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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

    有匪君子 作者:十里沧浪

    传来嘟嘟几声,刘`带着笑意转过身来,锦墨抱了琴走进来,朝他微微一笑。

    锦墨的手落在弦上的时候,她口中的宁瑜先生已经进了恪王府多时了。

    说起宁瑜,京城里的人或许不认得,但是说起江南宁家,估计就满城皆知了。

    江南宁家是大户人家,以绸缎庄起家,富可敌国算不上,但家财万贯尚有余,而宁瑜,就是这家的小儿子,在江南恪州,人也得称呼他一声宁二爷。

    然而宁瑜出身大户,却没有丝毫骄矜之气,为人和善圆融,所以与当时落魄的刘颐相处甚欢。

    他们相识于字。恪王南山别院位于恪州南山上,再往上就是一座不怎么出名的南山寺。江南名寺众多,这南山寺也乐得清闲自在,冷冷清清,是刘颐常喜欢去的地方。

    那日刘颐从南山寺绕到前殿,发现寺里的老和尚弘忍在赏一副字。他站在一旁仔细看了看:下笔有力而不虚浮,每一笔落的干脆、起的稳重,然而单单是这样,也就只能称得上好字罢了,还万万不足以吸引弘忍和尚的注意。

    刘颐知道弘忍和尚也是一位字画大师,正准备请教,弘忍扭头问他:

    “看出好在哪里没有?”

    刘颐虚心摇头。

    弘忍捋着长须笑了。“以字观人,以人探字。写这字的人,一定为人敦厚,心怀善念啊。”

    这幅字便出自于宁瑜之手。

    之后他二人你来我往便也熟悉了,从以字论友渐渐无话不谈。刘`背着皇帝去江南几次看望刘颐,也结交了这位宁瑜先生,因此这回特意派遣墨染一路护航,暗中保护,送他来到京城。

    宁瑜为人,刘`认可。

    他的确是个君子,品性极好,却又没有那股迂腐气。许是因为生在商人世家,他处事极为圆滑周到,如果得到他的筹谋,大哥行事就更加稳妥,他不擅长的人情打点也就有人替他做了。

    刘`一边懒懒的听着曲子,一边思量这件事情。

    只是宁瑜毕竟不知宦途险恶,就怕他不肯狠下心来收拾别人。通向那位子的路艰险、曲折,不伤人,就要为人所害,善念又哪里站的住脚呢?

    但大哥之所以比起他,更亲近宁瑜些,就是因为宁瑜比他心善吧?

    他脑子里又悠悠的想起一事。当年他也去见过那弘忍和尚,相处几日,弘忍无意中说道他有“君子”风范。当时他笑笑说,君子该是形容宁瑜与大哥那样的人的,哪里能被我这样闲散无聊的人玷污了?

    弘忍还欲开口,他是怎么说的来着?他玩笑一般地说:“我这一生,唯求过得快活。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何必硬生生给他套个‘君子’、‘小人’的名头?反添种种拘束,不免拘谨。”

    是啊,人道是君子不追名逐利,但给他个君子的称谓,这人也不由得规规矩矩行事,恪守本分,只为对得起君子之名。最后,反而不知道是自己行事乃君子作风,还是自己刻意往君子的框子里塞。

    恪守本分。

    刘`忍不住苦笑。

    西边和北边都驻扎着军队,西北地区的粮食一向都急着供应军需,本来也只够得上民众的温饱。昨夜刚传来西北地震的消息,这一来粮食有些紧缺,朝廷里定会派人前去赈济灾民。

    不如给他小题大做一下。

    一身白衣的清俊公子拧着眉头靠在了靠枕上,一边还分出心来想到:锦墨果然不欺他,这曲子听起来确实缺了什么……

    ☆、子鸢纸鸢

    刘颐一行人自从踏上去西北的路已经行了八天了。

    因为是轻车简从,所以速度很快,刘颐坐在马背上估摸了一下,大概明天午时就可以到达这次据说缺粮最严重的郑安了。

    至于地震有多严重,刘颐这一路已经见识到了递折子上来的官员夸大事实的能力:这样的地震放在别的地方,连安抚都不需要。不过刘颐走了这几天,也体会了西北地方官员的难处:地震是没有多大,但这个地方的民众一直都过得半饥不饱的,虽说征粮是为了保卫边疆,但总归心里有怨气,派他来,他思量着是为了安抚这积攒了十余年的民怨。

    西边已经打下来了,等北边也胜了,就可以松口气了。

    刘颐心里思索着,视野里扫到身边跑过去一个小小的人影。

    仔细一看,是冯宣骐。

    这是他小舅的儿子。小舅冯仁义只比刘颐大了三岁,说是长辈,其实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的骑马还是小舅教的。

    这孩子今年刚刚七岁,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在边境军队里长大,骑马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虽然稚气未脱,但也颇有小将风范。刘颐微笑着看他纵马奔了一会儿,又调转马头疾驰回来,也是骄傲非常。

    起初他还奇怪为何皇帝会轻易允许他带宣骐出来。皇帝要把这孩子召到京城不就是用来威慑冯家的吗?他难道不怕宣骐跑回西境去?听了他这些疑虑,冯宣晨呵呵一笑:

    “怎么可能?他走了,我、宣宇还在,照样牵制住我爹和小舅。”他摸摸脑袋又说道:“而且,郑安虽说在西北地区,但是离北境近、离西境远,关卡还多。从那里往回跑,路上早就让人逮着了。”

    他看看刘颐有点不相信的眼神,笑道:“你没有打过仗,咱们西北地区的地图是行军专用的,看着和普通地图一样,其实实际远了不知道多少。”

    果然,越往西北走,地方越是空旷,一眼望不到头的空荡苍茫,甚至让他这个向来严肃、拘谨的人都想要对天长啸一声。

    “荒凉但不颓唐。”身边一个豪气万丈的声音赞道:“好景色!”

    看刘颐不答话,徐可宁驾马靠近了些,问道:“恪王不觉得?”

    刘颐早就领教了这位向往江湖的豪爽汉子那不依不饶的性格,赶忙答道:“西北景色确实壮阔。”

    “那看到此情此景,恪王有何感想呀?”未来得及刘颐答,徐可宁就自顾自的说起来,“山河辽阔,实在是应当自在纵马,快意江湖!”他对着远边感慨了几声,才想起刘颐还没有答话,便又问了一遍。

    眼前这个端坐马上,面容肃穆的年轻人,微微启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山壮阔,更应当以天下苍生自勉。”

    徐可宁愣愣的看了他半响,嘿的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

    “没笑啥,”徐可宁笑弯了眉眼,“我笑三爷可真了解您。您跟三爷给我描述的一模一样!”

    徐家是成怀王那一边的,这京城里谁都知道。徐可宁的父亲徐朗官任宗正卿,主管皇帝、诸侯以及外家儿女姻亲、嫡庶的记载。当年多亏他,王皇后才得以把辜昭仪的遗子,也就是刘`过继到她名下,最终胜尤昭仪一头,当了皇后。

    但徐可宁告诉刘颐,不管父亲站在哪一边,他与妹妹徐子鸢都是三爷刘`的人。那家伙还大大咧咧的说:“我全告诉您,您不要以为我藏不住话。来之前我们三爷就说了,对您就跟对三爷一样的!就是,”说着他往后指了指,“别让咱们带来的那些人听去就成!”

    随同去往西境的这些人,现在可都以为徐可宁是成怀王那边派来看紧恪王的人呢。

    天色将晚时分,一行人进了个小镇留宿,一大早又开始往郑安方向去。

    走了快一上午,又过了一个小城。刘颐坐在马背上都有些昏沉,听得后面踢踢踏踏传来马儿奔来的声音,往后一看,一个红影快速的越过队伍,向他与徐可宁这方向驰来。

    如此飒爽英姿,又不缺女儿的妩媚之色,这便是徐子鸢。

    徐可宁虽然喜好江湖,但并没有入过江湖,徐子鸢却从小跟着他们出身江湖世家的母亲长大,真正见识过江湖本色。本来刘颐以为京城传言的“刀剑美人”只是茶余饭后的夸大,这一趟路走下来,才知道她功夫确实不凡。

    一次遇到山匪,这姑娘提起一柄大刀,闪入匪徒之中。一抹红衣靓影身姿翩飞,那柄重若千钧的大刀在她手里使的行云流水,把那些个悍匪杀的片甲不留,直直把刘颐看的心中愕然。

    女子会武他也不是没见过,但从没见过有女孩儿这么喜欢使刀、还使得这么好的。

    其实她也擅长舞剑,但显然爱刀胜过剑。那柄刀脊雕有简单几笔花纹、刀柄乌黑阴沉的大刀,被一块暗红色绸布包着,不离身的挎在背上,就算是进客栈用膳,也是近在身边、绝不离手。

    背刀纵马的妍丽女子行至身前,那匹枣色大马长嘶一声,腾起一阵沙雾。

    “再往前不到一个时辰,就是郑安了!”她说起话来,不如她哥哥豪气万丈,带着寻常女子没有的铿锵之势,却并不显得粗野。

    说着她回头对刘颐道:“回禀大殿下,后面的运粮车没有差池,大约晚两日就能到。”

    再往前走一段,是郑安郊外的一座小镇,郑安县令早在那里安排了地方,自然是先停下来住两日,接应上运粮的车队再进城。

    分给他们的地方是几间小院。院子在镇子的边缘,一出门便是一大片空地,远处绿意渐深。

    已经是暮春时节了啊。

    屋子里安排好人洒扫,刘颐踱步踏出院门,看到那空地上多了两个人影。

    俩人一高一低,半空里飘着一个斑斓的影子。

    徐子鸢在陪着宣骐放风筝。

    她带着宣骐在镇子里逛了一圈,看到一棵树上挂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想是孩子们玩丢了不要的,就给宣骐摘了下来。跟一位老人讨了些线,再把风筝补缀补缀,就交到宣骐手里。他人小,又没玩过这东西几次,一直放不起来,她便把风筝取来,脚下略略使了些轻功,手中一放一收,那五彩缤纷的一只大燕子就飘着空里了。

    她看差不多了,就又把线交到宣骐手里。在一旁看着他放了一会儿,一转身便看到仰着脖子看那风筝的刘颐。

    她走到刘颐的跟前,刘颐看一眼她 ,视线又回落到空中的风筝上。

    “谁道致身无羽翼,回看高举绝红尘。”那女子轻轻启口。与这几日刘颐惯听的嗓音相比,温软了许多。“我母亲的故里把它叫做纸鸢,我的名字就出自它。”

    刘颐沉默一会儿,问道:“我这一路走来,西北这里算不上富庶,但是这样的灾害尚能应付,绝不至于需要派遣皇子前来安抚。”

    徐子鸢看着那温润如玉的面容转向自己。

    “你们三爷告诉我,到了郑安,凡有疑虑,都可问你。姑娘可否告诉我,他这是要作何打算?”

    “第一点,想必您也能猜出来。他怕靳王对檀云公子用刑,您会加以阻挠。”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直直看进他的眼里。

    “其次,他让我告诉您。能不能救檀云公子,就看这遭了。”

    刘颐蹙眉思索。

    “西北确实受灾,也确实缺粮。但缺粮不只是因为军需。”

    话说到这里,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徐子鸢轻轻的把最后交代她说的话吐出来:

    “郑安的县丞是我们的人,递上去的折子是他催促县令写的。这里能抓到的东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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