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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片段——解放 作者:ane

    第 37 章

    片段——解放 作者:ane

    第 37 章

    片段——解放 作者:ane

    第 37 章

    很快,启元身边不再寂寞。先是身边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右派,一些原本看着平头整脸的人忽然变成问题很严重的右派。既然有新鲜血补充,大家自然就将批得都陈词滥调的启元边缘化了。

    然后在大家都吃不饱的日子里,启元身边冒出不少挖社会主义墙脚的人。有一个人是启元认识的,在粮管所看大门,每次启元去买米,那人都拿启元当阶级敌人对待,非常讲原则。那人家里孩子众多,个个都有一张没底的嘴,那人有天开会时候感慨,他现在每天上班都盯着地面,指望有谁来粮管所买米时候,口袋里掉出一张粮票,他就可以捡了喂家里那些嘴。于是,那人被戴上一顶诋毁大好形势的高帽子,与启元归入同列。那人心里冤得不行,嘴巴依然刹不住,闲时拉住启元评理,启元只一味应他“听领导的,听领导的”,既不敢说不,也不敢唱答。

    再然后,新人层出不穷地出现,启元应接不暇,连名字都记不住了。启元看到,当年他如果不是因为地主问题被打倒,也得因为是做过教师给打倒。而有时候更是今天这个在台上,那个在台下,明天不知怎么就倒了个儿,变成这个在台下,那个在台上,启元永远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去弄清楚,他最怕思考太多,释放出心底那些被巨石压制的思想。

    总之宝瑞又倒霉了。再没人管他是不是被强抓壮丁,也没人管他是不是抗日将士,只拿他当国民党当特务,狠狠地斗。然后揪出宝瑞的岳母这个腐朽资本家的小老婆……不久,宝瑞的岳母失踪了,有人说她跳河,也有人说她逃亡。宝瑞家里每天栖栖遑遑。老三宝祥请大哥商调回老家去,他现在有能力罩着大哥。宝瑞想这也是个办法,可他妻子不愿去荒寂的乡下住,宝瑞爱妻子,只好继续在城里捱着。只是,宝瑞在家中的权威在一场一场的折腾中,渐渐地失去,他的两个孩子不愿再听他的教诲,老师们与辅导员们也鼓励两个孩子炒自己的家,批自己的爹娘。宝瑞内忧外患,可坚持努力地生活下去,努力地紧闭嘴唇,以免一声叹息从腔绕肺腑钻出口舌,宝瑞不肯叹息。

    宝瑞家的老二则是一会儿站对了队,一会儿站错了队,起起伏伏,演绎了一出热闹非凡的人生。老二从小蔫不拉几,青春期都没发过几粒青春痘,这阵子则是激情四,斗志昂扬,抓住青春的尾巴搏击激流,燃烧青春。老二得意地时候,他妻子拖拉着一群女儿到处串门说闲话,接受别人的恭维。老二失意的时候,他妻子关上门哭诉当年瞎了眼嫁了这么个倒霉鬼。老二家天天上演铿锵大戏。

    有一天,启仁写挂号信来,告诉启元,承文吞安眠药自杀了。承文在解放前两次入狱,一次入国民党的狱,一次入日本人的狱,承文被质疑,为什么那么多革命志士在牢狱里惨遭杀害,他却能两次分别逃脱两个监狱的黑手。承文背负不了这样的质疑,每次开会回家都连夜激动地写大字报为自己辩解,阐述自己坚定的信仰和坚定的立场,与那些怀疑他的人士打笔仗。但质疑承文的人并未被承文说服,他们动用一切手段让承文屈服,他们甚至以承文信仰的理论来攻击承文一生的经历,承文渐渐变得恍惚了,整个人变得神经质,大约承文的身体也承受不住一次次的折腾,终于走向崩溃。启元忽然想到团团去年去上海,住在朝华家里,团团曾说姑父很滑稽,早上一个人出去买一人份的牛,煮开了,打一只**蛋进去,然后一个人突着双眼贪婪地喝,也不说拿好东西招呼客人或分给儿女们吃。启元当时听了不明白,承文似乎不是那样的人,承文一向不算注重物质享受,有好东西都是大家一起分享,客人更受优待。直至看着启仁的信,启元才明白,团团去上海那会儿承文已经不对劲了。过后不久,朝华也写信来说起此事,朝华说承文是以死明志。而朝华也是不幸,臭老九,地主女儿,可奇怪的是,朝华不知怎么做到的,依然坐稳副校长的位置。朝华家的生活现在有启农时不时地接济。启元不知道启仁有没有接济朝华,他推测启仁这个人从来说一不二,说绝交就绝交,解放初不回家,此时也不会接济朝华。

    (以上为浓缩)(以下部分缩写)

    接到启仁来信的晚上,启元照旧睡不好,吃了颗安定。他又是做梦,梦到他蹑手蹑脚地回去故乡,他在最热的夏天,最亮的太阳下,提心吊胆地蹭着墙角回上思房。他走过承文的家,竟然看到少年承文坐在门口大声朗诵课文。他不愿与承文说话,悄悄绕过去,蹭入上思房。他终于又看到爹爹。爹爹在玻璃房里等他,强烈的光线透过玻璃屋顶将爹爹罩住,启元看不清爹爹这回有没有转过身来正面对他。他只听爹爹跟他说打算搬家,启元问搬去哪儿,爹爹叹息,不肯说。启元又是悲从中来,抱头大哭,哭到惊醒,环视一室黑暗,久久无法止住泪水。他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能转身看他一眼。而他此时又有些怕爹爹回首,怕爹爹回首看到他浑身上下的卑微。

    一周后,启元接到团团的来信,上思房半夜着火。正当金黄色的秋季,庭院堆满柴草,大火一发不可收拾,延绵不绝一直烧到晴翠楼,救火都来不及,等第二天时,整片上思房只剩断壁残垣,和烧得墨黑的围墙。几年前搬进上思房安家的村人被一把火烧成赤贫,个个哭天喊地的。而更有人说,火光最盛的时候他侥幸冲出门,看见宋老爷站在天井仰望熊熊燃烧的晴翠楼。众人怀疑是宋老爷的鬼在作祟,背后颇多议论。

    难道这就是爹爹在梦中说的搬家吗?启元简直不敢相信,他心虚地将团团的来信烧了,生怕别人看到他梦中的情形。他也赶紧在心中预备应答,若有人问起他如何看待上思房被烧,他应该回答很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不知道别人希望看到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他若说高兴,那可能被指他不愿家产被无产阶级瓜分,他若说不高兴,又可以被指他留恋资产阶级生活。启元不懂怎么回答才好,决定别人有问他就闭嘴吧。可惜启元至今实诚,不懂敷衍一句外交辞令。

    可他心里终究是难过的。多年以来,从启元去上海做学徒至今,虽然他已成家立业,早有自己小家的庭院,可离乡别井时的思乡之梦总是毫发无差地回到上思房,如今,连上思房也烧毁,爹爹不知搬去哪里了。他梦里该归去何处,又去哪儿找他的爹爹。

    很快,团团又一封信来,不是他回信之后的来信,而是上一封信之后才隔三天,又来新的一封信。如此破坏频率,绝无好事。启元打开一看,脑袋瞬间空白。爹爹的坟墓终于不保!更令启元痛苦的是,团团让宝祥去找,宝祥踏遍青山,无觅尸骨。没错,现在宝祥是团团的丈夫,启元的大女婿,宝祥因技术高超,出身贫寒,在一波一波的运动中屹立不倒,且人脉广泛,因能完美修理农机而在农村遍地是朋友,因能完美修理轮机而在渔村遍地是朋友。宝祥去山上找团团爷爷的尸骨,村人选择视而不见。宝祥还私下向要好的大队干部朋友咨询,可朋友竟也不知,宋老爷与两位太太的尸骨就这么神秘失踪了。朋友怀疑是上思房被烧之后,愤怒的群众觉得扒坟还不解恨……

    启元曾经侥幸地以为即使爹爹是被县里处决,可爹爹多年的好处村人应是有目共睹,爹爹多少在村人心中留有地位,因此村人一直保留着爹爹那颇显雄伟的坟墓。而现在,启元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上思房一家人已被开除出村,彻底地,无情地。

    启元终于明白爹爹在梦中的叹息。爹爹是真的搬家了,而且爹爹当然是不清楚搬去哪儿,他早已身不由己。

    启元迫使自己平静,从被安定搞得神魂颠倒的脑袋里强拽出一丝清醒,写信命团团不要再让宝祥冒险了,宝祥虽然人脉广泛,可沾惹太多上思房的事毕竟还是会惹祸上身。而且关键是爷爷格洒脱磊落,从来标榜新生活,相信人死灯灭,不信鬼神之说,不提倡死后铺张,因此……爷爷不会在意,大家也不用太将此事挂在心上。启元说一大堆理由,最终还是要求宝祥罢手,让宝祥远离上思房,遗忘上思房。他自己,再一次将有关上思房有关家乡的记忆全部埋入暗无天日之处,不敢触及。

    脉脉读完初中,在家绣了两年花,被限令上山下乡。好在有宝祥上下打点活动,脉脉总算没去支边,而是被发往本市的丛山峻岭,与一帮年轻人一起在终年云深雾绕的高山上开垦梯田,总算家人还能远远地照应。启元春节回家见识到脉脉的手,即便是宝祥的手也比脉脉的细腻。启元深深心痛,若非他罪孽深重,脉脉岂会经受如此大的磨难,他实在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当然,他也是不肖之子,他简直是一无是处。他而今除了还有赚少许工资这点儿用途,他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想到两个孩子已经成年,不需要他的抚养,人生如此艰辛,很少让他留恋,启元心中时时生出轻生之念。他有时希望爹爹能重回梦里看他,即使还是背对着他,起码跟他说几句也好,可爹爹再也不见。而轻生之后可以在彼岸见到爹爹的想法却时时诱惑着启元,让他经常对着唾手可得的安定药瓶子发呆。

    幸好,最困苦的时候,有宝瑞可以说话。宝瑞年轻时候已经历经生死,他而今甚至能将二弟踩在他头顶求功名和儿女扎着宽皮带贴他的大字报这等事也看得很淡,宝瑞告诉启元,活着才有万般可能,死了一切成灰。所以人必须千方百计地活着,死皮赖脸地活着。启元怀疑这世道真有变的可能吗,即使变,也可能变得更糟,他还很怀疑他的孙辈们往后还吃不吃得到美味的油条。他很有疑问。宝瑞却无比肯定地告诉启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关键还在自己有一套傍身的本事。

    启元也将同样的话写信告诉脉脉,他很怕正是花朵般年龄却煎熬于深山的脉脉也生出轻生念头。但脉脉比启元想得开,脉脉身边的大好青年们全都一样遭罪,无论家庭成分如何,在深山里一视同仁,全部吃苦,没有区别。脉脉反而在这深山里找到平等的快乐。这种快乐,是启元无论如何料想不到的。

    悦华当年结婚后才通知兄弟姐妹,忆莲还是经由启元才得知悦华结婚,她据启元的嘱咐,送去两只漂亮的铁壳热水瓶。忆莲头痛悦华,想要团团同行,团团不肯去,忆莲只得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去悦华那儿。悦华这回大约是长大了,懂得待人接物,对忆莲很客气,请忆莲喝红糖水,让忆莲吃完饭才走,还给忆莲包上一包上海买来的喜糖。此后悦华就离兄弟姐妹们远远地活着,连跟萩华和启农都不怎么来往。直到后来悦华调回县里的小学,团团才知道悦华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仿佛从不知道有节育这回事,将生孩子当成了事业。偶尔街上遇见的时候,悦华告诉忆莲,家里就得孩子多,孩子多了热热闹闹多好。悦华一直生到丈夫忽然染病去世。

    启元写信问团团,悦华一个人如何抚养四个孩子。其实启元不用问也知道悦华一个人的工资无法养家糊口。启元与忆莲商量了一下,此后忆莲每月给悦华送钱去。启农也寄钱给悦华,但启农自己也需要抚养三个儿女,不像启元膝下儿女已经出道,悦华家的生计主要还是靠上启元了。团团嘴里埋怨爹妈又养白眼狼,可心里也知道爹妈肯定无法撒手不管悦华。她见过悦华的儿女们,大约是营养非常不良,长得都像豆芽菜,最小的两个还未长成,已经经常抱药罐子。悦华经常抱住送钱去的忆莲痛哭。

    考虑到现在悦华和悦华的孩子们无比迫切地需要他接济才能生存,启元竟是抖擞起神活着了,在这人世间,他还有很大的责任无法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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