：“无线事业部是有面临着一些内外部压力，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91助手的受欢迎度……”
    “……”
    “的确，不过无线事业部目前群龙无首，这对我们的投资来说，有较大的不利影响。”
    “……”
    “实在不好意思，来之前我们刘董的意思是，底限作价估值6000万，是在是一步都不能退。”
    “刘总，商务谈判嘛，总归是在双方都有利的情况下进行。”
    “……”
    扯皮是肯定需要扯皮的。
    六千万的估值报价，市场并不乐意接受。
    所以刘路才会跑来申城，要见方年。
    不管用多少语言来粉饰，内里多少有点拿前沿天使当冤大头的意思。
    所以即便方年没有给自己的心理价位，关秋荷依旧是在言语间谈了下去。
    一旁默不作声的方年看着看着，觉得这轮商谈是要崩。
    结果硬是被关秋荷给拉了回来。
    几句话说得刘路通过电话联系了网龙董事长，最终确定了双方都能接受的估值。
    2200万人民币换42%的股份。
    这桩从10万元变成了将近5300万的买卖，网龙方面当然是还算满意的。
    就在刘路寻思这次申城之行颇为圆满时，方年忽然插了句嘴。
    “刘总，关于合作备忘，我有几点小建议，当然，仅供刘总参谋。”
    刘路眉头一挑，面露感兴趣的神色：“方总请讲。”
    方年笑呵呵的道：“不知道刘总，以及贵司管理层是否考虑过更进一步的商业运营，比方说，将无线事业部从网龙拆分出来独立运营。”
    “哦？”刘路眼前一亮，“还请方总细说。”
    方年微微一笑：“其实我是从事情简单化层面考虑的这点；
    刘总刚才也大体说过无线事业部的未来发展方向，仔细想想，其实与网龙的主营游戏业务是完全不相关的；
    独立运营一方面便于行政管理，另一方面有利于发展，也有利于独立融资，清晰股权，或许也会有利于提振贵司在港股的市值。”
    刘路眉头皱了起来，面露沉思。
    方年斟酌着加了句：“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碰撞的概率更大。”
    尽管刘路是网龙董事长的堂弟，但涉及到较为重大且不在预期中的业务时，依旧没有决断权。
    比方说刚才，都得通过电话联系网龙的董事长。
    刘路沉吟片刻，歉意道：“方总的建议对网龙或许会很有参考价值，不知道方总能否详说。”
    方年欣然点头：“当然。”
    “我个人看法，或许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将无线事业部拆分，是最合适的选择。”
    刘路琢磨着点头：“具体原因呢？”
    方年笑着回答：“现在全世界都在进入智能手机时代，91助手已经提前在中国拥有了大量的用户，未来可期。”
    “这一点，我跟方总看法一样。”
    刘路面露认真。
    “尤其是获得前沿天使的投资后，无线事业部完全有独立运营的资本。”
    方年循循善诱：“独立运营，意味着自负盈亏，多少会给予一定压力，这比现在贵司输血式发展更有利。”
    “手机普及率极大的提升，而国内的应用市场很混乱，91助手的发展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刘路非常认同：“没错，这也是当年我们刘董看重91助手的原因。”
    “……”
    方年忽然话锋一转：“不知刘总对贪好玩游戏平台是什么看法？”
    闻言，刘路侃侃而谈，“这可完全称得上是中国游戏界划时代的产物……”
    “……”
    方年面带微笑，道：“我也是从游戏平台上忽然看到了91助手的一种发展方式；
    91助手拥有比游戏平台更多的用户，做一个完全整合分发的应用平台，应该不难，这样会有更多的朋友看中91助手的价值。”
    刘路眼前一亮，嘴上却笑呵呵的道：“看来方总对91助手确实很熟悉。”
    方年打了个哈哈，然后轻飘飘的抛下一枚重磅诱惑炸弹：“我很看好91助手走平台路线的未来，这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合适的运营下去，完全有可能单独赴港上市。”
    这句话，听得刘路怦然心动，他恨不得马上跟自己堂哥联系一下。
    贪好玩游戏平台上线至今的大红大紫，令人眼热不已。
    他们一叶障目，没看到自家其实有更适合的产品。
    思维方向的一小点转变，是完全不同的未来。
    尤其是资本充裕的情况下。
    最后，刘路感慨着说道：“方总，合作愉快。”
    方年伸手跟刘路握了握：“合作愉快。”
    …………
    “其实这才是你的目的吧，给人家一个没办法拒绝的蛋糕诱惑。”目送刘路离开后，关秋荷忽然说道。
    方年笑了，望向关秋荷：“荷姐懂我！”
    “91无线里面，有我一个名叫9亿美元的野望。”
    提前三年结算，得降一降，9亿美元很合适。
    早有心理准备的关秋荷只是意外了一瞬间，嘴上道：“方总交朋友的标准果然还是一如既往。”
    接着瞥向方年：“方总，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你说。”
    “什么时候能给贪好玩一个同样的野望。”
    “咦？贪好玩不是已经走完了第一个野望吗？”
    闻言，关秋荷忽然老脸一红：“不好意思，习惯了。”
    “有空跟刘总还有那位刘董多交流，让他发挥发挥以前的长处，这么多年过来了，功力怎能没长进是吧？”方年意有所指道。
    关秋荷款款应下：“知道了，我的方总大人。”
    “好好说话。”方年没好气的道。
    关秋荷就笑：“方总，这间屋子里没别人，您是一条懒狗的事情，没人知道的，放心吧你就。”
    “瞎说什么大实话！”方年大手一挥。
    没错，方年不仅有将91无线放大到9亿美元的野望，最终还不打算出多少力。
    毕竟网龙刘董可是早在03年就让剩大跟鹅厂抬轿子，最终将一个游戏媒体网站报价2500万美元卖给搜狐的大手子。
    与其说方年看好91助手，不如说看好这个野心定然勃勃的大手子。
    现在饼已经画了出去，剩下的，交给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