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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冥府之后——七寸汤包(16)

    正当他想坐下休息一下,顺便整理一下混乱思绪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很悠长浑厚的牛哞声。
    这是他在这里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温白一下子抬起头来。
    他循声望去,仍旧空白一片,可声音却是实打实的。
    等等温白皱了皱眉。
    牛哞声?
    稚子牵牛图!
    所以自己这是进入画里了?
    温白浑然不知,他在画里过的半个时辰,在画外,仅仅只有一瞬。
    在他得出结论的一瞬间,郑博昌地下室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个度。
    明明是六月的天,却跟寒冬腊月的冰窖似的。
    罪魁祸首,便是还在外头的陆征。
    青蕴观一行人已经止不住开始发抖。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之后,好脾气的温仙长就凭空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然后剩下满脸都写着都给我死的陆爷。
    林丘第一个反应过来:是画!
    青蕴观弟子仿佛找到主心骨似的,往林丘单薄的小身子骨身后一藏。
    什么画?
    林丘直直看着陆征:温仙长可能进画里去了。
    青蕴观所有人:???
    陆征却是拧着眉,回头看了林丘一眼。
    他自然知道是画里的崽子搞的鬼。
    只是这小鬼是怎么知道的?
    陆征从头到尾对林丘就没生出过什么兴趣,甚至因为温白的特别关注,还有些莫名的不悦。
    可如果他跟这画灵有关系倒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陆征微一凝神,等看到林丘天门上玄光的一瞬间,无惊无喜卸了神。
    还算新鲜。
    道行不怎么样,五感却比常人超出不少。
    倒也能解释刚刚为什么会盯着白玉葫芦看。
    知道林丘和画灵没关系之后,陆征便不再看他。
    一转身,轻一扬手,那原本摊在台面的画卷,就这悬在了空中。
    青蕴观所有人:
    紧接着,他们听到陆征开了口:放不放人?
    青蕴观所有人:
    师父,大能前辈这是在跟、跟画说话吗?
    李志清长吁一口气:总不能是跟我们说话。
    可画怎么能说话呢?一个弟子颤声说道。
    然后在他话音落定的下一秒,那怎么可能说话的画就说话了。
    我不放!
    所有人:
    陆征慢悠悠挑出一点指尖火:放人,和天灵盖上烧个洞,你选一个。
    画立刻急了:你、你敢!
    陆征都听笑了。
    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个敢威胁他的。
    还是个黄口小鬼。
    你可以试试。
    你不可以烧我!
    画纸无能狂怒,思索半天才想到理由:这里面有个长得很好看的人族,还有一盏小纸灯!
    你要是烧了我,他们就出不去了!
    陆征听它这么一说,语气一凉。
    你该庆幸他在里面,否则,就不只是烧个洞了。
    第17章 指尖火
    青蕴观一行人已经麻木了,在看到陆征挑出火光的一瞬间,甚至机械地转头,看着林丘,语气异常平静。
    林丘小师弟,这又是什么?
    林丘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百科机器:指尖火。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很可能还是真火。
    真火?那人道。
    嗯,指尖火,三昧火,只有修为高深到无法预估的大能才有这个本事。
    虽然早在那柄剑的时候,所有人心里便有数了,可当林丘如此直白地说出修为高深到无法预估这一事实的时候,他们还是窒了一下。
    林丘也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种机缘,能碰上已经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再多的,就没有了。
    哪怕是师祖出关,怕是都请不动这位,更何况是他。
    相助一事,怕是无望了。
    温白对画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在那声牛哞之后,他再没听到任何动静,就好像连那点声响都是不小心露出来一样。
    可奇怪的是,明明是这样一种稍显压抑的环境,甚至隐隐能感觉到一点若有若无的视线,他却没生出什么恐惧感。
    也不清楚是不是知道陆征在外头的缘故。
    温白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他微微俯身,敲了敲自己有些发酸的膝侧,不紧不慢说了一句:还不出来吗?
    周伟仍旧一片寂静。
    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
    温白本就是想诈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它引出来。
    也没想过一两句话就骗到。
    可既然都试探了,也不怕胆子再大些,于是温白说道:嗯,还有一头黄牛。
    这次,他总算听到了一点动静。
    笃笃两声就像是牛蹄轻踏在青石板上的响动。
    和那声悠远的哞叫相比,清晰不少。
    也就是说,现在那东西,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温白嘴角轻扬了下,放出最后的钩子:不出来吗?
    那也好,我先睡一下。
    等你愿意出来了再叫我。
    在一旁盯着他看了半天的牧童,彻底忍不住了。
    撕拉一声,扯开那用纸辟出的小结界,牵着牛气冲冲走了出来。
    你、你这人怎么都不知道怕的?
    温白微微抬头,看到的便是一个穿着蓑衣的孩童。
    他身上的蓑衣似乎被打湿了,沾着水,斗大的草帽檐往下挂着水珠。
    身旁还有一头比他身量不知道高多少的黄牛,正很轻很慢地摇着尾巴。
    温白并没有见过真正的稚子牵牛图,甚至因为遗失得早,百科中关于它的记录也很少,但在这一刻,他却几乎能肯定,眼前这个牧童,就是破庐先生画笔下的那个孩子。
    再一次感慨朱浮的画技之灵动后,温白微微起身。
    之前被遮了点视野,他没注意,这一起身,才看到在黄牛尾巴上的小莲灯。
    小花瓣随着黄牛的动作一起一伏,显然睡得正香。
    温白笑了下。
    当时他还以为黄牛晃尾巴是在驱赶蚊蝇,原来是给小灯做摇篮用了。
    悬着的心随着小莲灯的出现落定,温白虽起了身,却没有站直,而是换了个姿势,半蹲着,视线和这个牧童齐平。
    牧童被温白的动作弄得有些无措。
    有一点近。
    可却没有一点压迫感。
    这人在对着他笑。
    不像以前被抓进来的那些人,会骂他,凶他,或叫他滚。
    也不像外面的那个人,说要烧他天灵盖。
    牧童脸突然红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可能不太好看,下意识想去捋捋蓑衣的毛边,却忘了手心中还拢着一截牵牛的绳子。
    这一动,牵动了黄牛鼻尖的铁环。
    黄牛被闹的不大乐意了,略带气愤地喷了一团湿漉漉的鼻息出来。
    牧童被糊了一脸,又觉得在温白面前丢脸了,越想越气,扭头就和老黄牛打了起来。
    温白:
    温白看得直想笑,最终忍住了。
    等一人一牛闹完,牧童才回过头来,看着温白。
    你叫温白?见温白有些疑惑,牧童伸手,指着纸灯,它告诉我的。
    看着睡得天昏地暗的小纸灯,牧童顿了下,生怕温白觉得是他做了什么,才让这小家伙变成这样,忙补了一句:它只是玩累了,睡着了。
    牧童撅了撅嘴:我可没有对它做什么。
    温白看着他努力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笑了:我知道,谢谢你陪它玩。
    牧童黑溜溜的眼眸一垂:就算你这样说,我、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语气凶得很,手上却非常局促地一直绞着那根麻绳。
    嗯。温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牧童神色更复杂了。
    自己明明说不会放他出去,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还说嗯。
    外面那个,是你的同伴吗?他问道。
    温白:外面?
    嗯,一个很凶的男人。牧童心有余悸道。
    温白不用猜,都知道那人是谁。
    看起来,两人像是已经对上一场了。
    不知怎的,温白莫名觉得,眼前这人,脾性倒是挺像陆征的。
    嗯,我老板。
    见温白承认了,牧童手一抖:那他真的会点我天灵盖吗?!
    温白:
    陆征这是对小孩子说了什么话。
    说要点他天灵盖?
    虽说这是陆征能干得出来的事,可依着陆征的脾气,不屑于跟小孩子计较也是真的。
    想到这,温白看着他:你跟他说什么了?
    牧童有些心虚:没什么,就说了不会放你还有这盏小纸灯回去。
    温白叹了一口气:那怕是不只。
    牧童:不只什么?
    温白实话实说:不只是天灵盖。
    光一个他大概是无所谓,可小莲灯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陆征一手带大的阴司小太子。
    牧童吓的绳子都差点拿不住,看温白的样子也不似在骗他,一下子捂着脑袋蹲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爷爷的画本里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小莲灯就在这时悠悠醒转,顺着老黄牛的尾巴滑下来,看到温白后,先埋在他怀里腻了一圈,然后才飞到牧童身前,问:什么画本?画本上说什么了?
    牧童噙着一包眼泪,说道:画本上说,只要将敌人的同伙抓走,然后就可以提出条件,只要不过分,为了俘虏的安全,对方都会应允。
    他抬手一捞,顺势把小莲灯抱在怀里:我只是想叫他不要烧我的天灵盖,这很过分吗?
    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他口中那个俘虏的小莲灯:不过分。
    温白:
    谁要烧你天灵盖啊,我保护你啊。小莲灯歪了歪脑袋。
    牧童抽了抽鼻子,抱着小莲灯一边说,一边哇哇哭了好一通。
    小莲灯被牧童的情绪一染,说话也有些哭腔:不行。
    温白原本还以为小莲灯这句不行,说的是不能帮着外人对付他爹,谁知道,下一秒,小莲灯就哭了出来。
    我打不过陆征。
    还打了个奶嗝。
    听起来真的委屈得不行。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它和这小牧童才是一伙的。
    温白:
    温白一把抱过这小没良心的,帮它顺了顺气。
    又递了张纸巾给被泪眼汪汪的牧童:那你先说说,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进来。
    牧童盯着那张纸巾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温白。
    我没想抓你们进来。
    他伸手捏了捏小莲灯的叶子:是它自己进来的。
    温白低头看着小莲灯。
    小莲灯点点小脑袋:我听到里面有哞哞声。
    小莲灯真身便是一盏纸灯,这画卷的结界又是纸辟的,别人看不见,对它来说,就跟没有一样,都不用怎么费力,轻轻一扫就破了。
    于是糊里糊涂闯了进来。
    可它忘了玉葫芦还在温白手上,于是白玉葫芦又把温白带了进来。
    温白哑了口,原来是他们扰了这小牧童的清静。
    温白有些抱歉,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可落在牧童眼里,只觉得这人是不信他的话,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委屈:我已经很久没抓人进来过了。
    小孩子心思都写在脸上,温白连忙道歉。
    但我说不会放你们出去,也是真的。小牧童说这话的时候,怕温白生气,还不太敢看温白。
    温白倒没生气。
    听他话里的意思,说明之前是有人被抓进来过的。
    如果不问清楚,恐怕下次失踪的就不是画里的东西,而是外头的人了。
    那你想要我们留在这里做什么?温白语气很平静。
    牧童盘腿坐下:陪我玩。
    温白:所以以前进来的那些人,也是留着这里陪你玩的?
    牧童哼了一声:他们不是。
    温白:?
    温白正想进一步问,怀里的小莲灯却动了动。
    他低头一看,小莲灯的花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拢起,合成比拳头还小的一团。
    它使劲动了动,再展开时,一个小纸团咕噜滚了出来,掉在温白脚边。
    温白没被牧童吓到,倒被它吓了一跳。
    小莲灯真身就是纸,从身上掉下一个纸团,跟掉下一块肉有什么区别?
    温白语调都有些不稳: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小莲灯转了一圈,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叨起那个小纸团,放在温白掌心。
    温白:?
    小莲灯小声道:陆征写的,小纸条。
    温白打开一看,里面只写着一句话
    里头的东西能动,不是他们是活的,是画纸本身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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